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据说是一天夜里,时氏旁支的后院跟发了疯一样,成百上千的女人一起在笑,‘咯咯咯’的声音一直响到天亮。门房听得毛骨悚然,碍于自己男身,又不敢进去看。”
“等到白天大家聚起来一看,后院里关着的女人全死光了。上至家母下至丫鬟,气断是断了,但嘴都张得老大,还在咯咯咯地笑呢。”
“……这气断了还能笑?”
“那胆大的上去一看,这些女人都只剩了一张皮!模样看上去还是个瘪巴巴的活人,伸手一戳,里面居然是木头——有人把她们的皮裹在了等身的木偶上,沾了一身人血的木偶不知道招了哪门子的邪,张着嘴笑个不停!”
“时氏可是排行第一的偃师大宗,旁人捧都捧不过来,还有人敢这么折磨他们的婆娘?……”
“你是不知道,这种大宗的后院,男人是进不来的。但能把人皮完完整整地套在木偶上的本事,确实是时氏偃师特有的手艺。”
“不会吧,这这这凶手莫非是个女人?”
“女人?女人怎么能学偃师之术?她们学得会么?认字都不是什么正经的……”
“对,女人,还是个本事高超、心狠手辣的疯女人。一夜之间能把这么多人全做成偶,外人给这个传闻里的凶手起了个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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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鬼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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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眼睛空茫又呆滞,怔怔地倒映着天光与云影。她像是和身下的石头长在了一起,明媚的天光、蓬勃的草色、烫人的溽气路过女孩时全都诡异地塌陷了下去,青天白日里无端端地生出七八分的诡异——
噗!
箭矢从苍翠的林海里破空而来,正中女孩的肩膀,直接把她钉在了山壁上!
女孩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
她面前的草木一阵窸窣,蓬发的苍翠里钻出一个人影来。女孩好奇地仰起头去,来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笑出了一口黄兮兮的牙齿:
“——捡到宝了,还真是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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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他在……说什么?
我是傻的……我是……我是谁?
女孩朝黄牙身后看过去,正好撞上了一双双惊恐的眼睛。这些都是山民打扮的女人,被堵着嘴、绑着手,像是牲畜一样地用粗绳连成一串,颤颤巍巍地跟在黄牙身后。
“看到没有?这才是俏,你们一个个的那叫什么德行?路上的母狗都比你们水灵,你们家里的男人也好意思卖这么贵?操……”黄牙扭头冲那串女人吐了口浓痰,又回过头来,手指兴奋地搓了搓,去掐女孩的脸,“既然是路边没人要的傻子,那就是我的了——”
刷!
女孩出手如雷如电,眨眼间就从黄牙大腿上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矢——她反手发力,箭矢贯穿了黄牙探出来的脏手,直接钉在了身后的山壁上!
黄牙的眼睛剧烈地收缩成一点,嘶声惨叫着跪倒在了地上。这回轮到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空洞麻木的眼睛里递来森寒刺骨的视线:
“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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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牙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她的眼神冻住了,哗哗上窜的冰碴子一路顶到喉口,他突然想呕、想吐、想哭,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发抖、发冷——
“你是谁?”女孩的声音清脆又细嫩,语气却没有半点起伏,“为什么要拿这个射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指了指自己,“这里是哪里?我醒过来……就坐在这里了。也没人理我,没人找我说话。”
黄牙耳朵里嗡嗡嗡地响,喉舌都要被自己的胃液烧穿了,他攥着腰后插着的柴刀,咽下了一口发抖的唾沫:
……你有点出息!她能把你怎么样?你卖过那么多女人,走夜路都不怕撞鬼,还怕一个路边的傻子?
“诶……”女孩咬着右手食指,皱着眉头思考,“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好机会!
黄牙抽出了腰后的柴刀,刀刃翻转过刺目的天光,直直劈向她的面门!
——让你敢伤老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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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迫面而来的刀刃,轻轻地下令:
“散。”
——黄牙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柴刀冷硬的刀身像是一截脆弱不堪的香灰,被山间窜来的流风吹成了一抔烟雾。
原本钉住女孩的箭矢自行颤动了起来,倏地爆散成千点万点的流萤。她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她裹过脚,畸形的脚掌找不稳重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先……先顺着大路走下去,走到人多的地方再问问看好了。
女孩咬着右手食指打定了主意,——随即又想起来身后的黄牙,回过头来问:
“你刚刚,是要杀我吗?”
黄牙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浇得透湿:“不、不是……仙姑大人有大量……”
“好。”女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噢。”
她摇摇晃晃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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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牙胸膛缓缓起伏了一轮,手指哆哆嗦嗦地探向背后的弓: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傻子,路上随便一条野狗都比她更体面,居然敢让我在背后那串村姑面前丢尽了面子——
女孩伸出手来,打了个响指:
“聚。”
原本飞浮在空中的粉尘听令聚拢,重新砌成了两把纤细的刀锋,像是女人纤细宛曼的手指,交叉着贯穿了黄牙的喉咙!
泣血的刀尖吐露着冷淡而慑人的杀气,旋转、扭曲、伸展,一朵腥气凛冽的花朵绽放在他的喉间,金属的花瓣冷冷地映出烈烈的艳阳:
“规矩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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