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娆娆那天一个人在房间里,正和她的位面系统里里的人发消息。
她列表好友里有一位,是修仙位面的,对方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丹药,以前沈娆娆从她那里交换过“好睡眠丸”“美白丸”“冰肌玉骨丸”之类的。效果十分之好。
她这次把人敲出来,问:“你那里有没有续命丸?吃了能治好百病的那种?”
对方打了三个问号过来,接着飞快回她说:“话本子看多了?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药物?人之生老病死,乃无法改变的事,皆有定数。”
修仙位面这位仙姑没法解决,她再看了看剩下的其他三位好友。
一个是卖过枪给她的末世位面的张先生;一个是卖过她马车的,古代位面世界的郡主;最后一个,是比她之前直接稍微发达一些的现代位面世界。
沈娆娆又问了另外一位,对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抱歉,这种病我们这里通过手术能治疗,但,并没有这种特效药。”
“啊……这样啊。”当时沈娆娆叹了一声气。
这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砰砰砰!”非常激烈的敲门声。
沈娆娆还没来得及应,桃花就跑了进来。
“小姐。”她眼睛红彤彤,兔子一样,好像哭过,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
“是,老太太她,去了……”
沈娆娆恍惚了一下,愣了好几分钟才回会神。
眉头紧收,自言自语一样说:“怎么会呢,昨天还好好的。”
沈娆娆下了楼去,关嬷嬷在客厅,那还孩子过来了,站在门口。
门口有张地毯,他没有往里走。
关嬷嬷说:“田小少爷,你进来等,小姐快下来了。”
但对方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好像没听见。
“嬷嬷。”沈娆娆叫了一声。
“小姐!”关嬷嬷要去扶她,沈娆娆摆摆手,下一句就问,“是真的么?”
关嬷嬷叹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又开口:“田小少爷亲口说的。”
之后,沈娆娆去了四合巷,关嬷嬷请了隔壁邻里,帮忙装殓老太太的身后事,吩咐石头去寿材买一口棺材。
老太太面容平淡,闭着眼睛,无悲无喜。
沈娆娆又让小六去找了殡仪队,她想,田老太太人生最后一程,不该太简陋。她一辈子都是养尊处优,尽管嫁人后不得丈夫喜爱,但至少生活优越阔绰,丰衣足食,有钱财傍身。
一直到最后这两年,才被那个家给拖累了。
田家对不起她。
人不难请,周遭住户家家都有人,有吃有喝的,都愿意来帮忙。
沈娆娆他们带来的粮食就那些,但也够,她不吝啬,该请的都请的。
那些帮忙装殓的妇人,都是四合巷子的,都见过老太太,听说过田家的事。
说田家以前是大户,田老太太以前住在大宅子里,当着老封君,家里伺候的下人奴仆不知多少,日日都要给她磕头的。
两年前田老太太搬来这里,才热闹哩,不是老太太那里热闹,而是旁边人家,这一户户的热闹。
都在说小话。
讲那个严肃的老太太和那个不说话的小孩。
田家的事成了她们茶余饭后闲暇时的谈资笑料,说什么话的都有,最多的是似乎带着同情意味的看热闹姿态。
有两个扎纸的妇人,一边做事一边小声议论。
其中,吊梢眼的女人说:“可怜哟,老太太没了,她那个儿子也没了。”
另一个蒜头鼻的女人回:“你说抽大烟那个?我听说那个是庶子。”
吊梢眼女人又说:“庶子也是他田家的男丁,现在死了,就没人给老太太摔盆送终了,可怜哦。”
蒜头鼻:“得了吧,人家外孙女都来给置办后事了,哪用我们可怜,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日日饿着,数着米粒下锅,喝个水饱,走路都打飘了。老太太这还能给正经办个丧事,置了一桌呢!别的不谈,今天我们蹭了老太太的福气,能吃个饱肚子呢。”
吊梢眼还想反驳,说田老太没儿没孙就是可怜,这能叫好?都绝了后,那外孙女又不姓田,以后也不能年年祭拜你。
但这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看见,门旁边,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孩,被牵了出来。
吊梢眼愣了下,脱口而出蹦出一句:“这……这孩子是老太太的孙儿?”
