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脸博主(7)

    吃完瓜已是晚上八点半,棠海准备串店营业先出门了,池树去时遇午睡的厢房躺下。

    他将头埋在枕头间嗅了嗅,虽然是相同的身体,但换了魂魄后,味道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梦境训练时,你看到了什么?”

    “梦到你。”时遇老实说。

    “哦?可以展开说说?”池树侧躺着,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时遇不咸不淡的:“具体内容忘了。”

    池树漫不经心说:“该不会,梦到用血镰杀了我吧?”

    “或许吧。”

    时遇不再多话,转身替他熄了灯便走出厢房。

    刚跨出门槛,院子四面突然传来幽幽的猫叫,时遇抬头看到屋顶上窜出十只黑猫,分别是东厢房两只,正厅五只,西厢房三只。

    时遇按照棠海的嘱咐将猫粮洒在院子中央,黑猫们伶俐的从屋顶跳下,聚在时遇脚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时遇挠了挠它们的头,它们也亲近的用舌头舔时遇的手心。

    它们的舌头很冷,就跟冻过的冰棍似的,时遇被舔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待这十只黑猫吃完猫粮,又敏捷的窜上屋顶消失在夜色里,而后一只红黑相间的猫从门洞钻了进来,时遇将猫粮洒在槐树下,离开半米距离猫才敢靠近,吃完猫粮又安安静静的离开。

    干完这一切时遇突然有些犯困,他贪凉,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盹,本来只想小憩片刻,没想呼吸渐渐均匀,竟是睡了过去。

    十点半手机闹铃响,时遇发现自己躺在厢房里,池树早坐起来洗漱完毕,他看着睡懵懂的时遇勾了勾唇角:“棠叔又坑你,喂那些死人猫很耗精神力的。”

    “……”时遇确实不知道。

    “何况它们还舔了你。”

    说着池树上前一步,双手按在时遇的太阳穴上。

    时遇怔了怔,旋即一股温热的力量汇入,将他意识里的迷雾驱逐散尽,时遇顿感神思清明。

    “谢谢。”池树按压的力度手法,让他感觉很舒服。

    “不客气,”池树翘起唇角,“我自己老这么按。”

    时遇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住在池树的身体里。

    “走吧,”池树对自己的身体自然毫不见外,一把将时遇拉了起来,“现在过去,到约定的地方刚好十二点。”

    时遇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扶着池树的腰。

    摩托还没开出槐安胡同就突然熄了火,池树怎么都点不起火。

    就在他刚想下车检查电门时,时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车的问题,你刚才撞到‘东西’了。”

    池树一下子就明白时遇口中的‘东西’是什么,笑了笑:“奇了怪,居然有脏东西敢碰瓷我。”

    时遇低头,刚好和车轮下那个头颅凹了一大块的鬼视线相撞,他的头破损严重,眼睛瞪着瞪着直接掉了下来,滚到马路边。

    都残破成这副德行了,那鬼还不肯起来,死死的抱着车轮子。

    时遇声音很淡:“我跟你说过了,他不是肖成央。”

    这个抱着摩托轮子不放的鬼,正是肖成央那个抑郁症的跳楼男友。

    “骗子…骗子…”

    鬼无视时遇的话,喃喃的重复着自己认定的事实,鲜血从他唇角溢了出来,脑浆混着眼泪一同流下,他整个身子模模糊糊一团卷进车轮里,几乎要和这辆车融为一体。

    时遇无法,极轻的叹了口气,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快速捏成小纸人的模样。

    “池树,借你一根头发。”

    “别客气,你拔。”

    他当然不客气,随手拔了根池树的头发绕在纸人的脖子上,朝路旁扔了去。

    夜里刚好起了风,纸人飘了起来,时遇轻飘飘的声音落下:“你看清楚,肖成央在哪?”

    “小央…”鬼抱着车轮的手松了松,目光追随者随风摇曳的小纸人。

    时遇生涩的控制着力量,将所有能量都集中在声音里,几乎是命令的方式,“那才是你的肖成央,快去吧,不然他要走远了。”

    跳楼鬼终于松开了车轮,追逐着风中的纸人离开了。

    池树再次点火,载着时遇疾驰而去,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时遇一眼:“这是棠叔教你的法子?”

    “没有,久病成医,之前自学的,”时遇回头看了眼行将消散的鬼,“用纸人做替身,可以糊弄糊弄这些新鬼,等他们回过味来,也没力气再找上门了。”

    毕竟新鬼能量低,许多撑不了几天就散了。

    “其实让他待着,用不了多久撑不住就散了。”池树百邪不侵的魂体,寻常新鬼怎么可能消受得住的。

    “我知道,这不是赶时间吗。”

    池树弯起唇角,默默加快了车速。

    淮溏街三十四号是南城公园的入口,摩托驶出几百米才停在附近一处较隐秘、没有保安亭的侧门外,时遇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半。

    “预留了点时间,这个时候私闯公园有点麻烦,找路也需要点时间。”

    池树在时遇手里塞了个灵摆一样的东西,让他认真悬着晃了晃,“这能干扰磁场,对监控设备产生影响。”

    时遇新奇的将灵摆握在手里玩:“原来鬼故事里监控失灵、视频跳帧都是因为这类东西?”

