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式的大屋外装饰着西式的占卜星星,打理适当的院落怎么看都是私人住宅的范畴。
人间失格分辨着路径,指挥着污浊七绕八绕的暂时甩脱了追兵。
最后他们停住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一座院落外。
那里已经有人袖手等着了。
“欢迎回来,失格君。”
明明说着欢迎回来这种温情的话,但抱臂站在院子大门以内的四月一日脸上所表述出的,绝不是什么笑意融融的友善。
那更像某种不带恶意的幸灾乐祸。
【没错,这其实是是基于友人现实遭遇的合理嘲笑。】
【只要一想到那个倒霉的“友人”,完全可以等量代换成“人间失格”来看 ,就怎么也没有办法生出同情之心了。】
要不是这里还有一个被无辜拖累的污浊,四月一日君寻大概会把大门一关了之,让警方把人间失格带走了事。
汗水沾湿了人间失格的头发,软趴趴的发丝沾在皮肤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而颤动。
“新店的地址实在是太难找了,四月一日君。”他喘着气,还不忘理直气壮的控诉道,“能在一群人的追击下,绕来绕去的找到你的店,都要算我方向感良好。下一回尝试一下把店开在更容易找的地方怎么样,这样一来生意也会变好哦。”
“其实你也可以不来。”四月一日道,“既然这里难找又偏僻,当然没有办法接待你这样讨人喜欢的客人了。”
“太过直白的夸赞可是会让我不好意思的。”人间失格几近感叹的说,“怎么样,四月一日君是想要我露出害羞到脸上泛红的表情来给你看吗?”
污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怎么想怎么觉得一阵恶寒顺着背脊直冲而上。
四月一日显然和污浊有同样的想法。
“还请千万不要这么做。”他让开了路,“输给你了,进来吧,最受各大店铺欢迎的人间失格君。”
获得胜利的人间失格笑眯眯的走进了大门,牵着污浊的手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污浊象征性的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污浊更习惯于听从人间失格的安排。
这是由常年的相处所积累出的,再珍贵不过的信任。
怀着“这个家伙不会做无谓的事”之类的想法,污浊柔软的舌尖抵住了牙齿,轻啧一声后,也踏进了这所院落。
在面对污浊的时候,四月一日完全变了个人。
他收起了看好戏一样的姿态,先一步的向污浊发出了友好的信号。
“初次见面,污浊君。”他说,“我的名字是四月一日君寻,目前为止还算是这家店的店员,暂时在这里打工赚取生活所需。如果污浊君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我想我会很乐意接待你。”
他想了想,又进一步补充道:“虽然之前我对你的了解仅仅只有失格君的只言片语,但是直觉告诉我,你会是真的很受店铺喜欢的那种客人。”
人总是很难对态度良好的人产生恶感,污浊也难以免俗的对四月一日放缓了紧绷的态度。
如果这里是游戏,想必现在就能听到来自旁白提示的“好感度up”这样的提示音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耳尖一动的人间失格给接过了话题。
“这可是黑店哦,黑店。”人间失格灵巧的越过了黑暗中的障碍物,扭头说道,“如果想要实现愿望,不如来找我吧,污浊酱!”
“只要你能眼神闪闪发亮的看着我,并且撒娇一样的说‘拜托了,失格君~’,哪怕是再出格的要求,我都一定会考虑帮忙哦。”
【哈?】
污浊懒得和他多说,只是手上加了几分力气,用力捏了下去。
人间失格倒吸了一口气。
【疼疼疼——超疼的啊!】
可惜的是,在场的三人中,其他两人已经不在意他的反应了。
四月一日困扰道:“直接说这里是黑店也有点过于……”
他停了下来,显然是在想合适的形容词。
污浊摆摆手,稍有好奇的问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店铺?”
“这个啊,”四月一日说,“说起来这里贩卖的东西也有些奇特……”
院落的门合上了。
独立于次元的奇妙店铺,从来都只为适合的人开放。
姗姗来迟的白机车经过这里,连停顿都没有一下。
一道院墙,分隔出一片荒芜的小小空地。
草蔓疯长,了无人烟。
这就是普通人眼中的“店铺”。
【日常和非日常相差只有一线。】
舒舒服服的坐在和室中的人间失格捧着茶杯,在氤氲的水汽盘旋里眯起了眼睛。
在这里的话,即使是最难缠的追兵,也能完完全全的甩掉,而且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只凭借着这一点,即使这里是黑店,也是值得光顾一番的合格黑店。】
【超棒的,四月一日君!】
人间失格:“真是个好店铺啊。”
四月一日:“……我现在应该谢谢夸奖吗?”
