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点。”
小桔梗挪了挪步子,真的靠近了一点。
黑漆漆的另一边,从牢笼里伸出的的小手,放在了她的头顶,冰凉的触感透过厚厚的一层乌发,几乎抵达了头皮。
那只手,冰冷,苍白……像是在冰水里浸泡了许久,也有可能是在不见光的地方待得太久了,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生机。
桔梗伸手抓住了那只手,寒热相撞,过于激烈的温度差,令手的主人稍稍愣怔了一下。
他隐匿在黑暗中,喉咙里滚出低沉鬼魅的笑声:“fufufu……”
桔梗当场瞪圆了眼睛,肉乎乎的小手使劲儿捏着对方的手,腮帮子像仓鼠一样鼓了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经过几番练习和试验之后,她神色庄严地对着看不清楚的男孩,可爱地嘟起了嘴巴:“fufufu……”
不知名的男孩:……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会了,连笑都需要重新学习吗?”对方的语气好似颇为无奈,言语间充满了包容和宠爱,仿佛是慈爱的父亲在面对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一般。天知道他的年纪也才十岁而已。
睫毛一扇一扇的,小桔梗眨着眼睛,粉粉的小嘴张了张,吐出两个清晰的字眼:“学习。”
“学习?”男孩伸出两只手捏住她的小胳膊,像抓小鸡一样将小萝莉抓了过来。
紧挨着冷冰冰的栏杆,那双异色的眸子穿透死寂的黑暗,直勾勾的盯着她,带了点阴森的味道:“你倒是很会抓重点。”
桔梗有样学样地靠过去,贴着铁栏杆,抬起手,放在他的肩头,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裳,轻轻捏了捏。男孩瞬间僵硬了身体。
“小东西。”他轻轻笑了一声,犹如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儿,给人带来一阵浑身酥麻的震颤,“跟我学的话,或许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小萝莉白嫩嫩的脸蛋儿被一双瘦小粗糙的手摸了摸,半晌后,对方停下了动作,往墙角哪儿靠去,手脚上的铁链一时哗啦哗啦直响,不一会儿就伴随着角落里均匀的呼吸声恢复了平静。
桔梗没有说话,也许是没有人引导就不会说。她朝隔壁那黑黢黢的地方看了好半天,最后抱着膝盖也缩到了墙角,又黑又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粉指头无所事事地开始抠墙。
幼桔:脑子里好空,嗯……空得连胡思乱想都不行的那种……
“哟,小桔梗,今天的监狱生活也一如既往的顺利吗?”
如果这句话是对一个正常的人问出来的话,问话者恐怕会被当场打死,好在少年口中的“小桔梗”真的还很小,只会几个简单的日语发音,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保、保罗。”
听到熟悉的声音,窝在被子里的小萝莉刷得就翻身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到牢房门口,紧紧拽住来人的裤腿。
叫做保罗的少年弯下腰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是保罗,不是保保罗。再叫错我的名字,我可是会哭的哟。”
小桔梗眨眨水亮的大眼睛,表示并没有听懂。
好吧,她还小,需要学习。保罗少年无奈扶额。
打开监狱大门,少年大手一揽,将小桔梗抱了出去,随身坐在过道里放置的椅子上,摊开书本,逐字逐句地教怀里的小萝莉念书:“あいうえお……”
对于这种看守者与被看守者“相亲相爱”的诡异场景,监狱的其他犯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了,显然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这个“小犯人”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她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新生儿,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要是没有人教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正常说话。而且她并不是上头下令必须严加看管的危险分子,事实上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说不定某天就放出去了,总不能让她出去后还是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为此,“热情又好心”的保罗少年主动承担了教导小萝莉的任务。可惜效果并不显著,都好几天了,她还是只会几个简单的单词发音,还经常出错。或许他天生不适合教师这样的工作吧。
“小桔梗是我哈哟,不是我嗨哟,好吧,跟着我念,我嗨哟。”
桔梗:……
监狱里的其他人:……总感觉那小萝莉一辈子都学不会好好讲话了。
“啪”!面对少年的“谆谆教诲”,桔梗扬起小肉手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脸上。在对方懵逼的眼神中,小萝莉抱着书嗖得滑下了他的大腿,踩着地板啪啪啪跑到旁边的牢房外,眼巴巴地盯着里头正在打盹的“凶兽”。
“求知若渴”的视线令睡梦中的金发少年浑身一颤。他缓缓撑开眼皮,对上小萝莉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登时金毛一炸,狰狞了一张脸:“干什么!”
桔梗转了转眼珠,仔细回忆了自己这几天所学的东西,蠕动了下嘴唇道:“教我。”
“你让我教就教,你把老子当成什么呢!”城岛犬磨了磨牙,愤愤地伸出手,“还不把书拿过来びょん!”
偷听的其他人:……
被嫌弃的保罗少年:……呜呜呜,我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凶残的犯罪分子吗?
