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从孟子奇背上滚落，顺着地势往前面滚出一截，飞机抢在前头小跑过来，把球捡了起来，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孟子奇扭头朝着篮球场那边看过去，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身穿黑色的宽带背心站在那，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顺手勾起衣服下摆擦了擦额头的汗，冷漠地转过头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一扭头，苏珈也趁着这功夫跑了，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奇哥，没事吧？”史鹏他们本来还在旁边等着看戏，没料到会有人敢用球砸了孟子奇，才缓过来。
“那人谁？”孟子奇看了一眼在球场上窜来窜去的周恒：“穿黑的那个。”
史鹏立马接过话来：“那个啊，周恒，也是我们学校的，跟苏珈好像是一个村的。”
“要不，放学喊出来？”另外一个男生打量着孟子奇的脸色。
“这小子可不老实，我老早就想教训他了，每次都让他给溜了。”史鹏和周恒原先因为卷毛的事情就是旧怨的，不过是这两年史鹏升了初中，把他给忘了，现在见着了，也想趁机整整他。
“这才刚开学，想死啊？”孟子奇本来高中没考上，才留级下来的，以前在学校就是劣迹斑斑，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时刻盯着，他不想被退学最起码装装样子也要装一阵子。
苏珈本来想立马跑去找老师的，她知道以周恒的性格说不定又要和那群男生起冲突，她与其在那呆着倒不如立马去找人拦着。她到了二楼准备去办公室，想了想又扭头回了教室，趴在后窗户那看了看，结果操场上无事发生，周恒他们还在打球。
“看什么呢？”陈小雅一进教室就看见她趴在窗户边，也跑过来凑热闹。
“哦，没事。”苏珈回到座位上，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好在周恒没有和孟子奇那帮人起正面冲突，这件事过了一阵子，大家也就都忘了。班主任程雪盯着周恒盯了俩星期，也没有找出他什么错处，除了平时上课积极性不高之外，他并没有像老师们说的那么调皮。
第四周的周五最后一节课，又是程雪的课。经过了一个月时间的熟悉，班里面的孩子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也不害怕她。铃声打了半天，班里面还有走动、说话的，她扯着嗓子在前台喊了半天才安静下来。
她说着，顺了一下长裙的裙摆，坐在了琴边，带着大家练习唱谱。
初中阶段要学一些基础乐理和歌曲，但是因为这所学校的师资一直跟不上，加上音乐课又不用考试，长久以来并没有受到大家的重视。程雪可能是这个学校第一个会认认真真备课、上课的音乐老师。
她看见底下前排的几个学生没有开口跟唱，一直低着头，就提醒道：“大家都要张开嘴巴，大声地唱出来，来，预备……”
结果一首歌结束了，开口跟着唱的学生还不超过一半，程雪有些不太高兴，弹琴的手停了下来，点了前面一个一直埋头写作业的学生的名字：“你一直低着头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跟着唱？”
那个学生理直气壮：“我在写数学作业。”
“这是音乐课。”
兴许是看到程雪生气了，那个学生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低着头，手卷着桌子上的书：“学这个有什么用，又不考试……”
程雪叹了一口气：“我希望我们班级的学生懂得尊重别人的道理，你在数学课堂上会唱歌吗？你在语文课堂上会写英语作业吗？”
程雪平常不太发脾气，那个学生平时在班里面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很少挨老师批评，一时脸上挂不住，还有些不服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唱，老师你怎么不说他们啊？”
“你说说，还有谁没唱？”
那孩子扭头扫视了一眼班里的同学，大家都赶紧缩在书后面，生怕被他拉出来。他刚好看见后排的周恒趴在桌子上睡觉。平时在班上大家也和周恒接触的不多，都听说他挺调皮的，连老师都不怕，所以他就故意把周恒给搬出来：“周恒也没唱！”
班里那群调皮捣蛋的学生就开始起哄。
飞机赶紧用胳膊捅了捅当事人，周恒一脸懵地抬了抬头，额头上还被手臂压出一道红色的印记，班里面同学哄堂大笑。
“安静！”程雪的脸涨得通红，看着那帮看热闹的孩子们，觉得有些为难：“周恒，你上来。”
周恒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配合地上去了。
程雪抬头看了看他：“刚刚的那首歌，你单独唱一遍。”
“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上课睡觉，违反了课堂纪律，”程雪看着下面的学生：“以后，谁要是在课堂上做其他的，就单独上来唱。”
她扫视了一眼下面，然后手指搁在琴键上，弹了一个基准音。
歌是《爱我中华》，唱很简单，但是程雪这一个月还教了乐理，所以要他们跟着唱谱，班里面的学生平时也不当回事，嘻嘻哈哈就过了，根本没几个学会的。程雪也没指望周恒能会唱，就自己降低了要求：“你把歌唱一遍就行，不用唱谱。”
