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
“今年几岁？”
“父母是谁？”
……
意大利的黑手党监狱里，一个模样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呆呆地坐在审讯室的长椅上。面对监狱长的问话，她紧抿着幼唇不说话，过分精致五官和白皙的皮肤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一只逼真的人偶，唯有那黑雾雾的瞳孔中偶然闪现的风华证明了她拥有着鲜活的生命。
“听不懂吗？”
一身黑西装的意大利男人，伸出两指夹下嘴角叼着的香烟，眯起灰色的眼睛，觑着无害而柔弱的小女孩，弹了下烟头继续问道：“这样呢，听懂了吗？”
这句话他用了中文，可惜对方还是毫无反应。漆黑的眉眼及乌黑的发丝表明了小萝莉东方人的身份，既然不是中国人，那是日本人？
“名前？（名字）”他俯下身子问。
她极慢地眨了下眼，似乎对他的语言有所触动，但也只是触动。
“喂！保罗，这孩子怎么回事，不会说话吗？”
小女孩的沉默终于把男人的最后一点耐心耗光了，他唤来自己的下属保罗·布鲁诺 ，让他来照顾她。
“哦，长官大人，您稍微温和一点，那可是位可爱的小淑女啊。”
叫做保罗的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亚麻色的头发，一双蜜色的眼眸，显得单纯而和善。他弯腰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笑眯眯地用日文说道：“我叫保罗·布鲁诺，是名意大利的绅士，小淑女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其实对方在说什么她不是很能听懂，只是本能的对那种语言有反应。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时，小女孩盯着摸着自己头发的手掌，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喉咙里滚出几个不成型的音节：“kiki……”
ki……ki什么？下面是什么？她也记不清了。脑子里好像塞满了东西，可那并不是才四岁的孩子能够接收消化的记忆。就如同把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随意扔进箩筐里，其实连箩筐的主人都忘了她到底丢了哪些东西进去。
“桔桔？”少年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按着她的小脑袋，忽而弯唇一笑，摸摸下巴说，“要不然叫你桔梗吧。”
小女孩抿着唇没有反驳，像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一般。
“好了，长官，这孩子的名字叫做桔梗。”
少年扭过头去，朝半躺在摇椅上的监狱长笑嘻嘻地邀功。
“臭小子，你以为老子耳背，没听到你刚才在说什么？”男人吐出一口浓烟，将烟灰敲进一旁茶几上了瓷缸里，慢悠悠地开口道，“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但毕竟是那几个黑皮女人带过来的人，好好看着就是了。不过她们居然说这孩子是什么危险分子，让我们先关押在监狱里，等找到了监护人再把她放出去。真是好笑，一个破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危险。”
保罗一听，不由眯了眯眸子说：“那些切尔贝罗称自己隶属于彭格列九代目的直属机关，行为鬼祟神秘，实在有些可疑。”
“管她可不可疑，既然彭格列方面都没有出面否认，我们也犯不着放在心上。她要让关就关，反正监狱里关的孩子还少吗？”男人一脸不以为然，“行了，把她带到最里间的那件单独监牢吧，旁边最近刚好关进来了几个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小鬼。小鬼之间总是有话聊的。”
保罗沉默了一秒。其实他很想说那几个小鬼最小的都八岁了，可这个孩子才四岁，而且貌似还不会说话，你确定他们有话题可聊吗？
“好嘞，小淑女，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好吗？”少年回头，用拐骗犯一样的表情对女孩笑得格外亲切温和。
小桔梗滑下椅子，乖巧地牵住了他的手。
“哦，我的上帝，这孩子也太听话太可爱了。”保罗少年捧着脸，不知陷入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幻想之中。
“臭小子，赶紧把人带走！”监狱长表示不想和他讲话，并扔过来一只臭鞋子。
被鞋子砸中膝盖的少年立马噤了声，老老实实的拉上小女孩悻悻离开了。
桔梗跟随陌生少年走进昏暗的监狱入口，腕部的红绳坠着金铃随之没入一片深黑，在寂静的过道里，叮铃作响……
哐当。
监狱门打开，坚硬的铁杆磕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隔壁牢房里可能被惊到了，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小淑女，在找到你的监护人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吧。”少年拍拍她稚嫩的肩膀，然后关上了铁门。
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而小女孩就这样在乖乖待在牢房门口，一动也不动的，活像一个没有人牵引就无法行动的木偶。
这奇怪的行为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总算有人看不下去开口了：“喂，小东西，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びょん？”
小刷子一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转身循声源处看去。只见相邻牢房里的角落里，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孩正抱着膝盖打量着她，也许是长相的原因，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凶巴巴的，是很容易将小孩子吓哭的那种。
