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日头分明还挺大,这屋子倒也没什么树荫遮着,应该是更热才对。
怎的伍什还觉出了一丝丝凉意。
不过思及正事重要,他连忙扯了刘鸾的袖子就要往门外走,一脸坚定道:“大当家的,我带你出去!”
“老子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头一次有人敢抢了昆嵛山的人!大当家的别怕,待我们回了山上就把这户宅院填平!”
这般说着,伍什还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格外威风。
转而又瞥见了刘鸾手上包着的伤口,又是一顿高声惊呼:“什么!他们竟然敢伤了你!老子这就去跟他们拼命。”
刘鸾扶额,她倒是想要看看伍什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天天一点逻辑都没有,全靠自个儿杜撰故事!
“我是有私事。”眼见着伍什胡思乱想这就要带她走,刘鸾揉了揉太阳穴颇是无奈道:“后天便是端午节,三日之后你再来一趟这里。”
如今在卫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哪成想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正事,刘鸾现下也犯了愁。
又加之自从知道了卫和桓没有婚约后,她心底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同过去十几年里心头的别扭不同,这次的感觉说不上来,叫她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得尽早打探了消息,及时离开才是。
抬眼瞧见伍什若有所思的神情,刘鸾轻笑一声正色道:“近些日子还是要记得去接济穷苦人家,莫要因着我不在就打小算盘不去了。”
“嗨,大当家的。瞧你这话说的。”伍什顿时不高兴了,拍着胸脯认认真真道:“我伍什坏事是没少做,良心还在呢!”
“况且今儿接了个大生意,日后的钱财不愁,还是有余力接济穷苦人家的!”
“行,你先回吧。”听了伍什这般说,刘鸾顿时放了心。
不过还未等他出门又转身嘱咐道:“你那单大生意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咱们昆嵛山还差这点钱不成?”
待到伍什连番的保证之后,刘鸾心头的石头渐渐落了下来,这才安心的放他出去。
待确认伍什离开没有被人发现后,刘鸾这才从袖中拿出来方才在布匹铺子里买到了彩线。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
盲目的答应了卫和桓要为他绣香包的结果是,为了避嫌刘鸾觉都没有睡好一连多绣了几个,分给府里的小丫鬟们。
端午节那天一早,刘鸾便随意拿了两个香包进了前厅。
围桌而坐的三人仍旧是卫和桓,刘鸾连同裴安。
因着先前那件事,饶是江玉芙再百般不情愿,卫和桓还是修书一封送了出去,过不了几日江玉芙便要被接走。
想必卫和桓所做着实是叫江玉芙伤了心,故而近些日子她倒是来的少了。
“听说今儿晚上有庙会,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卫和桓饮了一勺汤,似是漫不经心随口一说。
眼神却是若有若无的望向刘鸾。
后者拿着木箸的手立时一顿,而后未置一词继续用着早饭。
说实话她是挺想去庙会热闹热闹,奈何若是她去了身旁必定跟着个卫和桓。
那就不能尽兴而归。
实在是碍眼。
因着饭桌上的沉默,裴安这一向没有存在感的倒是成了焦点。
只见卫和桓使了个眼色,裴安便别扭的轻咳了几声:“公子说的极是,属下盼着端午庙会也有好些时日了。”
刘鸾:......
像裴安这般冷冷清清没有表情的方块脸都能说得出,“盼着端午节庙会”这种话,这...为了维护卫和桓的面子都不要底线的吗?
见刘鸾对庙会似是没什么兴趣,卫和桓也是觉着怪尴尬的,这会儿清了清喉咙面色极不自然道:“我前些日子听说本地的姑娘家每年都盼着端午庙会,说是求什么福气。”
裴安:......
绕了这么打一圈子,卫和桓也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田姑娘,若不...晚上去瞧瞧?”
再看刘鸾自卫和桓一开口就觉出不同寻常,后面又说什么诸如本地的姑娘等话语,这是欺负她不是当地人吗?
没成想果真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此处,她旋即抿唇一笑看向立在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当地的姑娘都等着去庙会上求福气吗?”
