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杀人玩偶(9)

    是个陌生来电,但时遇记得,这是宋北峥当时在医院给他留下的号码。

    时遇按下免提键。

    “池先生,是我,”电话那头宋北峥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滋滋的电流声和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覆盖,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这么晚了很抱歉,我只能打通你的号码,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时遇握紧手机,冷静道:“没关系,你说。”

    电话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虚,隐隐的有些颤抖和无助:“我好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迷路了…走了大概有好几天…或者十几天…我不大清楚。”

    宋北峥的声音显然有些慌乱。

    时遇皱眉:“你能大概知道现在是什么方位吗?或者周围有什么特征?”

    宋北峥的声音已经淡的快要听不见了:“周围很多雾,很浓很浓,好像是一大片树林,然后一直是晚上,我等了好久,太阳一直没升起来,所以我分辨不出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我脚边、地上很多断掉的肢体,几乎无处下脚,走哪儿都是它们…”

    “肢体?”

    “对…头、胳膊、大腿、手指…还有散落的眼珠子和头发。”

    时遇沉吟片刻,和池树对望了一眼,两人无声的交换了想法,时遇笃定道:“好,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我现在在外地,明天赶回冬城就去找你。”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现在在他老家黎明村的事实。

    “你…真的会来吗?”

    “嗯,会的,放心好了。”

    “池先生,我是不是…其实已经…”

    “……”时遇没说话,电流滋滋的声响越来越大,信号要断了。

    “是不是…已经…死了?”

    时遇还没回答,电话瞬间失去信号中断,刚巧窗外炸过一道惊雷,什么也听不到了。

    刚和宋北峥通过话的手机,在信号中断后又恢复一块砖的状态。

    时遇将手机握在手里,语气有些沮丧:“已经晚了。”

    虽然他早知道宋北峥凶多吉少,但尘埃落定的一瞬间,心里还是堵得慌。

    池树十分顺手的撸了把他睡得乱糟糟的脑袋,还捋了捋:“好歹知道了他现在在抛尸林。”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是宋警官是怎么通过这部手机联系我们的呢?”

    时遇耸了耸肩:“这一环接着一环,哪里像巧合,分明是木偶鬼设计好的剧本。”

    说着,他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池树掀起眼皮看他:“那你要配合他的表演吗?”

    时遇低着头,十指交叠沉默片刻:“这应该是他最后的邀请函,我会赴约的,不然这事没完没了了。”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血镰吊坠,又看了眼池树,这些都是他的砝码。

    池树点点头:“再睡一会儿等天亮吧,最早去市里的大巴是8点半,我们去车站再看看最近的高铁票。”

    调好了闹钟,两人又各自埋头睡去,可这一回时遇再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本身灵感力极强的关系,他总感觉屋里有一双眼睛在无声的盯着他,恶心得让人背后发毛。

    怕打扰池树休息,他也不好辗转,保持不动的姿势僵卧着,还刻意放轻了呼吸。

    一夜接连不断的事件让他把神经绷得很紧,连绵不绝的雨声又不停敲打着他的神经。

    这场山雨在快6点钟的时候才停下,时遇终于在彻底的沉寂中,稍稍睡了过去。

    7点50闹铃响了,他又得爬起来洗漱收拾东西赶大巴。

    池树看他眼底的乌青,叹气:“本来说和你一起来散散心的,没想到折腾得更累。”

    时遇却无所谓:“说不定我们不来黎明村这趟,还拿不到这个邀约,等事情解决了,再彻彻底底的散心吧。”

    池树沉默片刻,拆了一颗棒棒糖含嘴里,含糊道:“快结束吧。”

    时遇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点头,池树又道,“待会上车补补觉,我感觉今晚也睡不成了。”

    两人走过旅馆旁的民居时,又看到了那位躺在藤椅上的老太太。

    雨过天晴,早上的日光正好,老太太闭着眼晒太阳。

    时遇看了她一眼,正要移开视线离去时,老太太突然开口了:“你们昨晚没睡好吧?”

    两人脚步顿住,时遇走了过去试探着问:“奶奶,我们昨晚在梦里好像见面了,你还记得吗?”

    老太太身子猛地颤了颤,睁开浑浊的眼睛望向虚空,而后缓慢的点头:“所以,都是真的…”

    “是真的,”时遇早料到了,她也和自己一样,是被鬼邀请到梦境中的,“快递我也拿到了。”

    老太太的声音低沉沙哑:“里面装的…是什么?”

