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遭一片对游戏官方的辱骂声中,江舫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因为建模原因而稍显死板的掌纹,变得清晰可见、格外真实。
真实得就和现实里一模一样。
江舫迅速点开背包,抽出一把等级较低的匕首,反刃用刀背划过了手臂皮肤。
在正常游戏过程中,体感系统尽管会为了真实性,会让玩家在游戏中拥有寒冷、炎热、疼痛等基本的体感,但一般情况下,会将疼痛默认在绝对安全的阈值之内。
为了安全性考虑,每每在玩家试图调高疼痛真实性时,游戏还会跳出提示框,反复提醒玩家慎点,并出具长篇累牍的免责声明,要求玩家手写真实姓名,进行许可授权,方可调整。
举个例子。
倘若玩家a在副本进行过程中,脖子不慎被boss拧断了。
即使这位玩家a酷爱作死,把疼痛值调到最大,一瞬间的痛感,最多也就能达到轻微落枕的程度。
然而,此刻。
当刀背掠过江舫手臂时,他清晰感受到了肌肉被轻微划割的触感和微痛。
安全阈值,也被关闭了。
现在的他们,能够体验和在现实当中完全等量的痛感
江舫心神一动,将匕首收回鞘中,却没有收回到背包当中。
他抽出了自己曾经在奖池里抽出的肩扛式火箭炮。
炮身一上肩,感受到那真实的压力,江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背包物品,竟然也恢复了正常重量。
物品说明里,长矛44火箭筒筒身质量达78公斤。
但这只是物品的设定而已。
且得益于玩家练级得来的体能提升,78公斤对游戏人物来说,哪怕是个小孩体型,想抡上肩来上一发,也跟玩儿似的。
爱耍帅的,甚至能把它像玩枪一样整出各种花活来。
正因为江舫对它平日里上肩的重量心中有数,所以,他意识到了,眼前的状况,正呈滑坡之势,向一个他完全无法掌控的方向崩塌而去
就在不祥预感临身的同一秒,一股巨力涡流带来的失重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周遭熟悉的都市景象,被一道莫名而来的灰色漩涡裹挟、扭曲、撕裂。
一瞬混沌。
一
瞬清明。
首先传入江舫鼻端的,是浓郁的草香。
草浪翻涌,长风送芳,将江舫的额发向西吹起。
五座水泥色的瞭望高塔,分布伫立在草野之间,像是牧人用来寻找猎物的眼睛。
野地里,有人在呢喃轻唱着草原的歌调。
本该是轻松怡人的场景,却因为这种突然降临其中的不安感和百里无人的野旷感,给人带来了一股格外的毛骨悚然感。
江舫认得出来。
这里,是“家园岛”塔防游戏家园攻防战多人模式下第一关的场景。
bg,则是江舫听过多遍的蒙古小调。
本来悠扬的曲调,却因为掺入了哔啵纵响的电子噪音,音符被打磨着尖锐地拖了长音,一抖一抖,像是有一个雌雄莫辨的低音,藏在音乐里,不引人注意地悲声哭泣。
江舫四下环顾一番后,握紧了插在腰间的匕首。
和他一起被传送的,加上他,共有十二个人。
他们还没有接受在剧烈头痛后无法登出游戏的慌乱,就又被骤然扔到了一个副本里。
副本的登出栏也是灰白色的。
那凄惨的白,和在场众人的脸色无异。
这样的怪异突变,几乎是无法避免地引发了骚乱。
“操,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
“怎么给传送到这儿来啦”
“这里是哪儿啊”
“你们能退吗啊”
江舫努力在一片混乱中集中注意力,垂在身侧的指尖一动一动,简单计算着他们还可利用的时间。
他们已经浪费了20秒,还有一百八十秒。
他扬声下了命令“散开。”
这是第一个还算稳得住的意见和声音。
骚动的人群亟需一个主心骨。
因此,大家齐齐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看向他。
江舫说“第一波怪马上就来。自己身上有什么武器、用惯什么武器的,各自有数。”
“这里一共有5座塔。第一个迎来怪物的会是1号塔,然后就依次轮到2、3、4和核心塔。我们的目标是守好核心塔,不让怪物进入核心塔后的草仓。”
“用惯重火力的,出三个人去守核心塔;1号短射塔去两个,2号塔去三个人,各自守好塔里的三挺短射炮位,1号和2号打好配合;3号高射塔我来守,给我一个副
射手;4号箭塔,用过弓箭的出两个人,和3号一起尽量把残兵扫清在怪物到核心塔之前。核心塔的玩家,要做的是尽量节省弹药,清理前面4座塔没有清理过的敌人。”
