一一话过,老夫人吩咐给众人上了茶,沈壁眼眸微转,就笑着道:“先前过来时,瞧着园子里几株腊梅开的风雅,因怕误了给您请安的时辰,只得先过来,等过会儿回去后,便差人寻了水晶瓶差了给祖母您送过来赏玩儿。”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怜爱道:“你这丫头,身子不好,便好生的歇着,弄这些做什么,祖母想要,差人去折了便是。”
“祖母自个儿折的,跟孙女儿折的怎能一样?心意可就不同了!”沈壁笑着撒娇。
老夫人听着这话,当即欢喜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的皱成一团。
她满头华发盘的丝毫不苟,额间还带了个暗红绣金边儿,中镶着个大拇指盖儿左右的祖母绿宝石抹额。
这一笑,又是慈祥,又添了几丝福气。
笑过后,便打量着沈壁的脸,轻叹道:“前段时间跟你二娘出去了一趟,昨儿又入宫赴了宴,一来二去,几日不曾见你,这一回来,倒比往常更懂事儿了些,真叫祖母欣慰。”
听老夫人提起这事,沈壁不由眼眸微转,扫过旁边默不作声的沈音母女。
心下略思量,瞬时就明白过来,宫里发生的事情,沈音母女肯定是瞒着老夫人的。
否则,以老夫人看着和善,实则却严厉的脾性,怕不会是这般轻风细雨的态度了。
如此想着,她不由就笑了,扬起唇来对着老夫人道:“祖母!往前是明娘不懂事儿,惹您操心!不过这段时日出去走了一趟,又入宫一番,可涨了些见识呢!”
老夫人也是一品的诰命,哪能没进过宫,见她说的兴起,也不打断,只笑盈盈的听着沈壁说。
沈壁先说了些宫里的景,物什,又有什么稀罕的。
随即,便像是无意般,将红筱的事当做件玩笑的说了,还掩唇笑:“您是没瞧见,那红筱气焰可大,老嚣张了,自个儿做了些腌臜子事情,居然还想连累大姐姐!”说着松口气似得:“不过,也幸好大姐姐聪慧,这才没上了红筱的当,否则,只怕是……”止住不语。
她一顿住,立即就有人‘咦’了声:“怪道,今儿怎得没见往日大姐姐身边儿形影不离的红筱,敢情是……”开口的又是沈云玲,她听着听着就没把住话门儿,顺口就出来了。
她话将落,沈音便眼眸如刀的扫射过来,凉飕飕的眼神如实质般,令沈云玲通体生寒,脸色霎时一变,脑子里明白过来。
这可是沈音的糗事,自己不尽力撇清,只当做丝毫不知,还巴巴儿的凑上去,惹恼了沈音,可没她好果子吃的!
如此一想,她顿时只觉吃了满口的黄莲,心内急的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而反观在她旁边的五小姐沈秀蓉,可比她聪明多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垂着眼,神色不动。
别人说笑,她跟着笑,别人说不得当,她便垂着眼,只做不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沈壁就不由想起来,这五妹妹也算是聪慧了,少说少做,便少错。
可惜这样一个伶俐人儿,前世最后却也没落得个好下场,令人唏嘘。
“是吗?”老夫人却从此话听出些东西来,当即神色微沉:“明娘你今天不将此事说来,怕是到了到了,也不会有人告诉我这个老婆子吧?也是,老婆子我年事已高,半身已入黄土,告诉我了也没甚用处。”说着,斜睇着旁边的沈音母女,似笑非笑的,轻声叹息道:“刘氏,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最后的话,略有语重,刘氏骇了一跳,当即暗下恨恨瞪了沈壁一眼,手中不自觉就搅起帕子,面上却似满是无奈的模样:“老夫人,这事儿,的确是我的不是,没给您说,那也是想着这一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二来也无甚光彩的,告诉您,徒蹭烦恼,何必惹您忧心?”
这话,说的像是多苦口婆心似得,又紧接着状似有些讪然无奈的跟了句:“哪儿想到,今儿明娘却给您……”
沈壁听着眼眸微闪,心中冷哼,刘氏这话说的,倒让人觉得自己这么说出来,是故意想给老夫人闹心似得。
心思转过,她霎时面色微变,似讶异:“怎么了,这事儿……不能说给祖母听吗……”
这话说出来,她眼眶就红起来,泛着盈盈水光,带着些无辜继续道:“二娘,我也只是想让祖母开心,却是没有想到二娘的用苦良心,若是做的不对,还请二娘谅解明娘。”
刘氏听着,眼皮子就止不住突突跳。
果然,老夫人脸色随着她话就阴沉下来,抬口就呵斥出声:“明娘你原原本本将事情始末告诉给祖母,那才是把祖母放在心上,有孝心,你何错之有?!”眼眸一斜,冷嘲道:“倘若你真跟别人似得藏着掖着不告诉祖母,那才是不把祖母放在心上!”