    时遇从背包里拿出宋北峥的木偶人,放到老太太膝头:“一个木偶人。”

    老太太颤抖着拿起木偶人,用皱巴巴的手反复抚摸着,她眼睛看不清,只能通过触觉去感知。

    半晌,她似预感到什么,抖得越发厉害问:“孩子,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时遇思考片刻,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您可以详细跟我们说说,上次说的阁楼是什么意思吗?”

    老太太愣了片刻,神情瞬间变得严肃:“阁楼啊…阁楼去不得…千万别去!”

    时遇:“为什么?”

    “日记上写着的。”

    时遇困惑:“什么日记?”

    老太太的神情变得恍惚:“北峥从小有写日记的习惯,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惜啊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的望着虚空,好像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样,迷离而出神。

    可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时遇叹气,见老太太神志模糊的一直重复这句话,再问不出什么来,便把木偶人留给她,道了句保重身体就离开了。

    在宋北峥的尸体找到之前…就让大家多抱一丝希望吧。

    虽然他认为老太太已经感知到了孙子的死亡。

    上大巴后两人一路睡到市区,胡乱的吃了早点,上高铁继续睡,睡得天昏地暗。

    然后不出意外的,时遇又进入到了梦境里,这个梦血腥至极,他似乎走在一个长长的隧道里,两边垂着厚重深红的幕布,而木质地板上斑斑驳驳的一排血脚印,血印子里还黏着许多被踩烂碾碎的肉块。

    这些肉块的颜色很新鲜,像是刚从身体上削下来的,但因为过于琐碎,已经看不出具体部位了。

    他沿着血往前走,血迹消失的尽头是一大块深红幕布,他在幕布前驻足片刻,隐隐约约听到幕布后传来呲呲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利刃一下下削过筋肉。

    时遇心里一沉,蓦的拉开幕布。

    灯光洒在舞台中央的表演者身上,而这个表演者…正是他自己。

    准确的说,应该是池树这副身体。

    表演者握着血镰刀,正一刀一刀的将刀刃扎入皮肉里,动作迅速利落,鲜血飞溅,一片肉从他手臂上被削落,腾起的血雾在聚光灯下扬起。

    台下的观众席纷纷欢呼鼓掌,甚至被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兴奋的吹响了口哨。

    时遇立刻冲上去,夺过表演者手中的削骨刀,表演者居然没反抗,将鲜血淋淋白骨森森的手举过头顶,竟是投降的姿势,而他溅满鲜血的脸竟还冲时遇甜甜一笑!

    台下观众不乐意了,骂时遇是破坏表演的疯子。

    就在这时,幕布哗的被掀开,后台又冲出一个身影,是神情紧张的池树。

    他错愕的站在聚光灯下,此刻他眼前的景象,是时遇拿着血淋淋的削骨刀,而另一个‘自己’正举手投降。

    此情此景,就好像时遇是做出这一切的凶手一样。

    时遇看向冲出来的池树,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他的手剧烈的抖了抖,拿在手里的削骨刀跌落在血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明明没做错事,可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瞬间占据时遇心头。

    “池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虽然时遇的声音还算平静,但他心如擂鼓,脸色苍白。

    可池树在他的注视下脸色瞬间变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破了音朝时遇喊:“快躲开!”

    时遇回过神,那个血肉几乎被削光、乖乖投降的表演者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刀子,闪着寒光的刀尖朝下滴血,他脸上的笑更深了:“轮到你了,我等你。”

    锐利的风声划过,电光火石间时遇闪身跳下舞台,一阵天旋地转后他醒了过来。

    他猛地喘了几口气,在窗玻璃上看到自己苍白的脸,晦暗的灯光勾勒出身后池树的影子,还有熙熙攘攘的旅客、路过的乘务员以及玻璃后渐渐清晰的城市灯火。

    时遇才想起自己还在高铁上。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7点20,列车已经进站抵达冬城。

    他喉咙干涩神情恍惚,一时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池树替他拧开瓶盖递了过来:“缓一缓吧。”

    时遇接过水瓶急急的喝了两口,突然动作顿住看向池树:“你刚才是不是也…”

    “做噩梦了。”池树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揉着太阳穴。

    时遇拧着眉,将自己的梦境说了,池树挑挑眉:“我们做了同一个梦。”

    只不过池树可能是预知梦,而时遇则是当事人。

    时遇沉默了,片刻才沉声说:“看来这是见面礼。”

    话音刚落,高铁停下了,周围的人纷纷收拾行李下车。

    “走吧,刚好天黑了。”

    池树望着窗外灯火星星点点的站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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