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杂乱的郊区诊所。
随着老旧的门轴不顺畅的“吱嘎”声，少年好听活泼的声音像是某种乐器弹奏出的美好和弦，很抓耳。
“森先生你回来啦！”
一个蓬松的黑脑袋突兀地从一堆分辨不出名字的药瓶中长出来，像田野中随处可见的可爱蘑菇。
“嗯，今天也侥幸从怪物手下活下来了呢。不过太宰君，你在做什么呢？”
白袍的医生双手插兜，头发随意地梳到脑后，几缕不羁的刘海落下来，遮挡住了过于锋利的眉眼，周身的气质也稍微柔和下来。
但任谁都能听出此时他语气中的低气压。
少年终于舍得把头从药瓶堆里□□，兴奋地对他说：“森先生你快看！这里面说把降血糖药和含酒精的药物一起吃的话，可能就会死掉哦！”
森鸥外这才看到少年正拿着他书架上的专业医学书籍，翻到了某一页，细白的手指放在“双硫伦样反应”那一行。
嘴角习惯性地扯起一抹笑，“但是死亡之前会很痛苦呢，对于追求轻松的死亡的太宰君来说，还是不太妙哦。”
“诶？！真的吗？森先生这里的书根本就不靠谱嘛！真是的！”
少年孩子气地把书扔到了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幽灵一样“飘”到了旁边的医疗用椅上。
“那么这些就麻烦森先生了～”
森鸥外用力按下暴躁的青筋，眼角抽了抽，任命地蹲下来把药瓶分类，再放回药品架子上。
正焦头烂额地收拾着，身后懒洋洋的望着窗外风景的太宰君冷不丁发出声。
“有趣吗？”
像是一只幼年的黑猫，警惕性极高，却对着陌生的毛线球试探地伸出自己粉红的肉垫。
蠢蠢欲动。
男人并没有回头，而是专注于把药瓶摆放整齐，完成这一伟大工作之后，他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又悲哀且理所当然地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堆医学专业书。
“嗯，很有趣哦，是超～可爱的幼.女呢。”
他随口答道。
“啊啊，加入港口黑手党真是太好了呢，里面有森先生最喜欢的幼.女。不过最近的黑手党也腐烂掉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这个世界也快要坏掉了吧。”
懒洋洋的调子拉的很长，像是午后抻懒腰的猫咪。
“所以说全都是森先生的错，不管是世界战争，粮食危机，温室效应还是物种灭绝，黑手党低龄化，以及我们的贫穷……
“太宰君，你只是想说最后一点吧。”
男人把书一一放到原来的位置之后，坐到了接待病人的木桌后的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十指交叉，将线条优美的下巴放到上面，顿了顿，接着说。
“再说，那可不是什么可爱的幼.女，而是披着幼.女皮的恶魔，一不留神，像我们这种普通的人类就会被吃个精光呢～”
“诶～那还真是想见识一下呐。”
太宰眯起了一双鸢色的眸子，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却在少年优越的声线下也变得空灵起来了。
能够被恶魔称之为恶魔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森先生，那个是什么？看起来好酷。”
森鸥外点了点自己耳朵上类似耳夹一样的东西，脸上笑意愈深。
“这个啊，是能够听到“神明”的有趣装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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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不会无代价地得到任何东西。
这是每个人在孩童时期就会被教导的事情，但依然会有很多人在某个时候忘记这条亘古不变的规则。
比如被眼前巨大的利益蒙蔽的时候。
但她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也许迷糊一点生活会过得更轻松，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舒适是无知堆砌出来的虚假堡垒。
清醒是痛苦的，但它却也是辉煌的极致。
谭雅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达到勉强算得上是整齐的程度。
其实她一开始想剪成平头的，但在去理发店的途中被同为干部的尾崎红叶制止了，她到现在都能想起那位颇有大和抚子风范的美丽女性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
然后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形象管理权。
为了职场上的顺遂，在上司不靠谱的情况下，和地位对等的同事打好关系是铁则。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理想中的和谐同事关系遭到了破坏。
尾崎红叶叛变，和某个男人私奔。
而她就是负责处理的人。
从此那个会对她温柔笑着的女人不见了，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是冷酷的暴徒，她是绝望的受害者。
而更残忍的是首领并没有撤掉她的干部地位，反而放置不管，平和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无非就是此人能力的确强悍，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牵制她，最好在愤怒的驱使下杀掉她，这样他就可以独占那份力量了。
思维的发散让时间过的很慢，望着眼前机器复杂的线路，她再次叹了一口气。
噬神，而不是弑神。
一字之差，表达的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要说生命垂危，陷入疯癫的老首领和年轻时候一手建立起港口黑手党这等庞然大物的他相比有什么是相同的话，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野心。