城岛犬确实很凶,可以说对桔梗就没过好脸色。但桔梗一点都不害怕,或许是知道他被关着出不来,所以时不时就踩踩他爆发的边界线,叫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冷汗。好在男孩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凶恶,每次说着要咬死她,但也仅仅是言语上恐吓一下,对于听不懂的桔梗的威胁力度为零。呃……
“到底学会了没有!”男孩一句话每次教两遍便开始不耐烦。
桔梗拿过书,后退了一步,撇过脸把渴求的目光投到城岛犬的同伴柿本千种身上。
金发男孩见状,当即炸了毛,抓着栏杆哐当哐当一顿猛摇:“你什么意思びょん!在嫌老子教得不好!”喊完,扭头又冲窝在墙角的室友梗着脖子吼道:“千种你这家伙是想和老子打架吗!”
无辜躺枪的柿本千种:……
“真麻烦。”懒懒地扶了扶眼镜,柿本千种撑额起身,拍落衣角的灰尘,摇摇晃晃地走到小萝莉的身前,俯身取过她手里的课本,按住下坠的眼镜框,皱起眉头,懒洋洋地开口,“什么鬼……这是日语吧……为什么我们在意大利非要说日语……都是白痴吗?还是说日语已经成为全世界的通用语了……”
白痴一号保罗少年:……
白痴二号城岛犬:……
“喂!千种你果然是想和老子打架吧!”暴躁的城岛男孩立马狂犬化。
“在意大利学什么日语,我教你意大利语。”随手将日语入门书扔在地上,柿本千种抬手招呼了一声被打击的蹲在角落里种蘑菇的保罗少年,“那边的白痴大人,麻烦带一本意大利语教材过来。”
噗——
少年捂住被无形利箭射中的胸口,踉跄站起,指着男孩的手指有些颤抖,由于不愿承认自己白痴而据理力争道:“小桔梗不是意大利人,我这可都是为了让她回国,提前做的准备!”
回国……
整个监狱霎时沉默了一瞬。
但凡进入到这个地方的人,根本就不用想着再走出去。可现在居然告诉他们,有人不一样,她就是来旅个游的,早晚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这无疑是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浇上了一瓢热油。
不可饶恕……
保罗也发觉气氛不太对劲,咽了咽口水,捡起丢在一旁的日文书,一边警惕着四周的紧张的氛围,一边揉着桔梗的脑袋小声哄道:“今天就学到这里了,我先走了,明天见啊,小桔梗。”
桔梗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重新抱进了监牢。牢门合上,少年拍拍她的头,扫了眼隐藏在暗处的“野兽”,急匆匆的转身走远了。
呆了半晌,小萝莉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目光穿越寒光凛冽的栏杆,对上黑暗中那双摇曳的红蓝瞳孔。
铁链滑过坚硬的石板,发出类似于蛇类爬行时的声音,他向她摊开了手:“过来。”
桔梗小步小步地挪到男孩的跟前。
他微微晃了一下身子,移到了有光的地方。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男孩的年纪很小,大约十岁左右的模样。雪白的衬衫浸染早已干涸的血液,脆弱的腕部被手/铐磨得又红又肿。白色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那张精致孱弱的脸庞愈发毫无血色。他浅浅地笑着,一双异色的眼眸沉淀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凉薄,气质绅士文雅,即使身处囹圄,也不见半点狼狈。
仔细想想,这里是意大利黑手党的监狱,关押的都是一些危险至极的人。然而似乎只有男孩得到了真正犯人该有的待遇。可见他的危险性是令那些黑手党也不得不小心警惕的。但现在的桔梗完全是一张白纸,别说对她表面温和的人了,就算对她凶巴巴的,她也可以无所畏惧地凑上去。
学男孩的样子坐在地板上,小萝莉眼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从头到脚写满了四个字——“我很好拐”。
“fufufu……”也许是让顶了一张萝莉脸却做出一副严肃表情的她给逗乐了,男孩忍不住笑了出声。
桔梗鼓起脸颊,试图也发出这样叫人胃疼的笑声。
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食指抵住苍白的唇,“嘘”了一声直接打断她接下来的行为,随后抬手按住她的头,眼波微敛,柔柔笑道:“这个就不用学了,我教你些其他的。”
桔梗乖乖地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盯着他的唇。
男孩伸出冰凉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唇瓣一张一合,嘴里吐出温情脉脉的两个字:“桔梗。”
表情一呆,她跟着念道:“桔梗。”
他抓住她的小手,贴在他的胸口:“六道骸。”
扑通。
扑通。
扑通……
感受到生命在掌心的律动,她抽回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羽睫闪动,清亮的眸子缓缓移到他的所在之处:“骸。”
身形一怔,男孩直直地看向对面懵懂无知的女孩,轻轻笑了:“那是你的心脏。”
听不懂。桔梗苦恼地皱起了眉:“你的心脏。”
“我的心脏。”他想了想,纠正道。
“我的心脏。”她弯起了眉。
男孩继续耐心教道:“我的心脏,我是六道骸。”
这个句子显然对刚刚学说话的桔梗来讲太难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在对方专注的目光下,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般,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我的心脏是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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