不怪他这么想,还真没人看出来,着实是从前老太太对那孩子冷淡,看不出来是孙儿啊,他们都以为是伺候的下人。
沈娆娆说要让老太太走得体面,一应事宜都是关嬷嬷安排张罗的。毕竟她自己没经验。
那孩子本来也是田家子孙,关嬷嬷就让他在今天露相了,关嬷嬷自然懂得,有后人和没后人的区别,以及外人的看法想法。
这里的后人不是指沈娆娆,而只能是那个姓田的孩子。
沈娆娆明白后,也不会跑出去跟大家辩解男孩女孩应该一样这类话,这样就傻了,她又不傻。
或者生气被人轻视,也没有,因为没必要。
关嬷嬷给那孩子穿上麻衣,头上戴上白披布。
沈娆娆看着他说:“你是田家儿孙,得取个名字。你想自己取,还是想让我取?”
那孩子静默半天,沈娆娆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他抿了抿唇,吐出一个字:“你。”
沈娆娆其实有点为难了,她是个起名废,啊,要叫什么?
半晌——
“那就起,‘自律’两个字好了。”思考来思考去,沈娆娆艰起这个名字。
那孩子面上一点异议都没有,说了一个“好。”字。
然后,关嬷嬷就把他带出去了。
一直到次日中午,老太太才下葬完毕。葬在田家的祖坟。
沈娆娆跟着两日奔波,都挺累的。老太太葬过后,田自律成了问题。
沈娆娆不可能把他一个孩子留在四合巷子。丧事结束后,就带着他回了燕子巷的小洋房。
田嬷嬷私下问沈娆娆:“小姐,你是不是准备带田少爷一起去京城?”
沈娆娆其实很为难,没考虑好,她拧着眉说:“让我想想。”
然后就想起来老太太塞给自己的那封信,她还没看!
沈娆娆起身噔噔噔往楼上跑。
关嬷嬷急着竖眉毛:“怎么了这是,一惊一乍的,你当心着点!”
沈娆娆回房拆了信封,打开,从头看完,几分钟而已。
她捏着信,不知道还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虽然早已经从田自律嘴里问出来那天的事情,田老太太是用所剩不多的时间去给自己的外孙女解决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源头。
但看完这封信,沈娆娆心里又难受了些,心里有一股难吞难吐的滋味,不是自己,是为老太太。
信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
“……自从你娘离开后,我最开心的时刻,竟是田家败落祖宅被人收走的那一日。他们那些人,哭得多伤心多难过啊,我却很痛快。”
沈娆娆没法细想,旁人没办法去设身处地感同身受他人的痛苦经历。
没经历过,就不能自以为是地评价。
但有时,人的感情又很细密,因为理解。
你能理解,情绪自然会溢出。
而更让沈娆娆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给她留了一大笔钱,她让沈娆娆在她去后拿出来,然后尽快去找她爹爹,莫要在隆城逗留太久。
“那是我的嫁妆,害我我一辈子攒的东西。我不会留给田家的人,扔了也不会。原以为这些钱财要跟着我到地下去了,终究老天对我不薄,把你送了过来。绕绕,外婆把这些都送给你,留着给你傍身,日后,谁也欺负你不得了。”
这是老太太给沈娆娆的保障,她想她活得好好的。
“至于那孩子,便随你的意,他是田家的孩子,以后怎么样,都是他的命。”
看完后,沈娆娆把信折起来,放进了小匣子里。
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老太太把那么大一笔钱全埋在她的丈夫田老爷的墓地里。
不怪田大爷找来两年都没找到,因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扒他爹的坟头。
田太太这桩事报过案,一切结束后,沈娆娆去了一趟警察局。
给当初料理负责这事的两个小警察送了些礼。
他们看见沈娆娆,也拿不起乔,规规矩矩的,其中一个看沈娆娆一眼还脸红了。
警察局最近很忙,警员都派出去维持治安秩序去了。
他们看着沈娆娆说:“最近越来越乱,天天都有抢劫闹事的。昨天城东的李老爷家被抢了,流民还杀了他家一个人。”
一旦闹粮灾,最开始会被盯上被抢的,都是富户。
一个警察就问:“沈小姐住在哪里,一定要主注意安全。”
沈娆娆跟他道谢,她注意到这两警察面色红润,神情不像一般街上吃不饱饭的人一样凄苦,便着意想打听一下消息。
“钟警官,照您看,隆城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好?”
被叫钟警官的小伙大声咳嗽了几下,接着揉了揉鼻子,说:“全省受灾,今年怕都不好过,还有得捱。七催八求的,好不容易上面拨下来的一点粮食,文化局、税务局、教育局、警察局都要先分一分,这些地方工作的人,可不能断炊。”
这都还不够呢。
沈娆娆听得心里吃惊,感情这是有人先分了一拨粮食,所以还没到老百姓农民手里,就没了?
“乱七八糟说什么!”倒了热水过来的另一个人,骂了钟警官一句,随后盯着沈娆娆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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