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乡村的孩子们来说，升学进入初中也不过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同班同学里有很多还是以前一个学校的，进校门的时候有好几个男生都和他打招呼。
飞机看了一眼学校黑板上老大的那张分班表，顺着倒数的地方往上面找，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周恒的排名还要比他高一点儿：“我们果然在一个班！太好了！”
飞机说着话就像个树袋熊一样往周恒身上挂，被他嫌弃地推开。
“苏珈，我们在一班。”卷毛的眼睛有一点点近视，但是没有戴眼镜，所以看东西的时候偶尔会眯起来。
周恒抬头看了一眼，苏珈和卷毛的名字一前一后，离的极近。大家都知道一班是实验班，里面到都是各个乡小成绩最好的学生。好在学校班级本来就很少，初一年级一共就只有五个班，所以大家也并没有觉得一班和五班的距离有多遥远。
和苏珈一起进一班的还有以前的同桌陈小雅，所以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继续和她坐了同桌。
陈小雅梳着新剪的娃娃头，圆圆的脸上满是兴奋：“苏珈你也太厉害了吧！全校第三！”
苏珈的指尖无聊地敲着桌面，冲着她笑笑：“你知不知道咱们班主任是哪科老师？”
“好像是新来的，教数学的。”
说曹操曹操到，班主任踏着铃声进了教室。今年这个学校来了几个新老师，都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教师，刚好分给几个初一的班级当班主任，历练历练。其中有一个还是音乐老师，也是这个学校目前唯一的一个音乐老师，虽然不是主科，也给安排了一个班主任当着。
班主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之后就开始点名字熟悉班上的同学，他说起话很幽默，教室里面笑声一波接着一波。
楼下的五班也很热闹，不过不是笑声，而是起哄的声音。
周恒坐在后排，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的女老师。
“音乐老师？”飞机还有点不太敢相信：“我没听错吧？”
周恒手里的笔在指尖流畅地转着圈：“音乐老师怎么了？”
“我还没见过音乐老师当班主任的。”
周恒补充了一句：“我就没见过音乐老师。”
“……”飞机的小胖手垫在下巴下面，眼神跟着班主任的脚步挪动。周恒说的没错，以前他们学校倒是有音乐课，音乐老师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不光教音乐，还教语文。音乐课基本上就是班长起个头，全班一起唱个歌，然后就各写各的作业。
“你说咱们以前那个音乐老师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长这样？”
周恒脑海里回忆起那个头发花白，有点凶神恶煞的老太太，和他们现在的班主任压根儿一点儿都对不上：“见了鬼……”
飞机趴在一边傻笑。
“我姓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程”字：“我叫程雪，同学们可以叫我程老师。”
人如其名，程雪一头黑色的披肩长发，穿着素净典雅的连衣裙，年轻的脸上带着些初入社会的稚气和腼腆。她人很温柔，又偏偏被分到了五班当班主任，往后的生活大约不会好过。
下课铃声一响，整个学校就变得活跃了起来。苏珈跟着班主任去办公室，她刚刚在第一节课就被指派成了数学课代表。
“苏珈，我看了你升学考试的成绩，你的成绩其实比较均衡，但是数学好像比其他两门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是吧？”
“嗯。”苏珈跟在后面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要选你来当数学课代表。”
苏珈刚要进办公室门，几个高年级男生抱着新课本从里面出来，差点不小心撞到她身上。
那人抱着一大摞课本，听见苏珈说小心的声音就从课本后面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看见苏珈的那一瞬间似乎愣了一下，下一秒那双眼睛就像狐狸一样弯了弯：“不好意思啊，同学。”
苏珈侧身让开路，后面两三个一样抱着一大摞书的男生从旁边走过去，她也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一个就是史鹏。
刚刚那个狐狸眼男生路过窗子旁边的时候抬脚踢了史鹏一下：“我靠，你刚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史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美女啊！”那人扭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头，看着苏珈跟的老师就认了出来：“初一新来的，还是一班的。”
史鹏只看到一个背影，没认出来就是苏珈：“一班？学霸啊。”
“长得真挺好看，”狐狸眼伸手抬了抬课本，往楼上去：“你下课找人打听打听，看看是哪个学校来的。”
