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落石出

    天牢内暗无天日,幽闭且潮湿,周遭石墙上燃着不少火把才将过道照亮。

    梁砚书靠墙坐在草垛上沉思,眉间深锁,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囚服,身上并未带镣铐。

    听得楼梯口有声儿他忙抬头望去,见梁绯絮过来先是心头一喜,随后板下脸,“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哥。”梁绯絮下了台阶后急急扑倒牢门边,关切地瞧着梁砚书,哑声道:“你没事吧?”

    “我……”梁砚书对上魏栖,刚到嘴边的话瞬间没了。“没事。”

    “没事便好。”梁绯絮吁了口气,开门见山道:“大哥,你还记得当时的事么,自己为何会和桦妃在一起,又为何会……那样。”

    “我只记得一些零星的事。”梁砚书扶着脑袋微微皱眉,“晨起,我看到桦妃跳湖便去拉她,结果一道掉进了水里,再往后便不记得了。待我清醒过来时,父皇和几名大臣……”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可梁绯絮却是猜了个大概。

    “你不会中了情迷吧?”冯桦那晚也在瑶霜宫,且与朦妃关系甚好,想弄个情迷不是什么难事。

    她还真会扣时间,父皇与大臣们到场,大哥刚醒。

    “情迷是什么?”梁砚书伸手想握梁绯絮的手,伸到一半顿觉自己脏乱又收了回来。

    “没什么。”梁绯絮拉住梁砚书缩回的手,语重心长道:“大哥,眼下父皇对你万分失望,但他是相信你的,对你失望是因你太笨了。”

    梁砚书面上一囧,抬手点了点梁绯絮的额头,“会不会安慰人,我都关天牢里了,你还这般说话。”

    “实话实说罢了。”梁绯絮眨着眼,“你这随意信人的性子确实得改改,我都没你天真。”

    “小丫头片子还教训我。”梁砚书看着魏栖嗤了一声,“你身边这个难道不是别人?你敢说你不信他?”

    梁绯絮当即反驳道:“谁说他是别人了,他是我的人。”

    “你!”梁砚书语塞。

    两人谈话间,魏栖一直垂着脸,听得这话,一丝笑意从唇畔划过,浮上面颊后浸在了眼角。

    天牢大门口有道厚重的铁门,铁门一开,外头的光线才涌入黑暗冰冷的通道。

    并肩走出天牢,梁绯絮偏头瞧魏栖,“你可有想到办法?”

    魏栖沉声道:“情迷不同于其他药物,怕是不好查,奴才能想到的办法便是让桦妃亲自认罪。”

    “对。”梁绯絮点点头,“这是最直接的办法。邓家今日……”

    他打断她,“公主想要谁来扮邓浔?”

    她仰头看他,随后轻飘飘地转了个身,“我不想你扮,让林琛来吧。”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

    广阳宫。

    听得守门太监来报说孟苟来了,梁淳很是意外,他们俩其实没什么交情。不过有人来,他心底还是开心的。

    这广阳宫以前无人问津,自打大哥和绯絮登门后,来的人便逐渐多了起来。阮熙光朋友不少,偶尔也会拉学堂里的几人过来坐坐,他们一来,再冷清的地儿也整热闹了。

    “二皇子。”

    “二皇子。”

    两人同时出声,喊的还是同一词儿,不由相视一笑。

    “二皇子请坐。”梁淳招呼孟苟坐下,“来人,看茶。”

    孟苟暗自将广阳宫打量了一番,跟他第一日来拜访时的模样迥然不同,人多了,也热闹了些。“听说太子被关进了天牢,你可有去看过?”

    不明对方问这话何意,梁淳只道:“去过。”

    孟苟跟着一问:“作何感想?”

    “感想?大哥他,定是被冤枉的,不知是谁如此,歹毒。”对方这话一出,梁淳心头顿觉不大舒服。

    “太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你也是,如今他人在天牢,你没点其他想法?”孟苟倾身靠了过来,语带蛊惑道:“今日我们谈话之事我绝不告诉任何人,你可愿对我说说心里话?”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喜欢大哥,若你来,是说这些,请回,我要歇息了。”梁淳倏地起身,面容飞速沉下。

    孟苟起身,故作无事地掸了掸衣肩的褶皱。“我上面也有个哥哥,他仗着自己大皇子的身份才当上储君,论才能根本不如我。”

    “你走吧。”梁淳冷声下逐客令。

    “你该仔细考虑考虑我说的话,其实我们之间有许多相像的地方。”孟苟说罢踏出门槛,“有事记得来找我。”

