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鞭炮齐鸣,十里红妆,唢呐开道。
街上人头攒动,大家都伸长着脖颈只为看一眼那奢华的成亲仪杖。
“是哪家公子与哪家的小姐成亲啊?”
有好事者问了一句,这帝都权贵千千万,他还没见过这么奢华高调的成亲仪仗呢!
“是忠义侯家的公子!”
“那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大公子吗?”
“不是,是那个老二。”
“啊?那不是个傻……”
他话还没说完,不自觉噤了声,忠义侯何许人也,哪是他一个平头百姓能够得罪的起的?
想着又觉得跟那个傻子结婚的姑娘也太可怜了,想来大概是被忠义侯的权势所迫。
“那跟他成亲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他的语气中藏着怜悯。
“是寿乐公主!”
“啊?!”
这人一瞬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怜悯谁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玩笑了一句。
“那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们肯定都松了一口气吧……”
秦牧穿着龙凤呈祥的喜服,身骑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进了忠义侯府,此刻正在前厅与各路王公贵族、文武众臣吃酒。
卧房虽与前厅相隔甚远,可那喧闹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传到沈思的耳朵里,闹得她心烦。
她刚再次重生回来,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人盖了红盖头,送上了花轿。
算上这辈子都三辈子了,她倒不记得自己何时坐过花轿。
正迷惑着,掀开轿帘偷偷看了一眼新郎,发现是一个并不怎么她相熟却在帝都有大名声的人——傻子秦牧。
惊得她拜完堂回到房间便去找了铜镜,难不成她这次重生是上了别人的身?
可这铜镜中明明白白映着的就是她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什么情况,难道她这次不但要死于十七岁那年的九月初十?
还要和一个傻子共度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时光吗?
啧……
沈思随手把铜镜扔到一边,心里烦闷得连红盖头也不想盖了,拿下放到一旁的桌上。
“你做什么?”
走进来的是周喜娘,她是这帝都里有名的喜娘了。这帝都大部分权贵的成亲礼都是请她来当喜娘的。
她本就不喜欢沈思,堂堂一个公主,骄纵蛮横,私德不修,听说是有了身孕才找这忠义侯家的傻子接盘的,简直就是丢皇室的脸。
灯火通明的喜房内,一个身穿喜服却没有盖盖头的绝色美人坐在铜镜前,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撇着嘴,看向沈思的目光里都藏着轻蔑和幸灾乐祸。
“新娘子成亲怎么能把盖头自己揭下来呢?”
是公主又怎么样,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嫁了人,在夫家就要听你婆婆的。
周喜娘莫名心中有一丝报复的爽意。
她的女儿在英国公府做婢女,原本是有希望给英国公的二公子做通房的。
她这女儿貌美如花,在她眼里,如果她女儿能有着和这寿乐公主一样的吃穿用度,一定是可以和沈思一较高下的。
那二公子又是个好色的,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她邻里乡亲的都炫耀了个遍,就等着女儿接她去英国公家享福了。
奈何前段时间,这个寿乐公主看中了二公子,这公主是个有名的骄纵跋扈的,吓得这二公子谋了个职位外出当官了。
听说至少要五年才能回来呢。
等这五年过去,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儿都变成黄花菜了。
都怪这什么寿乐公主害她没有当成英国公的亲家,害她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呦!大姐这么早出去给人家当喜娘啊,这英国公府的人没来接你啊!”
这周喜娘想到今天早上她的死对头王大娘阴阳怪气的嘲讽,气得头皮都发麻。
“呐,自己披上!”当然对她心中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也没有什么好语气。
她随手抓住桌上的红盖头,扔给了沈思。
依她看,这寿乐公主也是个不得皇帝宠爱的,要真是得皇帝宠爱,皇帝忍心把她嫁给一个傻子?
这妇人无理的样子让沈思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金盏、银盘。”
她叫了一声,这两个是她母亲挑给她的,一直是她的贴身宫女。
“你虽是公主,可也嫁到夫家了。”
周喜娘在前厅时被人恭维了几句,喝了点儿酒,话说得比脑子转得都快。
再加上这忠义侯夫人有意无意的暗示了几句,说这公主跋扈,她这婆婆怕是要像砧板上的鱼肉。
“你没有了母亲,我提点你几句,在夫家别随随便便叫人来伺候你,你本来就是应该进来伺候夫家的。”
沈思看着面前这个教她做事的妇人,怎么,她前两世脾气很好吗?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也敢对她指指点点?