“你要追啊？”后面男生笑着问：“你不是喜欢咱班班花吗？”
狐狸眼无所谓地笑笑：“打听打听而已，你着什么急啊？”
史鹏脑子灵活，给他出了个主意，几个人跑着把课本给送回教室，然后赶紧又跑了一趟。刚跑到楼梯道，就看见苏珈从办公室出来了，他们几个赶紧躲在墙后面等着。
“我靠……”史鹏这下看清楚：“这不是苏珈吗？”
狐狸眼扭头问了一句：“谁？”
“嘘嘘，来了来了。”前面一个男生轻声提醒。
“还真是她。”史鹏一开始还不太确定，毕竟也有几年没见了，苏珈长高了一些，扎着高马尾。她从小仪态就好，站着坐着都是板板正正的，脖子又细又长，少女发育初期的身姿像天鹅一样柔美又高贵。
“来了来了来了。”前面那矮个子男生慌里慌张地贴在了墙上了，把后面几个人给推得一个趔趄。
狐狸眼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你特么有病啊？慌什么慌？”
苏珈刚好从旁边路过，看见那狐狸眼盯着她看了一眼，觉得浑身有点不太舒服，扭过头快步回了教室。
史鹏很笃定地说：“肯定是她！我们学校的。”
“苏珈，名儿好听。”狐狸眼男生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慢悠悠往楼上走：“你以前就认识啊？”
“算不上，”史鹏没好意思说之前和苏珈那点过节，更何况他不敢得罪孟子奇。孟子奇其实本来是他们上一届的，但是因为学习成绩太差，之前在学校表现也很恶劣，所以没考上高中，留级又读了个初三。史鹏原来在小学也是一霸，但是他不敢惹孟子奇，也不想去招惹这个晦气，所以就含糊其辞：“就听说过，是个转学生。”
刚刚被打了一下那男生挠了挠后脑勺：“奇哥，你真想追啊？”
孟子奇白了他一眼：“废话，不然我问什么？我闲的？”
苏珈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已经麻烦缠身，原来班上总喜欢找她茬的那个刘娜娜小学毕业就没上了，现在又换了新环境，第一周的初中生活过的比以前顺利，一眨眼，就到了周五。一班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苏珈他们被体育老师拉着在操场上跑了两圈之后就开始自由活动。
陈小雅老远就看见一楼最外面的教室：“五班在上音乐呢！”
苏珈扭过头去看了看，突然起了兴致，冲旁边的卷毛招了招手：“费洋！走，咱们去五班看看去！”
“啊？可是五班在上课呢。”
“就是上课才要去看！”苏珈就是想去看看周恒和飞机俩人平常上课有没有偷懒：“走走走，我们去后窗那边看看，反正也没事。”
“我也要去！”陈小雅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教室的窗户并不高，五班在一楼，教室的后窗户就挨着操场。苏珈记得周恒他们的座位就在后面靠窗户的位置，就径直往那边去。
今天是他们上的第二节音乐课，班主任真的认认真真讲了一些基础乐理，但是大部分都不怎么感兴趣，视线早就□□场外面的体育课给吸引跑了。没剩下几个专心听讲的，程雪拿着三角板敲黑板，提醒了好几次，收效甚微。
“报告！”门口班长带着几个同学搬琴回来了。
“进来吧。”
学校里用的是纯实木的小钢琴，弹奏起来音质并不是特别好，但是有琴在，同学们的注意力总算是能集中起来了。
苏珈和陈小雅他们几个溜到窗子边，齐刷刷露出半颗脑袋，也跟着他们看着讲台上的程老师。
周恒一转头就瞧见了那几个人，和中间那双含笑对了一秒钟，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地比着口型：“你们干嘛？”
苏珈伸手戳了戳玻璃窗，周恒瞄了一眼讲台，然后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刚伸出一只胳膊，教室里的琴声骤然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看着讲台，发现老师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看着他：“窗子边的那位同学，请问你把手伸出去干什么？”
“……”周恒一扭头，发现苏珈他们早已经没了人影，八成是躲到窗户下面去了。
全班人的视线都落在周恒身上，他的半条胳膊还卡在窗户里面，姿势有点奇怪。
“我……热了，伸手出去凉快凉快。”周恒耷拉在外面的手还在空气里抓了抓，似乎能抓到一丝风似的。
他这话落在躲在窗台下面的三个人耳朵里，他们几个都开始捂着肚子偷笑。
班里面的同学也开始小声偷笑，班主任说话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那你就一直这么凉快着吧。”
周恒也没反驳，干脆把窗户开大了点，手臂就随意地搭在窗台上，另外一只手还煞有其事地翻着音乐课本……
苏珈在下面伸手偷偷戳了戳他的指尖，看见他修长的手颤抖了一下。
她又去戳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他捏住了食指。
周恒借着手心里的那点柔软的触感，猜出是她，带着无奈又有点威胁的口吻低声喊她的名字：“苏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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