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沿街找了几天,可惜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认错人呢?不可能。
“小姐,可以让我为你照一张相吗?”
举着相机的摄影师热情地挤到白裙少女的面前,灰色的瞳孔里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照相。”清丽的容颜隐匿在浓密的树荫下,少女轻抿薄唇,羽睫翩然,目光一转落在搭讪者的相机上,眼底的情绪淡薄如雾。
“我就照一张,只是自己欣赏,不会用于商业用途的。”男人好像为了证明些什么,急急地追说道。
那样岂不是更糟糕?
“抱歉,我还有事情。”桔梗侧身离去。
“唉,等等啊小姐!”
男人依旧不死心地抱着相机从后面追来,桔梗拐到无人的巷子里。对方遍寻不得后,才总算是不甘心地离开了。
为了让樱庭静延看到她后能主动来找她,桔梗犹豫之下换上了浦原喜助给的义骸。穿上义骸之后,死神就可以像人类一样活动,也可被人类看见。可惜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全来了。像刚才这样的搭讪者,她一天能遇到几十个。
按理来说,樱庭静延应该回到了以前的世界,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可一想到自己也曾误入其他世界,也保不准他是不是也发生了这种情况。眼下也只能先把他找出来再说了。
早晨的商业街,热闹而繁华,身穿校服的学生一起嬉笑着穿过马路,上班族们步履匆匆。
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安静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奶油似的晨光裹住了她的整个身体,模糊了精致的五官容貌。富有闲情逸致的少女在这种井然有序却劳碌非常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路过的人因为那份过分美丽的样貌,偶尔好奇地偷看她两眼。她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某个地方,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被她所注视究竟是什么东西。
“姐姐,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小巧的皮球轻飘飘地滚到少女的脚下。稚嫩的童音伴随着一阵疾风传来,桔梗猛一回首,迎风凝神看去。只见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呆呆地愣怔在路灯下面,上方是在闪烁燃烧的灯管。
烧焦的糊味及电线滋滋的短路声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几乎是一瞬间,周围商店里的电器同时爆裂,所有人纷纷尖叫着抱头逃窜。
男孩没太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手上仍然做着抱球的动作,呆立在原地,头顶的灯盏摇摇欲坠。
“小心——”
桔梗疾步赶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抱起男孩闪身躲开,灯管在她的脚边坠地,碎片四溅,划破了白皙的脚踝。
小孩儿仿佛是让这样的场景给吓坏了,窝在她怀里不哭不闹,只是死死的拽着她的袖口,眼睛盯着地上的碎裂的路灯,瞪得大大的。
“快走。”桔梗把他放在地上,拍拍男孩瘦弱的肩头,示意他赶紧离开。
“小俊!”
这时,男孩的妈妈赶到了,连忙对桔梗道谢之后,抱起吓傻的孩子就转身跑远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街上的人只顾着奔窜逃命,一时之间,商铺酒店全部关门,路人尽数作鸟兽散去。空旷的路口只剩下了桔梗一人。
她按住隐隐震动的斩魄刀,望着忽然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禁皱了皱眉。
难道是虚?不对,她好像从来没遇到过力量如此强大的虚。居然能够顷刻间摧毁所有电路。比起虚,这更像是一种自然的力量……
也许是为了回应她的疑问,阴沉沉的天际好像突然被刀剑劈开了一般,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径直劈到她的脸上。桔梗扭头,用手遮了遮眼睛。
轰隆——
地壳坍塌移动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呼呼烈风吹散长发,半响之后方才停止。
风停震止,如同尘埃落定了一般,四周的喧嚣之音尽数消弭。桔梗缓缓放下遮光的手,低头一看,脚下竟然是近百米高的大楼。
凛冽的风从高楼之下蹿起,钻进她的裙底。小腿骤然生寒,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桔梗不由往后一退,远离了岌岌可危的高墙绝壁。
这里又是哪儿?
有过几次这样莫名其妙的经历后,桔梗倒不是很慌张。难道又去了其他世界?