    池树想了想:“大同小异吧,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操纵的,比如我就不大在行。”

    说着,他又掏出一根特殊的铁丝,伸进锁死的钥匙孔里,时遇在旁饶有兴味的看着,片刻,咔嚓一声响,公园侧门的锁直接被池树撬开了。

    时遇:“…厉害。”

    他现在合理怀疑原主是什么犯罪组织的危险份子,“我还以为要翻墙的。”

    池树见怪不怪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什么都得会一点。”

    两人刚从侧门走进公园,身后的铁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时遇回头发现门已经悄无声息、自己重新锁上了。

    公园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气温比外边凉了几度。

    “南城公园占地差不多两百多公顷,找到孟长柯并不容易。”

    “我试试看。”

    这个公园因为地理位置较偏,又是大半夜的早闭了园,别说人影了,路上连一盏灯都没有。

    还好这夜月色明亮,适应了黑暗的两人走起来并不费劲,一路上斑斑驳驳的树影。

    时遇像在鬼宅时那样,朝地上的影子踩了一脚,影子一动不动,他这才确认自己尚在阳间。

    沿着小路朝西南方向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月亮隐入云层,夜岚渐起,凉意透过薄衣裳浸入皮肉,时遇冷得一哆嗦,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池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冷?”

    时遇没太在意:“嗯,雾有湿气,浸的。”

    池树皱了皱眉:“雾?”

    他问出口的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

    在池树目光所及之处,哪里有什么雾?

    时遇叹了口气,第一次主动朝池树伸出手:“别走丢了。”

    毕竟时遇一脚已经踏入另一个世界,池树还在阳间。

    池树握住‘自己’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他突然笑了笑,时遇奇怪的看过来:“笑什么?”

    池树淡淡的摇了摇头:“和自己牵手,感觉很微妙。”

    “习惯就好,”时遇晃了晃两人的手,周遭雾气渐浓,这一回池树也看到了,“你是很难看到鬼吗?”

    “对,棠叔试过各种办法,只能怪我天赋不行。”

    “这次我给你引路。”

    “好啊。”

    月光彻底消失了,道路两旁影影绰绰的亮起一排白灯笼,时遇踩了踩脚下的树影,它们果然像水面般颤了颤。

    池树学着他的样子踩了踩,影子直接化了…

    越往深处走白雾越浓,鬼灯下依稀可见前方有一片湖泊,湖心有一处水榭,不与两岸相连。

    池树啧了啧:“这是要我们游过去?”

    “……”我不会水。

    就在两人无语间,一艘小船破水而行,船上没人,一盏白纸灯悬在船头幽幽的亮着。

    两人来到水边,鬼船停在他们面前,可两人刚想上船,船就退后一步,一来二去像是和他们玩躲猫猫。

    “它好像不愿载你…”时遇算是看出了问题所在,“要不我自己去吧。”

    池树迟疑片刻才松开他的手:“注意安全。”

    “嗯。”

    “我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你大喊,我能听见。”

    时遇笑:“好。”

    他转身上船,这一次很顺利。

    船破开水面,片刻就消匿在浓雾四起的湖面上,再看不到岸边的池树,只是两人十指相扣的地方残留着灼灼热度。

    时遇不自觉握住自己的手,心里很安定。

    他朝镜面般的湖水低头看了看,水面上空荡荡的映着白纸灯笼,看不到他的影子。

    这片湖,只能映出阴间之物。

    孟长柯一袭白袍,早坐在水榭里等他拜了堂又逃跑的‘新娘’。

    此刻刚好十二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终于见面了。”

    孟长柯的脖子转了180度朝时遇看去,他脸上依旧没有五官,站起身朝时遇递了杯酒,“可惜,我的脸还没准备好。”

    时遇想起冥婚那晚的合卺酒,接住没敢动作。

    “抱歉,上次一时情急,用酒泼了你。”

    孟长柯咯咯咯发出尖锐的笑:“是啊,你一杯酒直接把我脸上的妆洗没了。”

    时遇有些抱歉的看向他白生生的面皮,感叹鬼的日子不好过,化妆品防水效果太差劲。

    “说吧,上次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我想解除婚约,条件你开。”时遇开门见山。

    孟长柯饶有兴味的歪了歪脑袋,脖子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动:“你把杯里的酒喝了,我就告诉你条件。”

    时遇看了眼握在水中的酒盏,酒液变成了血红色。

    他皱了皱眉,孟长柯又发出咯咯的诡笑:“喝了酒,你就知道换取休书的条件是什么了,趁新鲜喝吧。”

    “酒里掺了什么?”时遇知道问了可能更恶心,可憋不住问出了口。

    “我新鲜的,尸血。”

    “……”你都死了百年了,尸血还新鲜得到哪里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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