“现在,根据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各自搭伴找塔。”
江舫简明扼要地分解了任务,让所有玩家在第一时间内领会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但还是有人偏要在这关头添乱。
凸肚腩大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狐疑地打量着江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要玩游戏”
“是啊,我知道。”
江舫将脸转向大叔,嘴角惯性地扬着,但目光早已经冷透了。
他就用这样一双冷眼,定定看着他,骇得那大叔面皮都紧了。
相较于他略显阴狠的眼神,江舫和颜悦色地放慢了语速“等结束这个副本,我就告诉你们,可以吗”
他的右手,始终虚虚搭在腰际的匕首上。
他的神情和动作让大叔心里一阵没来由地发虚,忙撒开了手“行那行吧。”
十二个玩家里,有个是玩过这个副本的。
在理解了江舫的意图和任务安排后,大家马上四下散开找塔。
江舫没有急着去找提前预定给自己的3号塔。
他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不断掏出各样道具,快速试验,一边偶尔抬起眼睛,观察其他队友的入塔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考虑游戏失败对玩家个人造成的后果。
他关注他们,只是需要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
经过一番快速分配后,只剩下一人落单了。
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的姑娘。
她怯生生地凑到了江舫身侧,支支吾吾道“哥,我”
江舫“嗯”了一声“你跟我走。上塔。”
他跑出两步后,神情微微一滞。
望见出现在远处的几点雪白后,江舫加快了步伐,并提醒身后的年轻姑娘“跑快点,我们已经迟了。”
年轻姑娘倒也是个听人话的,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踏入3号塔时
“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去哪儿啊”
江舫的
眸光一冷,猛然回过头去。
怎么还有人没有进塔
凸肚腩大叔对这个副本显然非常不熟悉。
他跟着大队伍,在各个塔上都绕了一圈。
观察加遴选半天,把自己跑得气喘吁吁、累得臭死,他还是没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塔。
他站在满员了的1号塔下,气喘着跟江舫挥手“哎,我以前打副本的时候不用枪,也不用箭啊”
江舫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蠢到这个地步。
他咬牙提高了音量“塔上配备有枪,你赶快随便找一座2号4号都还有位置往回跑上塔”
大叔还是玩命揪着细枝末节纠缠不休“可我都不会用啊”
江舫攥紧了拳“快点上塔你想死吗”
话音还未落下,大叔身后的草丛内,忽然窸窣地响了一阵。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长耳朵“啵”的一声弹了出来。
拨开群草、从草里探出来的,是一只圆嘟嘟的兔脸。
兔子对着大叔张开嘴。
花瓣一样粉嫩的三瓣嘴和尖尖的兔牙,看起来格外可爱。
凸肚腩的大叔没想到怪物来得这么快,顿时慌了手脚,忙从武器栏里就近选择了自己最常用的一把偃月刀造型的长柄冷兵。
这把紫武级别的武器,放在平时,绝对是拉风的利器。
一刀下去,伤害值可达300点以上。
然而,在抽刀一瞬,近200kg的武器原始设定,让大叔猝不及防,双手被压得往下一坠,腰也弯折了下去。
他往前踉跄两步,巨刃朝下重重砸落在地,将一大片鲜绿的草汁砸得飞溅而起。
草汁落入了大叔眼中。
就在这一瞬,一双雪白的兔子脚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大叔身前。
大叔只来得及看到它再度对自己张开了可爱的三瓣嘴。
那只兔子扑脸而来,抱住了他肥胖的脸颊,张开嘴巴,一口咬上了大叔的嘴唇。