见这公主闭着嘴不说话,这周喜娘心里更是膨胀,毕竟她的身后现在可是站着这公主的婆母——忠义侯夫人刘如玉。
“孝敬婆母、伺候夫君,这是媳妇的天职,是本分。”
想着,她竟拿出了在家教导儿媳的一副做派出来了。
金盏和银盘听到声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着周喜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听到的便是她那句不要命的,“你没有了母亲”。
而坐在床边的沈思冷着一张脸,见她们进来,微微抬了抬眼。
“把她拉出去,摁在水里给她醒醒酒。”
沈思长得很像以前号称帝都第一美人的先皇后,眉眼却比先皇后更多一份冷傲和锋利。
此刻那一双凤眼更是隐隐泛着冷意。
与前厅觥筹交错的热闹格格不入。
前厅众达官贵人正在喝酒,忠义侯本就是当年辅佐皇帝登基的功臣,侯夫人的表姐又是现在正得盛宠的柔嫔娘娘。
府上唯一的嫡女有帝都第一才女之称,就连那刚接回来在乡下长大的儿子都有一番大能耐,一举夺得了选官考试的一甲。
这满帝都几乎人人都在感叹:这忠义侯府除了一个不入仕途,整天想着赚钱和推牌九的小公子是个傻子,其余都是人才。
当然,这样的感叹也只能在背地里发一发,当着忠义侯的面,众人还是笑着恭维:
“公子俊朗,公主尊贵,又有圣上赐婚保驾护航,此乃一段人间佳话,必广为后世流传。”
“听说还是咱们新晋的状元郎向皇上求的赐婚。”
溜须拍马向来不只是一个人热衷的事情,刚刚开口说话的人立马得到了附和,“真真是兄友弟恭,真应了那句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这前厅赞美声不断,人人都道寿乐公主和本府的二公子乃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天造地设的一对。
正说着吉祥话,忽听后院响起一道杀猪似的嚎叫。
众人的注意力被这嚎叫吸引去。
就看见那后院里摆了一个平常沐浴用的木桶,里面装满了水。
几个人抓着一个老妇人的头往那水里摁,那嚎叫便是这夫人发出来的,她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在挣扎。
得到了几个空隙,被浸在水中的头挣脱了摁着她的手,可以从水中露出来,她大口的呼吸,可不过两三秒就又会被人摁回水中。
做喜娘本就要打扮得喜庆一些,她抹了香粉,又涂了大红色口脂。
却因为被人摁在水中,这妆花了大半,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许是周喜娘的叫声太过凄厉,参加喜宴的几个妇人都默默把头转到一边不去看这幅场景。
别说是结了婚的妇人,就连一些入朝为官的男子都觉得太过悲惨,不忍直视,却没有人有胆子站出来制止。
摁着周喜娘的那几个内侍都穿着特定的宫服,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这是谁的命令。
更何况那面上覆着一层红纱,看不清楚面貌,以骄纵跋扈闻名的寿乐公主还在不远处坐着,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公主有八分像她号称是帝都第一美人的生母——先皇后。
此刻,她虽穿着大红喜袍,却依然清冷得好似天上仙。
她是笑着的,月光照耀在她的半张脸上,虽隔着纱,看不清楚却感到隐隐泛着寒意。
沈思看了看那年轻时征战沙场辅佐她爹登基,到现在仍手握重兵的忠义侯,又看了看他旁边神色古怪的忠义侯夫人。
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人站出来阻止她,她便可以顺势甩出一张和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公主大人饶命!”
不知道喝了几口水,酒醒了大半的周喜娘看到人群中神色紧张、不曾多言的忠义侯夫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水进到她的鼻子里,呛得她话都说不完整。
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的周喜娘却跪得端端正正,闭着眼睛,以头抢地,“求……求公主大人……饶命。”
沈思斜斜瞥了她一眼,没说放过她,也没说不放过她,不说话,脸上还带着笑意,只盯着忠义侯和他夫人看。
一个喜娘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着她指指点点?
怕是身后还站着人吧。
大婚之夜,她闹得如此出格。
就看这喜娘身后的人忍不忍得住了。
“真恶毒啊!”
“嗨,你还不知道她嘛~”
“这喜娘真可怜……”
“她怎么跟个疯子似的,一点儿公主的脸面都不要!”
“我听说先皇后就是有疯病……”
沈思天生耳力极好,不过是几个贵女小声说了几句,偏生全让她听见了。
凤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她朝着声音发出的那个角落看去,几个贵女立马收了声。
反正她也没几年了,死后也不打算成神成仙,谁不让她好过,她就让那个人一辈子都不好过。
她伸了个懒腰,伸手指了指一个贵女,那个刚刚提到先皇后的贵女当场就愣在了那里,一个穿着宫服的内侍走了过去。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清脆的后院响起。
和巴掌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沈思那露着狠意,带着威胁的声音。
“舌头不想要了,可以用剪刀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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