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一落,道上两侧宫灯悉数亮起,前路烛火光转朦胧。
与其他宫殿不同,拾玉宫并没点灯,静静蛰伏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稍显暗淡。
梁绯絮一进大门便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庭院里光线微弱,灰蒙蒙的,地上放满了几十盏大小不一的孔明灯,而每一盏灯上都写了字。
那是孟苟精心编织的花言巧语。
他前世还未做到这份上,今世怕是绞尽了脑汁。
“绯絮。”孟苟写完一首情诗刚收笔,见梁绯絮进门忙朝她跑去。昏暗的光影在他身上流转,衬得他翩然如风。
“二皇子请自重。”心尖厌恶丛生,梁绯絮凛然皱起双眉,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脚下一顿,一抹受伤之色在面上闪过,孟苟开口道:“好,我不靠近。绯絮,我给你准备了一盏孔明灯,我们一起放吧。”
他笑得清澈,双眼弯弯,露出一口细白的牙,乍然一看,只觉面前之人是个大男孩。
“本宫不喜欢放孔明灯。”梁绯絮凝眸侧身,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挑眉道:“我写上对其他人的爱意,你不介意吧。”
闻言,孟苟面上的神色慢慢结成碎冰,他苦笑道:“你想写什么写什么。”他说罢拿了只毫笔递给她。
“……”梁绯絮低头望着手中的毫笔出神,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写。魏栖对她没有爱意,她写这些情啊爱啊的毫无意义。
庭院中央放着盏一人高的孔明灯,他们两一人站一边。周遭的孔明灯被人点起,一盏盏飞上了天,晃悠悠地映在天幕里,夜空被点缀地流光溢彩。
“愿天巽国万年安好”。
最终,她提笔写了这么一句话。
孟苟点燃了灯中蜡烛,他的身影从纸片里隐约透出,并不真切。
“洗尘宴上初见,可我却觉得我们早在梦里见了千百回。我不明白你为何讨厌我,我也不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绯絮,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这个人。那日,你说拿劲武国当聘礼才肯嫁,我想了许久。劲武国是我大哥的,可你非要如此,那我便去夺了它,你愿意等我么?”
语毕,孟苟将孔明灯往上一抬,孔明灯缓缓升起,然而他对面站着的那人并不是梁绯絮,而是仇末。
之前那些话语全散在了夜风中,孟苟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仇末垂首恭敬道:“二皇子,荣华公主已经走了。”
“何时走的。”他眸中柔情仿佛被无数剑气割裂,裂成了片片落寞。老实说,他没觉自己有多喜欢梁绯絮,可总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他还真有些不甘心。
“在二皇子说完第一句话时。”
“呵呵。”他这话里全是冷涩,似乎从冰天雪地里浸过一般,“仇公公不介意留下来听小王说几句话吧?”
*
灵素宫。
夜色氤氲,魏栖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板上,那双清冷如水的眸子正望着大门,这时,横梁上的林琛换了个坐姿。
“林琛,你去接公主。”
“不去,那是你的事。”林琛单腿挂在横梁上,双眼一闭打算养神。
“好吃的来了。”柳色捧了盘精致的糕点踏进屋,她抬眼看向林琛,“你们吃点心么?御膳房刚送过来的。”
“吃!”林琛一跃而下落在柳色面前,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就在他伸手欲拿龙须酥时,魏栖抬手一拂,眨眼间,柳色手中的盘子便到了他手上。
“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柳色急道。
单手高举,魏栖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林琛还没急,你急什么?”
“我……”柳色面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急。”
林琛冷不丁出手,魏栖旋即顺风侧开,糕点盘在他手中仿佛生了根一般。两人在屋内来来回回过了几招,然而那盘龙须酥始终在魏栖手中。
“你们在做什么?”梁绯絮气呼呼地瞧着三人,她不在,他们三人竟如此和谐。
今日他们俩还未见过,他也不晓得自己该用哪种心情面对她。魏栖动作一缓,手中盘子便到了林琛手里。
柳色见状忙道:“御膳房送来了龙须酥,公主要不要尝尝?”