“不用谢啦,四月一日君~”人间失格说,“还是说,你想看我露出害羞道谢的……”
污浊一巴掌按在了人间失格的脸上。
“不用理他,四月一日君。”
人间失格顺着力道向后倒去,手里却坏心眼的扯住了污浊的袖子。
于是正襟危坐的污浊也被带倒啦,稀里哗啦的和人间失格滚成了一团。
四月一日及时离开了原地,避开了两个开始明显向幼稚园孩童模式转变的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你扯我我扯你的戏码轮番上演。
看了一阵后,他决定完全不管这两个人了。
【体术糟糕的失格君也就算了,连污浊君也是这样的话……】四月一日作壁上观一样的鼓了鼓掌,发自内心的感叹道,【不愧是青梅竹马。】
“但是茶具的损失,果然还是记在失格君的身上吧。”
……
“沙沙沙——沙沙沙——”
重叠的细小摩挲声窃窃响起,鞘翅震动摩擦,不止一双的复眼朝唯一的光源转动。
门开了一小条缝隙,光源从这里泄进虫仓。
有人来了。
新生的虫群感应到了自己和门外之人的联系,顷刻间躁动起来。
“质量太差了。”浑浊的眼睛将不甚满意的目光投注进来,盯住了暗处的幼虫们,额间的层叠沟壑像活物一样皱紧。
“时间总归还是太短,它们还来不及成长……”
门缝悄无声息的合拢,间桐脏砚敲了敲拐杖。
“高仓,高仓!”
“咳咳……家、家主大人……”
拖沓着步子的男人含着畏惧,佝偻着身体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含混而沙哑,像极了虫仓里那些涌动的小家伙一起掀动着翅膀时发出的声音。
那些狂妄而充满野心的自己仿佛是上辈子的幻影,高仓丸太钝化的脑子里甚至想不起自己狂热的野心。
间桐脏砚嫌恶的用拐杖替代了手臂,狠狠的点向高仓丸太的身躯。
“用你的血!”他说,“能在非圣杯战争中召唤出servant,即使你是个连废物也不如的渣滓,所拥有资质也毫无疑问的是本代最佳。”
“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快失去master身份的魔术师……不,你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魔术师!”
他哼笑两声,阴冷道,“血液里遗留的魔力,是caster给你留下的最好礼物,它们会喜欢的。去吧,高仓,去用你的血,好好的供养它们。”
【这就是你身上仅剩的价值了。】
高仓丸太沉默的握着直刃的刀,久久的站在新建而成的虫仓门口。
暖色的灯光在他的鼻翼处打下了厚重的阴影,枯槁的形容也可怕了起来。
“天赋……”他呐呐道,“多么可怕的词啊,没有天赋的人,只是魔道上的一具尸体。几千具尸体堆成山,成千上万的尸体铺平了前往根源的道路。”
“天赋……天赋……”
……
紫色的光闪烁而过,间桐宅中的一间卧室重归寂静。
这还是白天,间桐家和幽灵一样的仆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他们小心的工作着,一点点的修缮着这座拥有着悠久历史,却又经历了一场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灾难的宅院。
当卧室的主人回来时,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是……”
打发了仆人们之后,间桐脏砚面对着金色的碎片,目露狐疑。
碎片断裂的痕迹也不影响它原本精密的纹路,庞大的魔力印染出纯粹的金色,在光线的照映下隐隐有柔和的光晕覆盖其上。
他当然认识这个东西,哪怕这只是一片碎片。
【圣杯碎片?】巨大荒谬感击中了间桐脏砚的心脏,【是虫仓的覆灭走漏了消息?还是违规从者的召唤引起了其他两家的注意?】
不然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来试探他?
一片圣杯碎片?
圣杯战争从开始到现在,整整五百年都没有任何一个人顺利赢得过圣杯!
这片碎片又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谨慎狡猾的老妖怪后退了几步,运用魔术检测这片出现的离奇的碎片。
他是万般不信会有天上掉圣杯的好事。
无声浮现在间桐脏砚目光死角的骨蛇甩了甩尾巴,叼住绿光环绕的短刀,欢快的在空中游走了一圈。
过了一会后,它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弓起了身体蓄力。
很快的,它直接放弃了伪装自己的存在感,猛地朝间桐脏砚冲了过去!
骨刺横生的身体勒紧了间桐脏砚的脖子,他眼眶外突,枯瘦的手指扒住了尖锐的刺。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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