多疑，是领导者的通病。
在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神迹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否没有一丝怀疑？是否能坚定不移地信任这毫无立足点，仿佛空中楼阁一样的“神明论”？
不可能。
特别是在这个存在异能力者，拥有着千奇百怪的异能力的世界，足够强大的异能力者就可以做到神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他会表现得如此深信不疑呢？
再强大的猛兽也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随着獠牙的脱落和动作的迟缓，猛兽想要坐稳最顶层的位置，只有借助其他力量。
说白了，就是这位疯狂的野心家想要取代神的位置。
一开始她还天真地认为这只是个老糊涂的可悲老人，把自己的一切寄托于一个虚无的存在，但现在看来，也许是她自视甚高，反而看轻了那位夜之暴君。
“谭雅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川呢？”
谭雅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黑发下属的身影。
“这个……”
得到了一个预料之中的回答。
既然是无所不能的神，又怎么会被人类杀死呢？
“开始吧。”
来吧，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将命令下达后，看着属下震惊的表情，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外表怪异的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象征着启动的显示灯发出耀眼的绿光。
完全封闭的黑暗空间内只剩下她和坐在轮椅上的老首领，以及深受老首领信任的私人医生。
多可悲，一手建立组织的首领能够信任的竟然是刚进组织不久的新人。
谭雅在心里嗤笑一声，表面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机器运转的轰鸣声。
“快……”
“是。”
谭雅随手拉住黑绸带的一端，原本打的漂亮的结轻易被扯开，艳丽滴血的红宝石极速下坠，被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接住，再毫不留恋地扔进机器里。
一阵深红的光爆发，映在老首领死气沉沉的脸上，配合上那副狂热的表情，着实诡异又荒诞。
“赞美吾神！请赐予……您的，咳咳，信徒，最深厚的恩典！”
最后声嘶力竭的尾音突兀地尖锐上扬，一瞬间似乎划破了漆黑的空间，直通到了另外的空间。
周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时间和空间熟悉的凝滞感，刚刚还一脸感兴趣表情的医生此刻停在了闭眼的动作上，莫名戳她笑点。
【当纯洁的信仰遭到贪婪欲望的污染，这绝不是信仰的错，而是贪婪本身的原罪。】
【因而，我宽恕汝无罪。】
【只是为了净化汝的信仰，吾不得不忍痛将赐予的恩典收回，待汝真正达到至臻的信仰境界，永恒便成了汝之归宿。】
虚幻飘渺的声音响起，老首领狂喜的表情还没落，就被更深的死气缠绕住，灰败的简直像是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不！信徒……信徒对您的信仰是绝对……”
【神永远与世界同在。】
说完这句话，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幻觉一样。
“谭雅！你说过……这个……是能困住……神的！”
空气再次变得顺畅起来，医生睁开了那双闭了太久的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暴怒的老首领。
“没错，我的确说过，但，那只是和部下说的玩笑话，如果您当时亲自在场的话说不定会听的更清楚一点呢。”
“也许连神都能困住也说不定呢……”
谭雅·提古雷查夫干部的声调突然拔高，似乎是在还原当时的情形。
“我是这么说的，或许您可以询问一下当时您的小传话筒？”
精致雪白的小脸上布满了讥讽的神色，“真是抱歉，我忘记了您早在一年前就将那个可怜的孩子杀死了呢。”
“你！咳咳咳……”
老首领的精神异乎常人的坚韧，在这般刺激下都没有晕倒，拖着沉重的病体还在试图劝说她。
“我们合作……没有任何……坏处！”
这次她没有憋着，直接嗤笑出声。
“合作？！要不是我运气好，我早死在那些完全没有合理性可言的任务里了！和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杀了我的人合作？！我可没有好心到去救一个会杀人的疯子！”
她从机器里把那条精致的让人恶心的绸带拎出来，随手塞进兜里，回头看了一眼没说几句话就又陷入混沌的老疯子，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谭雅大人，这……”
白袍的医生神色惊惶无助，狭长的眼眸睁的很大，硬生生瞪出了圆润的弧度，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走投无路的鹿。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实力低微的医生看到了组织内的惊天大秘闻，正担忧着自己会被杀人灭口。
然而谭雅见了这一幕简直要发笑，天知道她是怎么忍住的。
一只奸诈又狡猾的老狐狸竟然装成无害柔顺的草食动物，真是优秀的伪装。
“别担心，按照你的计划继续。”
路过一瞬间瞳孔放大的某人，恶趣味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机械装置，随手扔了过去。
“你昨天落下的小东西，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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