人类柔软的嘴唇,很快被它吃空了。
它钻动着毛茸茸的身躯,往大叔撕裂的口腔深处钻去。
大叔在要命且突兀的剧痛下,狂乱地惨嚎起来。
他试图将兔子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
但兔子已经把身子迅速填入了他的口中。
像是在他口中硬生生塞上一大团染了血的、雪白的棉花
。
舌头、喉管、胃部、肠道
一路往下,畅通无阻。
没有游戏里简单且艺术的血色烟花。
没有覆盖在屏幕上大大的ga。
大叔的身影也没有随着遭到死亡冲击而自动从副本中消形。
在现实中,他壮硕的身躯更没有自动弹出游戏舱,宣告游戏的终结。
他在其他十一名玩家眼前,被从头到腹部,吃成了一个中空的血葫芦。
本来精神紧绷、打算乖乖跟着江舫一起合作的年轻姑娘,不意看到这一阵血肉横飞的地狱绘卷,心理防线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惨叫一声,彻底失去了和这种吃人怪物用塔搏斗的勇气。
她掉头就跑。
可是,没能跑出几步,她就被一股力量从后狠狠拉扯了一把,一跤跌翻在地。
她蜷缩成一团,手脚胡乱挥舞厮打着“别杀我别杀我呀”
一道寒光闪过,抵住了她的咽喉,用杀鸡的姿势,毫不留情地在她纤细的脖子边开出了一个长达一寸的口子。
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颈部流淌而下,汇入她的锁骨、胸口。
意识到自己在流血后,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刚开始狂乱沸腾的血液瞬间降至冰点。
姑娘蓬乱着头发,盯着持刀抓住她散乱前襟的江舫,混乱的意识渐次归位。
江舫淡色的眼珠里没有丝毫感情,口吻里也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他问道“你想死吗”
“你想死,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你打乱了我的布局,连带着我们一起完蛋。”
女孩拼命摇头,喉咙间迸出惊惧的呜咽。
威吓过后,江舫适当地放柔了声音“玩过狙击吗”
在连番惊吓下,女孩脑中一片空白,思路不自觉地被江舫牵着走了“玩过只玩过两次”
江舫用沾着女孩颈部鲜血的匕首轻轻拍拍他的侧脸,用足够蛊人的专注眼神望准了她,
“这就够了。我的副射手,不想死,跟我走吧。”
家园攻防战是最典型不过的策略型游戏。
每过一关,塔的位置和种类就会发生变化。
有时是崖塔,有时是树塔。
副本的武器会随着关数的推进而更新。
每一关,怪物的种类、习性和攻击
模式也不尽相同。
它考验的是玩家的即时应变能力。
如果怪物不会将人撕成碎片的话,多人模式下的家园攻防战,本来会是一个可以锻炼团结协作能力的优质游戏。
接连三十六波的冲击结束。
当江舫用普通的蓝武割断最后一只蜜袋鼯的咽喉,看着它气绝身亡,他琴弦一样死死绷紧的精神仍然没有得到分毫放松。
手指上黏滑的兽血,让他几乎握不稳匕首。
他单膝跪坐在地上,紧盯着前方的地面,急促喘息。
好在,即使喘成这个样子。他的手从来不会抖。
十个幸存的玩家,从他身后将江舫沉默地合围起来。
其中包含那个险些被他割喉、后期又在分分合合中和他搭档了多次的年轻女孩。
她的害怕、不安、绝望,早已在潮水般袭来的怪物潮中麻木了。
她的脸上沾满了蜜袋鼯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眼角蜿蜒流下,凝就了恐惧的血泪。
她梦游似的低语着“哥,这个游戏,究竟怎么回事”
“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出去啊”
那个时候,身处永昼的南舟,也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等了将近两个月,都没有再等到新玩家。
好像南舟之前的一切遭遇都是一个幻觉。
如今,幻觉不药而愈,戛然而止,重新变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但苹果树和蜜袋鼯又明确地告诉南舟,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南舟说不好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他捧着他的小蜜袋鼯南极星,轻声问“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南极星细细的小爪子踩在他的肩膀上,软乎乎地踩来踩去“叽。”
