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娆娆就这么一想,主意在脑子里一晃而,并没那么认真计较,一是因为都不知道这里邮局还开不开,能不能送;二个是,京城离隆城那么远,就算能送信,时间上肯定也不短。一来一回的功夫,远水解不了近渴,黄花菜都凉了。
指望不上。
不过提起沈老爷来,沈娆娆心里又多想了些,觉着,就算不因为钱,也应该给人爹爹写封信报告一下现状。
于是说:“嬷嬷,你把京城的地址告诉我,我记一下,回头得空寄封信过去。”
沈娆娆是突然穿到这里,又离奇下成为沈家女儿,她现在会想,彼此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牵引?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她心里跟自己说,既然看不透,不如顺着来,索性就当这沈家的女儿,做这沈家的三小姐。她无缘无故来,理应有个牵绊。
关嬷嬷坐在小凳子上,边筛谷子皮边回:“那地是你大哥的住处,眉子街,山月路十二号。”
沈娆娆拿笔“刷刷”记下。
沈家大少爷是金老爷跟原配的所生,关嬷嬷说,这人十五就去了京城求学,而后一直在京城发展。
又道沈娆娆这位兄长,是个极厉害的人,非一般的聪明,主意正,更有手段,说一不二。
当时沈娆娆又问:“那二小姐呢?”
二小姐也是原配所生,比沈娆娆大四岁。
关嬷嬷说:“在小姐远渡重洋出国后几月,二小姐就说亲了,第二年出的嫁。姑爷是二少爷的同学。等之后去了京城,就能见着了。”
桃花在一旁接了句嘴:“二小姐虽说有些跋扈,但对我们小姐比对四小姐好。”
关嬷嬷伸手揪了她胳膊一下,骂:“嘴上没把门的胡咧咧什么。”
晚上,沈娆娆当真写了一封信,先放在了抽空里,准备把田老太太的事安排好再说。
第二天,沈娆娆又去了圣玛利亚医院,登记处还是那个小护士,见沈娆过来,来直接领她去医生办公室。
“怀特医生,沈小姐进过来了。”护士喊。
维克托抬头朝门口一看,随即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沈小姐请进。”
沈娆娆没虚客套,在沙发坐下,说:“怀特医生,昨天你去看了,我外婆,是什么情况?”
她问得直接,维克托也没拐弯抹角,开口:“老太太,有胃方面的问题,并且情况不乐观,可能她的胃,已经病变了。”
沈娆娆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维克托很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这时候并没有急着多言。
过了有一会儿,沈娆娆才再次开口:“治不好了?”
维克托摇摇头,表示没办法:“抱歉。”
其实沈娆娆并不是那么的难过悲伤,事实上她和田老太太也才认识两三天,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生命逝世的伤感或许是人的一种本能。而且她心里还有一种遗憾,很难描述。
维克托说:“病人已经吃不下饭,她心里应当明白。我开一些止疼的药物,吃了也许能好受一点。”
沈娆娆取了药,付过钱,就离开了医院。
她去了四合巷。
田老太太的眼睛因为年纪大而浑浊,但她的神色表面无不表明着她的坦然清醒,有种接受一切的无所畏惧。
沈娆娆看着这双眼睛,说不出一句哄人的话。
她把药随手放在桌上,端起茶壶给茶碗添了一碗水,声音清润而细腻:“医生开了一些止疼药,一天吃两片。”
心照不宣,并不戳破。
大家都不去提让人不愉快令人难过的事。
老太太大笑,搂着沈娆娆笑,抚摸她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总说她是好孩子,沈娆娆就这样应着。
老太太抱着沈娆娆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卷起来的信封,沈娆娆疑惑抬头,诗要问。
老太太就朝她眨眨眼,“回去,过几天再看。”
沈娆娆只能点头,然后把东西放在口袋里。
沈娆娆陪田老太太做了半天,老太太就让她回去,并说:“明后两天你就别过来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天天过来,叫人盯上生是非。”
沈娆娆想,自己也要抽空打听下去京城的路线和流程,于是点了点头。
沈娆娆一离开,田老太太就把男孩叫了进来,静默了一会儿,说:“嘱咐你的事,办明白了么。”
男孩点点头。
老太太悠长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就好……”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起来,“最后一程,老天待我不薄,田光宗也该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了。”
“小七,这最后的关头你可得仔细凛好了,出了差错,你以后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知道。”他冷冷静静说出这三个字,然后跑了出去。
他知道,老太太没多少日子了,她早就病了,吃不进饭,睡不了觉,每天晚上,他都能听见他疼得抽气左右翻身的声音。
在沈娆娆来之前,老太太很冷漠,几乎可以一天都不跟他说句话。
她似乎总是在想以前的事,有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就变得黑黢黢的,嘴边勾着冷笑,自言自语:“这都是田继业的罪业,生出一个无德无行的小畜生。可惜,他死得早了些,如果没还活着,那多有意思啊。”
田继业就是老太太的丈夫,沈娆娆的外公。
田光宗败了家,对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惩罚。他的太太,妾室,嫡女庶女都被他卖了,这些都是田家的人、子孙。
但跟老太太没有半点关系。
以前,老太太看似是田家地位最高备份最长的人,可实际上,那些人心里都不以为意,装模作样,阳奉阴违,因为他们都不是自己和老太太不是一条血脉。
只有田光宗的妾室亲娘被大家巴结,因为他们是有血脉的一家人。
整个田家只有老太太是外人,一个亲人没有。
他们狠老太太也狠,从田光宗抽上大烟起,老太太就冷眼看着,丁点不管。
终于,田家终于倒了,那些人才知道害怕了,一个个吓得痛哭流涕,最后还不是让田光宗提脚卖了?换来他的一顿烟钱。
真是看得大快人心!
