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女正是!”元清宁虽鲜少入宫,但经过今晚的宴会,自然是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当朝太子谢言。她颤颤巍巍地朝谢言行了个礼,安静惊慌地垂着脑袋,满心疑惑。
她与太子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太子突然找上了她,而且面色不是很好。难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了太子的怒火?
身边的林夫人和那胖妇人见状也忙不迭地俯身端正行礼。林夫人内心狂跳,一张脸上写满小心翼翼的谄媚。她暗中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捏着嗓子恭敬问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胖妇人在京城圈子里混了好些年,这会儿见太子面色不佳,匆匆忙忙地行了礼后就找了个理由告辞,穿着绣鞋的胖脚丫倒腾地飞快,臃肿的身躯转瞬便消失不见。
谢言也不关心其他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元清宁。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压住心上翻滚的怒火,较为平静地开口:“之前他人嘴里的传言本太子根本不信,但今日见到元二小姐你,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心生疑虑。”
元清宁听得迷迷糊糊:“太子殿下,恕小女愚钝,不懂殿下是何意?”
谢言皱着鼻子摇了摇扇子,冷哼一声,随后问道:“本太子问你,你可会武功?”
“回殿下,小女并不——”
“回殿下的话,臣妾这女儿自小活泼好学,她父亲便教了她一些武功皮毛。”
元清宁刚想开口否认,可话说到一半却被自家母亲截了胡。林夫人暗中掐了掐自己女儿纤细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朝着谢言笑的满脸成菊花。她把元清宁微微往前推了推,笑着抢先回答。
谢言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鼻子又皱得更紧了些。他垂头瞧着打扮得及其用心的母女二人,默默往后退了退,又问了一句:“元小姐你平日喜欢待在府上还是出府游玩?”
元清宁感觉更迷了。这太子为何莫名其妙问起来她的日常起居习惯了?她揪了揪手上的帕子,仍是乖顺地开口回答:“回殿下,小女平日里喜欢待——”
“禀告太子殿下,臣妾这女儿活泼得很,府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规矩,常常偷着跑去出玩,可把臣妾愁坏了。”
林夫人又一次替女儿抢先回答了问题。她看着女儿怀疑人生的表情,安抚地捏了捏她胳膊,示意她安心。
她这番回答自然是打着心中的小算盘,先前元宜无意提了提太子对她颇为不喜,既然这样,那一切都和元宜反着来,不久自然可以得太子青眼看待了?
自从前几年元宜生了一场大病,她那人就天天在府里待着,面上总是恭恭敬敬,端庄有礼。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根本不像西疆长大的女娃娃。元清宁自小由她按照京城规矩来培养,知书达理,优雅谦卑,这谁曾想,太子竟然不好这一口!
林夫人摸了摸额上的汗,索性咬咬牙,把该说不该说的话全倒了出来:“回太子殿下,臣妾这女儿自小在西疆长大,自然和大楚京城的女子不同,与其相比不拘小节了些。不过她心灵手巧,聪敏好学,该有的礼节规矩,样样不落都已学会。”
她口才过人,明里暗里把自己女儿夸了一通,简直比那专门给人牵线搭绳的职业媒婆还要专业。
元清宁早已被自己的母亲搞得一脸懵,根本摸不清头脑。她木然地望着林夫人的嘴巴开开合合,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索性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握紧帕子不再言语。
“心灵手巧”、“不拘小节”、“偷溜出府”,这些话落到谢言耳朵里,自觉地镀上了一道奇异的光圈。这元二小姐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特点与元宜口中的话竟然全都惊人地对上,谢言先前只是怀疑,如今这一看,倒是愈发笃定了。
他脸越来越黑,最后黑得简直像那用过数年的锅底。手指在扇骨上用力抠了抠,关节泛白,涌上酸涩。
“好,真是太好了!” 谢言平复着呼吸,只奇奇怪怪地冷笑。他顾及太子的礼数,硬是忍住没有发火。
“本太子这两日会修书一封,而后奉上元府,到时候,还请元二小姐好好看看,再想想应该怎么做吧。”他特意强调了“好好看看”这四个字,而后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元清宁和林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的背影,只觉其头上似乎窜上了不小的火花,而且跳跃得十分雀跃。
元清宁有些慌张地扯了扯林夫人的袖子,低声问道:“母亲,我怎么觉得,太子不是很高兴?”