南舟很喜欢它。
它会怕自己脑袋太小不够它摸,把脑袋变得很大,毛茸茸的,让他可以抱着rua。
它还经常和自己追逐打闹,陪他玩耍,消耗他在阳光过度照耀下无处安放的精力。
它是南舟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的玩伴了。
他想,如果能搞明白这只小家伙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或许他就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可小蜜袋鼯无法回答他。
它只耸动着鼻尖,觊觎着南舟口袋里的苹果。
于是,南舟给它取名南极星。
“南极星”,是最靠近南天极的恒星,是肉眼可以观测的范围的极限。
南舟想,它或许是一把和外界联系的钥匙。
是自己能穷尽视野后、望到的最终点。
如果无法用这把钥匙打开自由之门,那让它做自己的一个终点,也不错。
在各种猜测持续了近一个月后,在一个“极昼之日”,南舟忽然发现,小镇中央,又多出来了一队怪异的玩家。
之所以说他们怪异,是因为他们和以往来到这里的玩家,都不大一样。
首先,他们居然选在“极昼之日”进入了永昼。
以往的“极昼之日”,南舟碰到的基本都是想和光魅们刚正面的硬核玩家。
所以他们进来就提着武器,气势汹汹,战意十足。
但这群玩家显然没有这个意图。
他们没有一个大大方方地出来探索的,而是在出现在小镇里后,飞快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三层小楼,集体窝藏在里面,把门窗统统从内锁死,却单独留了三楼一间带阳台的小卧室的阳台门,虚虚掩着,像是忘记关闭了一样。
南舟看得出来,这是个比较不明显的陷阱。
如果这些玩家把这一栋楼的角角落落都封死了,那么,一旦光魅对他们展开突袭,他们将会无法预测光魅对它们的突袭方位。
留下一个破绽,光魅就极有可能选择从这个最容易突破的点进入。
这些玩家,在为自己留下一处生门。
那么,这扇生门里,就一定有陷阱。
南舟觉得他们很奇怪。
所以,他并不打算马上对他们展开攻击,计划着观望一阵,再作打算。
同时,他还要提防着其他光魅的小动作。
即使现在能够吃饱喝足了,每到“极昼之日”,也总是有些光魅控制不住血管里躁动的、攻击的本能。
南舟坐在日光最盛的街道房顶上,修长的腿蹬在翘起的屋檐瓦片边缘,微微分开,踏着边缘,往下张望。
他的下面,就是这些玩家的藏身地。
有他在这里坐镇,没有光魅敢轻易靠近或是动手。
一只馋了血的年轻光魅跳到他身侧,蹲坐着看向南舟,渴望地看了一眼屋内。
老大,干他们一票吗
南舟对他摇了摇头。
年轻光魅有些不甘心。
毕竟光魅的本性就是食人。
最近老大好不容易还给了他们攻击自由,怎么现在又不许了呢
不过,即使再不甘心,它也不敢轻易挑战老大的权威。
送走了悻悻的手下,南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新鲜苹果,用袖子擦了擦。
苹果树女士留下的苹果树有生长周期,每25天成熟一轮,每一轮会结30个果子。
所以,数量有限,必须珍惜。
见到新鲜可口的苹果,南极星急忙贪婪地伸出小爪子去够。
南舟是永无镇内唯一一个拥有苹果自由的人。
它粘着南舟,也就是想多吃一点好吃的。
在南极星的拨弄下,苹果从南舟手里脱手滚出,骨碌碌落下屋檐,正巧掉入了那个开着门的阳台。
苹果顶开了虚掩的门隙,一路向内滚去。
南舟“”啧。
他并不畏惧陷阱。
他只想追回自己的苹果。
毕竟苹果不多,丢掉一个,就会少一个。
在这样一个“极昼之日”里,他似乎也没有畏惧玩家的理由。
再说,他也想去见见那些玩家。
与其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去问问他们,他们没来的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他们又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南舟从屋顶上纵身跳下、落入那一方阳台时,脚步轻捷无声,像是只猫。