事情到了这,老太太在四合巷子住了两年,已经快熬干了。
她并不怕死,坦然等着。
只是没想到,沈娆娆过来了。
他亲眼看着老太太的变化,她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沈娆娆,是真心疼爱她。
现在,老太太要做最后一件事,在自己死之前。
她不能让田家的孽畜给自己的外孙女添哪怕一点点的麻烦。
田光宗没死,他一直在隆城里,老太太心知肚明。
去年有一次,田光宗烟瘾犯了,闯到四合巷子里,逼老太太,让她拿钱。
他一直觉得老太太有钱,觉得她肯定藏了一笔私房钱!田光宗疯狂想要钱,发了狂。
他一直盯着这个小院子。老太太曾经说过一句。
.
按照老太太的吩咐,男孩去做了一件事。他找了附近的一些流民,分给他们一些玉米饼,让他们去找一个大烟鬼,只传一句话,就说四合巷子里有一户,家里有许多粮食吃。
穷人流民烟鬼,他们缩的地方就那个几个,很容易,田光宗听到了那些话。
就像豺狼味道兔子味道一样,过来了。
老太太换上一身新衣服,十分体面,靠坐在炕上。
田光宗普通一个乞丐,面目发黄,形容猥琐,眼睛外凸,走路脚底飘虚,摇摇晃晃,像个地狱的恶鬼,浑身都是臭味。
“死老太婆!粮食在哪儿,银子在哪儿!快点拿出来!”他那破锣一样沙哑浑浊的声音像是喉咙里有一口咽不下去的痰。
老太太却笑了笑,不紧不慢说:“老大,你那个小妾妈哪儿去了?”
田光宗眼睛骤然一缩,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像听到了什么诅咒一样。
老太太仿佛没看见,继续悠悠开口:“我记得你姨娘是最爱你的,小时日日抱着你,说你长大以后一定会光宗耀祖,呵呵,真有趣啊。”
“闭嘴!住口!”田光宗发疯一样冲向老太太,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老太太的手,稳稳摸出藏在被窝里的匕首,“噗呲!”一下,她使了全身的力气,把刀子送进田光宗的胸口。
尖刀狠狠刺进血肉,田光宗眼球瞪着,面色狰狞,就这样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老太太淡淡喊:“小七,该去警察局了。”
田小七发着抖,听话地跑出了院子。
他在警察局里放声大哭:“有个坏人闯进我家!要抢东西,他还打我了我奶奶!求求你们,救命!”
局里就指了两个小警员过去查看。
走近四合巷子时,两个警察还想,就这穷地方,有什么可抢劫的?
等进了田家。
屋子里,田光宗死了,倒在地上。
田老太太也死了,倒在床上。
两个警察皱了皱眉。
不用怎么调查,找两个附近的人一问,
田家的事,附近人尽皆知。
警察点点头,觉着差不多清楚了。
有个人还补充:“前几日田老太太外孙女来看她,送了些吃的,许是田光宗听到了消息,就想过来抢。”
接下来情况大家自己都能想到,老太太不让他抢,田光宗就去掐老太太,老太太挣扎间摸到了刀,捅了人一刀。
最后,两人都死了。
事情明了,警察指了两个人,让他们把田光宗的尸体扔去城外乱葬岗。
这起案子就算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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