林夫人也是纳闷,不过她胸有成竹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满脸慈爱地给女儿打着包票:“宁儿,没事,可能是太子有什么急事,才这个样子,你莫要慌。”
“还有,母亲,你先前为何要那样回答?我明明不会武,也不喜欢出府乱跑,一直是按照母亲的教导,研习诗书,知节守礼啊!”
“宁儿,你小点声。”林夫人朝四周看了看,示意元清宁小些声音:“母亲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你好。这京城里的公子,谁最尊贵?那自然是当朝太子!如果你能嫁给太子,以后还有什么愁的!”
元清宁双眉紧蹙,美眸盈盈:“可母亲,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女儿只想嫁给——”
“只想嫁给誉王?”林夫人一脸了然,顺畅地把话接了过去:“可那誉王,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你哪见过他与你半个好脸色?况且上次他那般对你,你还不懂他是什么样的心思吗?他对你,可是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而且誉王刚从西疆回来,与陛下无甚浓厚情谊,而且在京城无权无兵,有什么好的?而太子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未来的皇帝,坐拥天下,至高无上!”
“可陛下刚刚为太子赐了婚!”
“那又怎么样,一个外国的公主,能在大楚掀起什么浪来?而且就算你当不了太子正妃,做个侧妃也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到时候你得了太子青眼,未来就是扶摇直上,享尽荣华富贵!”
“说句现在看起来不太现实的话”,林夫人已经徜徉在自己的美梦里,声音飘渺,“成为未来的中宫之主,说不定都有可能。”
元清宁极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心中揣着自己的想法,面上也没有马上反驳。她悄悄地又看了看谢钧辞的位置,发现人已经不在,于是遗憾地收回目光,不情不愿地抱怨了一句:“谁知道未来的皇帝是谁呀?先前有那么多例,都不是太子继位。”
林夫人被她吓得脸色一白,忙紧紧捂住元清宁的嘴巴。她有些严厉地剜她一眼,低声嘱咐:“这些话,你可不能乱说!”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殿中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人影寥寥,灯火也黯淡了些。于是她拉紧元清宁,加快了些脚步,迅速地离开了宫殿。
待人走后,冶媖从旁边的帘子里探出身子,望着她们的背影,眼底幽深。过了半晌,她招来殿内收拾桌椅的宫女,由其带着路,回到给他们安排的宫殿就寝。
一场好戏已经落幕,元宜从阴影中露出身子,勾唇一笑,脚步轻快地回到叶娴身边。
桌上的盘子全部被吃得干干净净。叶娴摸着肚子打着嗝,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杯子里的果酒,时不时地咂咂嘴。
元宜走过去把她搀起来,无奈又好笑地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相携着离开灯火繁盛的宫殿,一路依偎,慢慢悠悠地走向悠长的小径。
*
迎宾宫里早已被布置妥当。冶修等人早已被宫人领到了这里,换上屋中的便衣,准备洗漱就寝。他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正想着冶媖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就听见房门被轻轻敲了敲,随后从门缝中间探出来了个小小的脑袋。
“哥哥,我回来啦!”
冶修轻笑两声,示意自家妹妹进来:“你方才干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冶媖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翘起腿,拄着下巴有些不太开心:“太子朝一女子前去,我便想要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冶修活动活动手腕,望向冶媖,声音清冷:“他们说了什么?”
“说了好些话!那太子问那女子会不会武功,平时喜欢在家待着还是出去玩。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楚国皇帝刚给我和他赐了婚,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来!”
冶媖迅速地喝光杯子里的水,气恼地拍了拍桌子,嘴巴委委屈屈地嘟起:“我堂堂郦国公主,谁稀罕嫁给他!”
“楚国男子果真朝三暮四,不知羞耻!”说罢,她郁闷地抓过果盘里的梨子,一口咬了下去。
冶修看着妹妹这般生气的样子,浓密的眉毛也紧紧皱在一起。他走过去拍了拍冶媖的背,轻声安抚道:“我们不与他们计较。楚国男子不好,我们就不要了。”
冶修抬起头,望着床边灯案上跳跃的烛火,眼底幽深:“待事成之后,我们回到郦国,哥哥给你把郦国的优秀男子都召进宫,让你好好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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