南舟并不清楚,自己这次主动的登门造访,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在双脚踏上阳台的瞬间,南舟的记忆,便自此陷入一片黑沉的封禁和混沌中。
他在蒙蒙的黑障中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
一路上,他似乎见到了很多人,看过了很多风景,听到过很多话语。
这些形影,曾经深刻地存在,但又很快像是一缕消沙,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抹消殆尽。
最后,他昏沉沉地把头往下一低,脑袋就撞在了一辆正在行驶中的巴士窗框上。
他睁开眼睛时,就发现,他旁边正站着一只色彩鲜艳、正滔滔不绝地讲解游戏规则的蘑菇。
南舟的记忆,止于他在踏上永无镇的阳台,去找寻自己失手掉落的苹果的这一步。
而对于被数次扔进游戏副本里的江舫来说,他一生最有价值的记忆
,才刚刚开始。
当那只苹果顺着地板的弧度,咕噜噜滚入房间时,躲藏在阳台门侧的江舫下意识用指尖按住了苹果。
指尖碰触到那只新鲜的苹果时,江舫心中微微一动。
而就在下一刻,他看到了另外一只覆盖着浅浅光芒的手,从门外探了进来,也将指尖落向了那只苹果。
随着开启的阳台门一同涌入的,是他,还有他背后灿烂盛放的、海潮一样的阳光。
对一直死心塌地跟随江舫的年轻姑娘宋海凝来说,这一幕,不啻于天塌地陷。
这只光魅进来得实在太快了
而且老大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这样一耽搁,他们根本完全失去了事前埋伏的先手优势
她颤着嗓音,声音嘶哑得宛如濒死“老大”
江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镇静下来。
从莫名被困游戏的一个多月来,他们不断被强制抛入各个副本,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关头。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也知道,在这些人都将生死交付给自己的时候,他并不应该去相信一个虚假的童年朋友,一个一手缔造了万有引力最高死亡率的副本boss。
江舫唇角的笑意万分灿烂。
他一手还搭在掉落的苹果上。
被他的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的匕首锋芒,和他被阳光映得闪闪发亮的银发,都一起被阳光吞没,化作了同一种颜色。
他温柔地怀着杀意,和南舟打了招呼“你好。”
南舟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我的苹果。”
万分戒备的宋海凝“”哈
南舟强调“苹果,我的。”
江舫放开了手,温和轻笑道“ok,ok,你的。”
但对面的南舟并不急着走。
他盘腿坐了下来,抱着摔烂了一个小角的苹果,一口一口地啃起来。
他似乎在宣告,自己不是来杀人的,真的是来捡苹果的,吃完苹果就走。
也似乎在大大方方地等江舫告诉他,这些消失许久的玩家,又一次突然来到永无镇的用意和原因。
刺目的、宛如有实质一样的阳光,在他身上一点一滴化尽后,他的本相也逐渐显露出来。
一个漂亮的怪物青年,黑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又被阳光镶镀上了一层薄薄
的金边。
他的五官、身材、手指的长度、颈肩的弧度,因为过于标准和美好,简直是不应存在的、虚假的美丽。
即使知道对方是虚假的,即使身后还藏着随时会向他挥出的锋刃,江舫还是忍不住被他吃苹果的动作和专注的小表情吸引。
在南舟即将把整个苹果吃完时,江舫终于微微张开了口。
南舟也望向了他,等待他道出来意。
江舫忍俊不禁
“那个,苹果,是不用吃核的。”
南舟嘴里叼着一根仅剩的苹果梗“”
这只小怪物陷入了一阵深思后,拖长腔调,发出了一声恍然的感叹“啊”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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