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叽!”
被埋没于一堆文件之中的谭雅在这奇异空灵的鸟鸣声中抬起头,皱眉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她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看了太久的文件,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陷入了麻木的迟钝状态。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夸张了。”
谭雅对着桌面上摞的高高的文件山深深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港口黑手党的食堂。
自从那起震惊横滨的老首领死亡事件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在她的支持下,森鸥外的继任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甚至比老首领在位时还要顺利,仿佛添加了润滑油的生锈齿轮,运转的井井有条。
森鸥外作为新的首领无疑是合格的,不,应该是远超预期的出色。
卓越的领导能力,深不可测的心计,不为感情左右的理性,长远的发展眼光,精通战略战术……
但就算如此,新上任的首领依旧忙的不可开交,每天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外,每一秒都是在和文件相亲相爱。
话虽这么说,看到白色A4纸就条件反射想要签名的她也没有嘲笑森鸥外的资格。
新首领打着信任的美好名号,笑眯眯地把组织里一半的事务都推给了她。
劳动报酬和劳动完全不成正比!
唉……
谭雅心不在焉地和路上的成员们一一打过招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吃饭了。
而对面是这段时间她进入港口黑手党以来最大最恶劣的的噩梦。
太宰治。
“……呐,谭雅大人小小的一只,吃的东西也好少哦!”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的鸢眼少年开心地说,就算对方没有回复也依旧不打消他过于古怪的热情。
微微卷曲的蓬松黑发从缠绕了小半张脸的绷带里跳出来,本就俊秀精致的五官因为这几缕碎发平添了几分脆弱病态美,实在是一个符合大众审美的纤细美少年。
就算是谭雅不会对长相优秀的人另眼相待,但也绝不会出于嫉妒的丑恶心理对这种人态度恶劣。
也就是说,在各种意义上,她都是一个心怀平等的人,这也算是她的少数优点之一。
然而面对热情过头的太宰治,谭雅只想把她的餐盘甩到对面那张好像在发光的脸上,然后悠闲地站在一边,看被油腻的菜汤打败的假笑少年太宰治跳脚的模样。
但是她引以为豪的理智最终还是阻止了她。
强行按下额角跳动的青筋,谭雅也扬起一个对外的公式化假笑。
“我吃完了,先走一步。”
太宰扫了一眼对面只动了几口的餐盘,眼神不变,表情却故作伤心,“难道是我话太多了让您感到困扰了吗?真是太抱歉了!打扰了您的宝贵时间,请务必不要在意我!”
他突然站起身,泫然欲泣的样子在谭雅看来简直恶心的想吐,但很显然其他人并不这样想……
“不过这样的我活在世界上也一点意义都没有吧……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就会离开。”
眼眸低垂,瞳孔失去了光亮,显出几分幽深的质感,绷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可怜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她立刻听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什么“被谭雅大人厌弃”、“太可怜了”……
身为干部如果不能处理好和下属的关系,在组织内部的风评不够优秀,就会在首领和同事心中留下“御下无能”的可悲形象,更严重一点,甚至可能成为未来被撤职的隐患。
眉头猛烈一跳,表情不变,语气更加和煦,正如每一个关爱下属的好上司一般。
“……怎,怎么会呢!治君可是一位优秀的下属!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怎么会觉得你是困扰呢……”
她发誓看到了黑发少年一瞬的古怪眼神。
但下一秒,眸光水润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瞥她,仿佛林中的小鹿般无害,“真的吗?”
“当,然。”
不管是谁,请为这个名为太宰治的奇异生物降下惩罚吧!
-
黑暗依然如约而至,柔和的灯光打在办公室的红木桌上,荡起一圈圈光晕。
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却不在这里,只剩下了比起中午少了许多的文件整齐地放在桌上一角。
谭雅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现在住在港口黑手党手下的高级公寓,作为干部,虽然由于老首领之前的疯狂导致组织内严重亏空,工资并不是期望中的可观,但至少在住的方面她还算满意。
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大半面墙,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横滨的夜景,辉煌灿烂的像是银河和星光落到了地面,和白日的混乱拥堵相比,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距离产生美。
她再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赭发少年,应付了一下午麻烦精的谭雅已经麻木的大脑不知道现在该做出什么表情,她僵硬地咧了咧嘴,只觉得她满心只想赶紧回家泡澡然后舒适地睡个好觉的渺小愿望成了泡影。
距离产生美。
多么伟大的真理啊。
看着外面飘在空中莫名显出几分鬼鬼祟祟的身影,她面无表情地感叹。
虽然她记忆中的身影已经淡薄的只剩下个轮廓,但至少回忆起来是……
是......
好吧,也并不美好。
但至少她会偶尔缅怀一下这位被一大群吸血虫包围纠缠的可怜小绵羊,并情真意切地根据他的事迹让自己深入理解到善意会被人利用的现实,然后时刻提醒自己做一个冷酷的人。
气氛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管怎么样,先进来吧。”
为了结束这场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的大眼瞪小眼的愚蠢行为,谭雅率先开口,只是从沙哑的声音中能听出无限的疲惫。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拽了下衣领,停止了无意义的动作,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
身上暗红色的光芒在落地的同时消失。
“有什么事?”
即使已经十四岁,但她依旧是十岁左右的模样,熟悉的面孔似乎是直接从他的记忆中浮现出来的,没有任何改变。
不,改变还是有的。
那双湛蓝如深海的眼眸在看他的时候已然是一片透彻的冷漠。
“我……”
拜托,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快结束这一切吧,我只是想得到充分的休息啊。
我该怎么发起话题才不会突兀呢?她在生气吗?今天是不是太莽撞了?
天知道他犹豫了多少天才想好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但是现在……
一向气势迫人的羊之王此刻却罕见地有些紧张,恨不得立刻从窗子跳出去。
“我说……”
“我说……”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陷入了更深沉的尴尬。
“你先说。”
谭雅再次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啊,嗯,我……我想说……”
本就不属于巧舌如簧的中也在紧张下语言功能陷入了短暂的紊乱,看着谭雅面无表情的脸和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就是那个……啊!今天天气真好啊!”
完蛋。
他现在从窗户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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