只是,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呢?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心底一沉,桔梗展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尘埃废墟。
瑰丽的夕阳,染红了惨烈的图景。
在她所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处完好的建筑,机车挤压变形,断壁残垣散落在地面,人类的骸骨堆积成山,地上流淌的鲜血早已干涸,风吹起时,送来恶臭的腐烂味。这究竟是人间地狱,还是末日之景?这里是……哪里?
“哈哈哈……”
诡魅的笑声忽然在这个安静到骇人的地方炸开。不免令人心生寒意。
桔梗顺着声音寻去,只见对面的大楼的天台上,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他背对着她,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头发在暮光之下渐染深红,肩膀因为大笑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桔梗警惕地后退。然而在这样毫无生机的屠宰场,即使是极其细微的声响也会引起恶魔的注意。那个男人显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停止了发笑,缓缓转身,轮廓分明侧颜镀上一层模糊的虚影,嘴角柔柔勾起,冰凉的视线一寸一寸蛇一般爬上她的脸颊。
“白兰?”
即使桔梗有了预料,仍旧无法避免地吃了一惊。
对方看到她时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比起桔梗的吃惊,令他惊奇的地方好像比较特别。他仿佛从来没见过她一般,上上左右地仔细打量了她好几番,一边看还一边点头思考着什么。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桔梗不禁对自己产生了自我怀疑。这真的是她所见过的白兰吗??为什么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如此陌生?
他摸着下巴,紫眸潋滟,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眼角的倒皇冠缱绻风情,玫唇一勾:“初次见面,小桔梗。”
初次见面?
桔梗惊愕地张了张嘴:“白兰先生?”
“白兰·杰索,请不用怀疑。”他像是看透的她在想什么,敛了敛眸,暮色沉入深邃的眼底,笑容绅士优雅,“虽然另一个世界的我已经和小桔梗见过了,但我们的确是初次见面了。”
另一个世界的白兰?
桔梗的世界观疑似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难道在其他世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兰·杰索?
“不过,真是遗憾啊。”青年一脸不忍心地朝她举起了枪,她见状也随之拔出了斩魄刀。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天台上蓄势待发的少女。只要扣动扳机,她就会彻底消失,世界上将再也没有桔梗这个人。抹杀掉唯一的桔梗,稍微有点心动了,哈哈,要不要试试呢?
他浅浅掀起唇角,眼神温柔而深情,极容易叫人产生这个男人深爱着自己的错觉:“本来打算和小桔梗约个会什么的,可惜时间不多了,不如我先送你个礼物,当做我们初次见面的纪念如何?”
礼物?桔梗可不相信他真的会送自己什么礼物。虽说一早就觉得白兰不是什么好人,可明显另一个世界的白兰还没有这么疯狂。她毫不怀疑,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就会给自己一枪。
“白兰先生客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所以实在不好接受你的礼物。”桔梗持刀后退,摆出迎战的姿势。
“但我很想送给你了,不要拒绝我的心意啊。”白兰状似很苦恼地扶了扶额,眼角一垂,抬头就扣动了扳机。
砰——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桔梗猛然感觉背后一沉,她好似被人拽了一把。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跌倒在了熟悉的街道口。眼前那一面雪白的高墙正在渐渐消失,七零八落的电线杆散落在地,爆裂的灯管老老实实地待在原来的位置,空座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叮叮叮……
清脆的撞击声在她的身旁响起,一枚银色的戒指在地上滚了几下后,撞到了她的小腿停下。桔梗坐在红绿灯下,神色诡异瞥了眼散发出莹润色泽的指环。
居然还真的是礼物。
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是谁也没有看见。桔梗觉得莫名心累。
拍拍裙子,她捡起戒指起身,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除了样式很特别,花纹不太招女性喜欢之外,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白兰无缘无故的送她个戒指干什么?她可不认为这是在向她求爱。难道这枚戒指有什么古怪?
白兰现在桔梗心里的形象,完全是个标准的反派。把心怀不轨之人送的东西带在身上,实在太不明智。
桔梗蹙了蹙眉,抬头看见一个垃圾桶。算了,扔了吧。
哐当!
戒指丢进了垃圾箱里,少女的身影在漆黑的路口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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