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的目光，清冷的瞳孔，少女丝毫不曾遮掩的怀疑径直降落于他的身上。
“是死神吗？”
桔梗上下打量了一番男人的穿着，樱唇抿起，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死神先生刚刚有没有遇到过一名金发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那是我妹妹，我正在找她。”
“金发女孩吗？”男人似乎在回忆着，镜片下棕金色的瞳孔里雪色坠落，眼底的流光在黑夜的掩盖下一闪而逝，“未曾见过。但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寻找。”
“多谢先生好意，不过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男人的举止绅士礼貌，气质温文尔雅，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来，着实不像是个坏人。但凡是不能光看表面，桔梗自然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打消疑虑。于是她继续问道：“先生是否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我怀疑小妹可能是碰上了不怀好意之人。”
“我和队友一直在附近巡逻，并没有遇到什么怪人，或许，其他人碰见了也说不定，若是小姐需要，我现在可以去问问。”
耐心、沉稳、温柔、友善，这是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印象。只可惜见面的时机不同，造成的效果也不一样。怀疑的种子既然已经种下，就很难再拔除。
桔梗勾了勾唇：“那就麻烦先生了。”
热闹过后的流魂街，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黑衣死神在走来走去。
一些死神看到和男人并排走来的少女时，不由惊呼出声：“哇哦，副队长，这是你女朋友吗？还真漂亮。”
桔梗直接过滤掉他们关于“女友”的误会，心里在想：看来他的确是和队友在巡逻，没有骗我。
“大家不要开玩笑，我和这位小姐才刚刚认识。”
“喔喔，刚刚认识就到手了啊，惣右介。”街道口远远走来一个金色直发的青年。
来人兴趣盎然的目光悠悠扫过，与少女的视线有一刹那的交集。
拢着队长羽织，青年双手叉腰地大步走来，停在蓝染惣右介身旁，伸手用力拍拍男人的肩，咧开尖锐的鲨鱼牙齿，暧昧地笑道，“没想到我家老实的副队长居然有这么一手，不错嘛。”
“队长，你怎么也……”
“不要害羞嘛，这婚事我同意了。”
“抱歉，打扰一下。”眼看话题越扯越远，甚至都扯到谈婚论嫁上了，桔梗只得出声终止了他们的谈话，“我只是有事情请这位先生帮忙，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就这样啊。”金发青年似乎有些失望，用力撞了一下自家副队的胳膊，“我说，惣右介你也太没劲了，真没意思。”
言罢，他挑挑眉，锐利的视线掠向少女：“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找我们家副队长帮什么忙呢？我说不定也可以帮上哦。”
桔梗不躲不避的与青年的试探的眼神对上，在对方饶有兴味的注视中，镇定自若地——瞎编乱造道：“是这样的，我妹妹失踪了，在她失踪的地点我发现了这位先生……”
“哦——”桔梗还未说完，青年便急不可耐地打断，并且用看人贩子的眼神瞪着身旁的蓝染，“我说惣右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把人家小姑娘交出去。堂堂五番队的副队长做出这种诱拐萝莉的事情，像什么样！”
“队长……”男人有些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不要再开玩笑了。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副队长吗？而且好歹把话听完吧。”说着，把目光投向少女：“这位小姐是怀疑妹妹被人带走了，想向我们打听一下，在巡视期间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物而已。”
“哇哦，惣右介，难道你不是吗？”
“队长，您又说笑了。”
青年看似是在和自己的下属开玩笑，但桔梗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这就不管她的事情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没意思。”青年扇扇手，做出一副无趣的表情，挑眉对桔梗道，“在我们五番队的巡视下是不可能会出现可疑人物的哦。要是小姐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去找哟。当然啦，如果你想要我们副队长陪着你的话，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不用了。”桔梗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压下心底的疑虑，“或许我妹妹早就回去了也说不定了，我还是先回家去看看吧。打扰了。”说完，她秉持着礼仪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等等，仔细一看，小姐长得很像我的初恋情人了，不如相互认识一下怎么样？说不准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哦。”
双手抱头，青年懒洋洋地叫住转身离开的少女，扬扬唇说，“我是死神五番队的队长平子真子，至于这位一看就是老实人的男人是我的副队长蓝染惣右介哦。嘛，你可以无视他，记住我就行了。既然我们都自我介绍了，小姐不妨告诉一下我们芳名如何？”
脚步微顿，少女浅浅回眸，眼底清晖如许：“桔梗。”
寒霜飞雪，紫色的倩影眨眼消失在街道尽头。
平子真子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桔梗啊。啧，不错嘛，这身灵力……还有脸。”
“姐姐，你回来了。”
少女从风雪中走来，遥遥看见大门口，银色短发的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树底下，瘦弱的身影竟显得有几分寂寞。