这指桑骂槐的……沈音母女心下一紧,微微色变。
这件事情,真要说起来,也可大可小。
本来说给老夫人听了,是孝敬,不给老夫人说,也无甚大事儿。
再个,这事情是出在自己母女头上,偏偏老夫人对他们母女一直都看不大惯,她也是怕这事说出来,老夫人借此发难,这才瞒了下来。
心想着现在老夫人不大管事,在府中专心礼佛,只要自己不说,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事儿了。
可谁知道沈壁这个小贱人横插一杠,现在可好,没事儿也要搞出些幺蛾子!
刘氏是忠勇国公府的嫡次女,本来有大好前程,可十几年前,入宫陪自己那圣宠正隆,刚刚晋升妃位的姐姐,也就是现如今的荣贵妃时,在宫中偶然邂逅了当时还在侍郎位的沈裴蒿。
哪怕沈裴蒿当时已娶镇安大将军李修远之女,如今的大夫人李抚宁为妻。
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又暗中私相授受了一段时日后,刘氏怀孕了!
眼看瞒不下去,刘氏没办法,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此事挑明。
随后又强行借着国公府和荣贵妃处对沈裴蒿施压,当时的沈裴蒿虽是侍郎,可根基不足,且野心极大,于是顺坡下驴,将刘氏迎进了府中。
而大夫人当时的娘家将军府还未破败,性子又要强护短,自然是不可能让大夫人吃亏的。
若刘氏近来,必须做妾,否则免谈。
可刘氏也出身高贵,背景深厚,如何可能有做妾之理?
眼看沈裴蒿夹在中间两相为难之计,大夫人那时却对沈裴蒿还爱意深厚,虽心中痛苦,可到底是不忍心爱之人如此,只能稍退一步,劝了娘家人,后又协商刘氏娘家。
幸好大魏素有平妻一说,便将刘氏立为平妻,尊称府中二夫人。
可虽是如此,却到底也还是矮了李氏一头,这便也成了刘氏多年来心中的一根刺。
刘氏嫁进来后,沈裴蒿也因此所获颇丰。
短短十几年间,便从侍郎、一步步升至尚书、辅相、直到而今的丞相之位。
加上后来大夫人身体越发往下,娘家又败落。
反之刘氏这边荣贵妃在后宫荣宠颇浓,忠勇国公府也枝叶繁茂,沈裴蒿便对刘氏更加青睐有加。
而也因此,外面许多人都传言沈裴蒿能到今日,都是靠了媳妇儿!
老夫人对沈裴蒿期望甚大,听见这种传闻,哪怕其中缘故颇多的,但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一来二去,又有刘氏进来的方式和后面的传言累积起来,都让老夫人对刘氏此人十分不喜。
连带着,对沈音这个当初暗结珠胎的产物生下来后,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又生的国色天香,而老人家素来就对生的朱华于顶的女子无甚好感。
纵观古往今来那些祸国女子,哪个不是如此?
因此也越发对沈音没什么好脸色,惯来也就懒得看她那张脸。
而这次的事情,完全在预料之外。
偏偏沈壁这个小贱人不按常理出牌,一而再的挑拨,就像是故意和他们做对般。
可瞧她面上那委屈无辜,惶惶之色,又不像是假的。
如此一来,刘氏心中再是恨恨,却也只越发烦躁怨怒。
偏偏面上丝毫不敢显露,只得暂且压下,口中却忙道:“老夫人,您可真是误会了,妾身一片苦心,当真不是故意为之。”
说着,满脸真诚的笑着:“老夫人,妾身之所以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您老人家,却是因为,近来妾身一直在忙着一件事情。”
说到此,不由轻叹:“本来这事不欲急着告诉您老人家的,可今儿既然都说开了,那也无法了。这六月份,就是您的六十大寿了,实不相瞒,其实老爷一早就交代过妾身,此次您的寿宴定要办的风风光光,好叫您顺心如意,也因此,才没想着将那些子烂事儿告知您。”
见她说的如此真诚,老夫人不禁蹙眉,细细一想,也反应过来,快到自己六十大寿了。
眼眸一转,想到儿子素来的孝心,此事当也无差。
若是此次不挑明,自个儿怕也懒得想那么多,到时候,可不就让人惊喜欢愉?
这般思量一番,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
而一旁的沈壁听闻,瞬间就想起了有关老夫人寿宴上的事,心底的恨意、怨怒在这瞬间滔天的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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