后排和周恒平时玩的比较熟的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笑着起哄：“算了算老师，你别为难他了。”
周恒背着手站在讲台上，头微微歪着，抬眸看了一眼后排那男生，用眼神暗示他闭嘴。
“试试，来。”程雪没想真让他唱下来，不过是杀鸡儆猴，震慑一下这帮小家伙。
她弹了一句之后周恒还没动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恒才慢悠悠开了口。
“mi…… dou…… re…… dou……”
程雪有些惊讶，他不光是唱对了，而且音准非常好，因为他还没开始变声，声音非常干净。
唱完一小段，程雪就停了下来：“很好，刚好我们班还没有音乐课代表，你以后就是我们班的音乐课代表，下次上课，你来领唱。”
后排的几个男生笑着鼓掌：“好！”
班上的同学都觉得搞笑，也跟着起哄鼓起了掌来。
“……”周恒没想到班主任的坑在这里等着他，只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当面反驳。
“好了，下去吧。”程雪脸上换了温柔的笑容。
周恒一坐下，飞机就拍了拍他后背：“可以啊！什么时候学的？”
“我说睡觉的时候你信吗？”周恒翻了翻面前摊开的音乐课本。
“这些玩意儿你都认识？”飞机指着课本上的简谱：“你刚就是故意的吧？还在那装不会，结果还会唱谱！”
周恒没再睡觉，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窗户外面，苏珈她们班还在操场上绕圈跑步：“没装，歌词记不得了。”
“歌词记不得了，你记得谱子？跟我就别装逼了。”飞机笑着靠了靠他胳膊。
周恒笑了笑：“你爱信不信。”
周恒本来以为今天上课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他从小到大经常被老师拉出来做典型，脸皮厚，也不怕。所以老师们怎么对他，他从来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谁知道临放学的时候，程雪这次没叫班长，直接点了他这个新上任的音乐课代表来搬琴。
“我去……”飞机笑着说：“看来班主任是真挺喜欢你。”
周恒把书包扔给他：“你先去车库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送个琴也是小事儿，周恒跟几个男生一起把琴送回琴房，本来以为没事了吧，结果又被程雪单独留下来了。
“你以前学过音乐？”上课的时候程雪不好当面问。
“没有。”从小学开始，周恒和老师的关系基本上都比较紧张，但是程雪给他的感觉和其他老师都不太一样，她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面带微笑，课堂上批评的学生，下了课她也不会因此对学生有什么意见，顶多只是每次见面都要劝几句。
“你的音准很好，有没有兴趣学音乐？”程雪的专业素养告诉她，周恒也许是个学音乐的好苗子。
周恒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趣。”
程雪就这么直接地被拒绝了，先是一愣，然后那双眼睛又笑了起来：“没关系，以后再说。”
“老师再见。”周恒一溜烟儿转身就跑了。
程雪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遗憾，但是也无可奈何。
周恒一路跑到车库，飞机这个大嘴巴已经把上课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苏珈他们说了。他看着苏珈和卷毛齐刷刷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还有点不太习惯：“抽什么风？”
“我们都听飞机说了，你现在是你们班音乐课代表了？”苏珈小步跟在他车身后面。
“嗯。”周恒其实没觉得这个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音乐老师也太有眼光了。”苏珈一直觉得周恒唱歌很好听，只是平时让他长个嘴比什么都难：“和我一样有眼光，我也觉得你很适合学音乐。”
“……”周恒扭头过去看见她笑着看向他的目光，心里莫名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摇晃。他避开她的眼神没接话，跨过车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车子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一段。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苏珈扭头问身边的卷毛。
卷毛说：“学音乐的话，可能需要挺多钱的吧。”
苏珈说：“是吗？”
周恒的车往前越走越远，听的模模糊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苏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学校门口的小超市出来，走近了才看清：“周巧？你怎么在这儿？”
周巧听见她声音，立马把手上拿的东西藏到身后：“我……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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