“不尝,气饱了。”一个个都在气她。梁绯絮黑着脸坐下,仰着一张“我生气了你们快来哄哄我”的脸。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柳色和林琛的视线不约而同指向一人,然而魏栖垂了眼帘。
深吸几口闷气,梁绯絮大声道:“林琛,你过来。”
“……是。”对于自己被召唤,林琛顿觉莫名其妙,他飞快瞥了魏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往前走。
“你跟我……”梁绯絮刚站起身,没想面前一黑往旁倒去。
“公主!”林琛吓了一跳,正要伸手扶人,谁想魏栖一把推开了他,他俯身抱起梁绯絮便往寝房走,“快叫御医!”
“我去。”林琛率先跑了出去。
跑入寝房后柳色急得不行,跪在榻前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脉象有些乱。”魏栖捏着梁绯絮的脉搏三指一动,奇怪,她的脉象怎么回事。
他盯着她血色尽褪的苍白面颊,一股无助之感涌上心头,慌乱如麻,犹如烈火在烧。
太医院今日轮到金喆值夜,他的资历比黄御医还老一些,医术自然也高一些。林琛闯入太医院时,他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一听荣华公主有事,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然而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便被林琛拖了出去。
“金御医来了。”林琛拽着金喆进房。
魏栖连忙起身,顺手放下了帐帘,柳色将梁绯絮的手拿出帐帘外。
“荣华公主今日的饮食与平日有何不同?”金喆颤巍巍地拿出软垫,问出这话后才搭上梁绯絮的脉搏。
柳色想了想道:“同平日一样,金御医的意思是?”
“公主中毒了。”金喆把着把着,花白的眉毛徒然一拧,本就不年轻的面上登时又多了几条褶皱。
“什么!” “什么!” “什么!”
“公主怎么会中毒,怎么会……”柳色使劲摇头,哭道:“金御医,公主还有救么?”
“不用药,公主的毒已经解了。”金喆收了手,转身一脸凝重道:“公主体内有两种毒,而这两毒相克,眼下正是反应剧烈的时候,公主是因身子弱才晕的,醒了便没事了。”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一声。
这声不外乎晴天霹雳,屋内四人皆是一震,若是让皇上知晓公主中毒,他们全完了。
脚步声又快又重,梁钊匆匆踏进寝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榻前,一见女儿昏迷,他大怒道:“絮儿怎么了!”
跪地的四人齐齐一抖。
室内静默,金喆颤声道:“回皇上,公主原本是中了毒,可她体内的两毒恰好相互克制,如今已无大碍。”
“你说什么!”梁钊猛地站起身来,絮儿上次被轻鸢推入池塘,他自责万分,如今又被人下毒,他心头更是复杂。归根究底,还是他没护好她。“你们可知下毒之人是谁?”他尖锐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
“奴婢不知。”
“卑职不知。”
“奴才不知。”
“一问三不知,你们日日在灵素宫做什么,吃干饭?”梁钊怒上心头,冷声道:“来人……”
“父皇。”梁绯絮睁眼,轻轻拉了拉梁钊垂在身侧的手,虚弱道:“父皇,你别怪他们,儿臣没事。”
她以为自己重来一世能活得好好的,结果并不是,想要她死的人竟有这么多。
梁钊赶忙坐下,心疼道:“他们没保护好你必须受罚。”
“父皇若是处置他们,絮儿会难过。”她费力地摇摇头,“絮儿难过便吃不下东西,身体便会好得慢些。”
“你……”梁钊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无奈叹气,松口道:“再有下次,朕定要罚他们。”
“谢皇上开恩。”三人齐声道,金喆暗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梁钊按着被角掖了掖,“朕不罚他们,你好好休息。”他走前狠狠瞪了几人一眼。
“魏栖,你过来。”梁绯絮侧头,见魏栖一直盯着林琛便将他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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