    “不送。”梁淳按着桌面默下,他终于明白为何绯絮如此讨厌孟苟了。

    *

    相宜宫。

    是夜,乌云遮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晚风也格外地大。

    “浔哥哥……我救不了他们,你怪我吧……”邓浔头七那晚,冯桦穿了身雪白的丧服,对着邓浔的牌位喃喃。

    须臾,屋内烛光一灭,外头风声渐大,吹得门板微微晃动。

    “桦儿……”一道沙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浔哥哥,是你么?”冯桦踉跄着冲到灵位前,她想他想得快发疯了,“今日是你的头七,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你是不是来了,浔哥哥,你出来吧……”

    “哐当”,房门被夜风推开,外头空无一人,冷风悉数灌入屋内,刺得人睁不开眼。

    “浔哥哥!”冯桦慌忙跑出门外,晚风将她的发髻吹得四散,她环顾四周道:“浔哥哥,你出来见我啊,出来啊……”

    她喊得凄凉,到后来成了一声声的低泣。

    庭院里青烟四起,徒然,一道白影在院中飘过。

    冯桦回身,只见邓浔的灵位前站着一个白影,长发披散垂落至腰间,一身空荡荡的白袍随风飘起。

    “浔哥哥!”

    冯桦疾步跑回屋内,谁知白影冷不丁地转过身来,他正面依旧是长发盖脸,面上依稀可见错落的刀疤,模样格外可怖。

    “浔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冯桦扑到白影面前,颤巍巍地掀起了邓浔面上的长发,待看到那张满是刀疤的脸时泪如雨下。“你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

    “为躲追兵。”白影声音沙哑。

    冯桦抬手摸上邓浔的脸,指下粗糙的触感正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毒哑了自己的嗓子。”

    “你……”冯桦摇头哭得愈发厉害。

    “桦儿,若不是你唤我,我真不想用此等面目见你。”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心里的浔哥哥……”

    她说着便想抱他,然而邓浔往后飘忽而去,“桦儿,我如今是鬼,你是人,我们阴阳相隔,接触太多只会折损你的寿命。”

    “我不管,我不管,浔哥哥,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她哭着去追白影,颤声道:“过了今晚,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怕折寿,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若不是坤儿在,我宁愿跟你一道走。”

    邓浔的鬼魂飞上横梁,轻声道:“坤儿还小,你定要将他平安带大,别为我报仇。桦儿,我只愿你好好活着。”

    “不!”冯桦摔在地上嘶声,“我要为你报仇,梁砚书害你如此,我要他死!”

    “桦儿,我不想看你为报仇牺牲自己。”

    “我没有让他碰我,那日不过是做做样子。”她仰头看他,想起梁砚书便是冷笑,“情迷都用完了,他们奈何不了我,你不用担心,我绝不让人抓住把柄。”

    “可我已经死了。”

    “所以梁砚书该死。”

    她话音刚落,屋内的蜡烛蓦然一亮,照着屋内每一处。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冯桦旋即扭头看向大门,梁钊正站在房门口,满脸阴鸷之气,他身后站着不少人。

    她不可思议地朝白影看去,眸中眷恋之情如潮水一般退却,徒留空洞。林琛跃下横梁,捏着面具一角撕开,随后恭恭敬敬走到梁绯絮身侧。

    “桦妃,你可知罪?”梁钊厉声道。

    “臣妾知罪。”冯桦苦笑一声,她望着邓浔的灵位生无可恋道:“既然皇上看出来了,臣妾无话可说,请皇上将臣妾和坤儿与邓家人合葬在一处,他并不是你的儿子。”

    闻言,梁绯絮抬头看向梁钊,梁钊的脸在火光中暗淡地怫郁,双眸却是雪亮。

    “来人,将桦妃带下去。”

    *

    一干人等相继离开相宜宫,梁绯絮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跟在梁钊身后,随从太监只管垂头提灯。

    寂静的冷夜下,梁钊回身,不悦道:“跟着朕做什么,来替桦妃求情?”

    “不是。”梁绯絮停下脚步,乖巧地摇摇头。

    梁钊冷哼一声,龙颜上罩了层愠色,“不为她,那便是为那个孽种了?”

    她对这话不置可否,搅着双手问:“父皇真要处死坤儿么?”

    “他的存在只会给皇室蒙羞。”语毕,他大步往前走。

    “可他才两岁。”梁绯絮急忙上前挽住梁钊的手,恳切道:“儿臣明白父皇此刻的心情,也懂父皇的难处。不过儿臣还是想求父皇别处死坤儿,就当是为我们天巽国积福吧。”

    “那么荣华公主打算如何?”梁钊斜眸睨了眼梁绯絮。

    见他没拒绝,梁绯絮趁热打铁道:“礼部尚书陈栋膝下无子,近日正欲告老还乡,他为人忠义耿直,儿臣恳请父皇将坤儿交于他抚养。”

    微微叹息一声,梁钊转过身,“絮儿,朕并不希望你操心这些事。也罢,既然你都想好了,朕也不想你浪费心思,便听你的吧。”

    “儿臣谢父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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