神色稍动，桔梗缓缓止步，颔首“嗯”了一声：“乱菊怎么样？”
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覆盖男孩的眼眸，他看着她，笑了笑说：“没有太大的问题，才睡着不久。”
“那就好。”瞳孔清光流晔，桔梗点点头道，“你也快些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乱菊。”
男孩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给熟睡的女孩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除了灵魂缺少之外，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后，桔梗给她掖好被子，方才离开了女孩的房间。
她关上卧室门出来，见男孩依然坐在客厅里，不由关心了一句：“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嗯。”市丸银嘴里答应着，脚下却压根没动。
“怎么呢？”桔梗察觉他今晚的情绪有点怪怪的。
男孩灯光下的眉眼柔和而脆弱，没有了平日让人不舒服的笑容，抿着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姐姐，你没有发现吗？我受伤了。”
脑子里一空，桔梗不可思议地深深凝视了男孩一眼。以往就算他遍体鳞伤的回来，也不会喊疼喊痛，今天是怎么呢？但不管他在想什么，其实她还是挺高兴他能主动表露自己的情绪的，这样起码说明他没有在伪装，而是在尝试着信任。
“让我看看。”对于和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弟弟”，桔梗终究是心软的。她拉起他的手，目光扫视着他的身体，瞧见脖子上，手掌心和胳膊上都有擦伤。看来是去找伤寒乱菊的人的时候弄成这样的。这么一想，桔梗对男孩的态度愈发和缓了一些。
无论怎么样，他虽说心思诡谲，但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乱菊还是好的。
“你先等会儿，我去房间里拿些伤药。”
不多时，隔壁卧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市丸银紧挨墙壁坐着，抚着青紫的小臂，垂下眸子，目光幽闪。
“可能有些刺痛，我轻一点。”少女取了几瓶药膏出来，堆在一旁的茶几上，俯身撸起他的袖子，用棉签沾起药膏在他受伤的地方细细抹匀。
昏暗的灯光下，昔日那张圣神不可侵犯的容颜显得格外温柔。她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脸，头发落在他的肩头，手指触碰着他的肌肤……或许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掐死……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明明不嗜杀啊，可为什么就是控制想杀了她呢？真是奇怪。
“好了，注意不要伤口碰水，去睡吧。”桔梗拍拍他的肩，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男孩忽然喊住了她：“姐姐。”
“还有什么事吗？”市丸银今天的反常，着实让桔梗有点好奇。
他坐在板凳上，笑容乖巧：“我走不动了，可以抱我去房间里吗？”说着，还伸出了手，一副要抱抱的架势。
桔梗：“……你没事吧，银？”
“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市丸银不会是被别人调包的吧？
“那就抱我啊。”他面不改色地再度提出来。
“那好吧。”桔梗犹疑了片刻，款步上前，弯腰将他抱起。而他则乘势勾住了她的脖子，凑在她的耳畔，低低笑道：“果然和我想得一样了，姐姐。”
“什么？”她微微侧眸，撞入男孩冰蓝色的瞳孔。
蛇一样冰冷的小手抚上她的眼角，市丸银计谋得逞般得意地笑了起来：“只要提出要求，无论什么都会被满足吧，从露琪亚那里我就知道了。即使不喜欢我，也一样了，因为是收养了我后的责任吗？我发现姐姐很重视责任啊。”
“你很聪明。”桔梗拿开摸着她脸的手，神色淡淡：“但并不是无论什么都可以被满足，起码不能超过我的底线。”
“诶？姐姐的底线吗？”市丸银稍稍睁大狭长冰冷的蓝眸，一脸童真好奇。
“怎么？你想试探我的底线吗？”
“不敢不敢。”
“既然不想试探，就下来。”
目光一怔，市丸银眯起眼睛，继而勾起一个华丽的笑容，从桔梗怀里跳了下去。
瞧着模样才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桔梗面无表情道：“你是个聪明人。”
“难道姐姐不喜欢聪明人吗？”市丸银笑意盈盈，继续装傻。
“不，我喜欢聪明人，但我不喜欢把这份聪明用在自己家人身上的人。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姐姐，就不应该接二连三的做些无谓的试探。你要明白，人心是最禁不起试探的。你不信任别人，注定也无法得到别人的信任。所以，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不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藏着掖着，不要让我知道。”
嘴角微僵，市丸银敛起了笑容。
“你不服气也不要紧，等你有能力离开后，离开我就是了。但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我眼中的‘好孩子’，如果你真的足够聪明的话。”
桔梗走了，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男孩的身影。
他扶了扶额头，啧啧两声：“啊，又搞砸了吗？明明姐姐好感度很好刷啊，只要示示弱，装得懂事一点……可是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因为突然很想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啊……哈哈……”
他捂住眼，低笑出声，蓝色的眸光透过指缝瑟瑟生寒：“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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