可惜桔梗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她没有害怕的意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处在怎样的地方。她眨了眨眼，如同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牙牙学语一般，张了张嘴，毫无起伏地念道：“东西。”
“什么！”
男孩当场就炸了毛，一小子跳起来就冲到隔断两间监狱的铁栏杆那里，抱着栏杆一顿猛摇，一脸凶神恶煞地向她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小东西，你敢骂我东西！信不信我咬断你的脖子！”
男孩现在的模样和犬类有些相似，尖锐的牙齿仿佛一口就可以撕裂人类的皮肤和骨骼。若是普通孩子早被吓得当场大哭了，但桔梗没有，她只是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有样学样道：“咬断你。”
“啊啊啊！真是令人火大的家伙，杀了你啊！”
隔断两间牢房的铁栏杆一时被撞得嘭嘭直响，男孩那副恨不得打破牢笼扑过来咬死女孩的场景让周围其他狱友忍不住耸肩偷笑。
心智宛若婴儿的桔梗压根感觉不到对方的怒火，她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抓狂的男孩，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家伙，杀了你。”
“哈哈哈，好家伙，这越学越多，越学越溜啊，犬，你可真是个好老师，哈哈哈……”
监狱里顿时响起一片大笑声，原本死寂的气氛瞬间被带动了起来。
城岛犬一下子气红了脸，磨着尖牙叫嚷了一声“都不许笑”后，便恶狠狠地瞪住对自个儿的所作所为毫无知觉的小女孩。
怎奈对方对于他的威胁不仅没有半点反应，居然还不怕死地走了过来，吓得四周看戏的人俱是一惊。
“完了完了，这孩子肯定要死了。”
“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还不够犬一口吞的。”
不少人仿佛已经看见了桔梗的未来一般，开始为了她即将凋零的生命致以惋惜之情了。而在女孩走近的期间，城岛犬也不忘了威胁恐吓。
“看什么看，咬死你啊！别以为隔着栏杆我就打不到你，有本事过来啊，渣渣……”
桔梗在男孩恰好伸手勾不到的地方停下，仔细观察着他的唇部动作，最后从他激动混乱的言辞中截取了最“精华”的一部分。
只见在愈发紧张的气氛当中，一只黑发小萝莉对着一名明显狂犬化的小男孩淡定地喊道：“渣渣。”
“噗——”
不知道是谁最先笑了出来，反正最后差不多全监狱的人都笑了。
“哈哈，想不到你城岛犬也会有今日，被骂傻了吧！”
“继续继续啊，好久没看见新人这么有活力了。”
“都给本大爷闭嘴啊！”城岛犬本来就是个性子暴躁的人，哪里禁得起别人三番五次的“挑衅”，霎时间眼睛都瞪红了，两只爪子将铁栏杆掰得咔咔作响，好像随时有可能掰断似的。
其他人还在笑，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隔断的栏杆在男孩的掰扯下逐渐出现了裂痕。
咔咔咔……
一时间监狱就只能听到这样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混合着男孩野兽般的呼吸声，叫人脖子一凉。
桔梗也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禁稍稍退后了几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冲破栏杆，咬死小萝莉的时候，一个缓沉清魅的童音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安静地响起。
“犬，那孩子应该还不会说话，只是在学你。”
“啥？”暴怒的男孩显然呆滞了一秒，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眉眼清澈干净的小女孩，“不会说话？她几岁啊？”
那声音的主人好像对随时会犬化的男孩有一定的威慑力，他很快就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并且往后退了一步，连头顶的炸毛也柔顺了下来。
“你真不会说话啊。”城岛犬古怪地瞧着桔梗问。
她听不太懂，便歪了歪脑袋重复了一遍：“你真不会说话啊。”
“还真是不会说话啊！”
男孩惊得瞪大了眼睛。
其余人也纷纷用复杂的眼光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年纪不超过四岁，连话都不会说的小萝莉。这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能把一个宛若新生幼儿的孩子给丢进这里面来啊。
桔梗完全不明白他们的一惊一乍，她如今什么都不会，求生的本来让她模仿和学习其他的人行为动作。
不过转眼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作了，她没东西学了，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就在那里干站着，直到那道悠远低迷的声音再次传来。
“孩子，过来。”
一个孩子喊另一个孩子做孩子，这确实有些奇怪，但桔梗不觉得奇怪，她目前或许连“奇怪”是什么都不清楚。
桔梗听不懂，可听得见，所以她丝毫不迟疑的扭头就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最后在墙壁与铁栏杆交接的三角地带止步。
哗啦。随着一阵铁链在地板上拖拉的清脆响声，一双异色瞳在昏黑的角落幽幽点燃，犹如暗夜中飘摇的鬼火。
死寂的氛围下，一只苍白纤细的小手穿过了栏杆间的空隙，腕部吊着的铁链子散发出凛凛寒光，晃到女孩纯黑的眼底。她眨了眨眼，莫名觉得很冷。
孱弱的身影隐匿于黑暗，微笑着朝她伸出手，童音魅魅，恍若恶魔低语。
“靠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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