那小丫鬟略是有些迟疑细细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而后极其有眼力见的点了点头冷静道:“确实正如公子所说。”
闻此,刘鸾的脸僵了僵。
...人与人之间的坦诚呢!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推辞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
刘鸾便应了下来,此时裴安已经用好早饭出了正厅,她也没打算多待。
忙不迭的放好木箸,从衣袖中胡乱摸出了一个香包放到卫和桓手上,说了句吉祥话便快步离开了。
后者先是有些怔愣,待指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香包的布料时,面带微讶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香包的针脚极其密实,叫人见了不由得想象缝制香包的人有多么用心。
上面用彩线细细的绘了莲花的图案,卫和桓依稀记得先前他曾提过一嘴府上的莲花开得好,这般一想,他心头一喜将香包放到了心口。
哪知这股热乎劲儿还没有过去,卫和桓抬眼望门外瞧过去,只见刘鸾正同裴安密切的谈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从衣袖中拿出来个什么东西塞到裴安手里。
那形状...可真像极了他手里的香包...
!
再看裴安那个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方块脸,这会儿竟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说是...扭捏???
卫和桓越想越不对劲,急忙放下手里的木箸,负着手佯装出去走走似的踱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方才刘鸾将东西给了裴安之后便快步离了,现下门外不远处只剩下裴安。
后者才要往正厅门口走,迎面正碰上要出来的卫和桓,便远远的垂头拱手。
因着来不及将方才刘鸾送的东西收起来,现下只得攥在手里向卫和桓行礼。
却见卫和桓似是随口一问道:“手里是什么?”
往日里卫和桓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如此突然询问倒是叫裴安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毕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便摊开手。
另一侧卫和桓瞧见裴安手指缝隙里露出来的布料心下大骇,待到裴安缓缓的摊开手。
!
细致的针脚,天青色香包上绣有一栩栩如生的莲花。
竟然跟他收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说,不是只!给!他!一!个!人!绣了?
卫和桓的后槽牙磨得直响。
“殿下稍等,属下立马去请大夫过来看牙。”裴安也是难得的如此体贴,话音刚落便要走。
手掌心里的荷包却被眼前人给抽走了。
卫和桓仔细将香包翻上翻下细细打量着。
针脚虽密,但若是细看之下还是有些瑕疵的,再看那莲花分明比他的少了一根藕粉色彩线。
!
这么说来,田姑娘对他还是与众不同的。
想到这儿卫和桓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心头暗喜,抬眼打量了一眼裴安语重心长道:“可还记得你的职责?”
“回殿下,不敢忘。”裴安仍旧垂着头拱手,以示敬意。
平日里若是只他们二人,裴安向来是唤他的真实身份的。
卫和桓点了点头,颇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道:“那你就该明白,你不仅面上要叫人生惧,衣着佩戴上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暗示了。
“属下明白。”裴安只当是自己犯了错,现下更是谨遵卫和桓的教诲。
见此,卫和桓垂头又将香包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递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裴安伸手接住,他便早已松开了手。
昨夜里下过雨,因着日头还没太过于热烈,昨夜的雨水汇在地上成了一个个水洼。
那香包自卫和桓手上滑落,很不巧的正是掉进了水洼里。
见此,裴安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却不敢反抗一句。
眼见着香包落入了水洼里,甚至还在里头翻滚了一圈,沾上了大片的泥泞,卫和桓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哎—裴安怎么这么不小心。”
“殿下恕罪。”裴安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卫和桓见此负着手,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道:“想来是近些日子懈怠了,连香包都接不住。”
闻此,裴安愈发的恭敬小心。
“虽说现下来了边境,你看家的本事可不能落下。”卫和桓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心头的想法:“每日清早练上一个时辰,早饭我派人送你的卧房里。”
裴安张了张嘴,可瞧见卫和桓敛起的神色,终究是忍了忍将话尽数吞了下去。
其实他想说,操.练是不耽误他去前厅用早饭的...
***
日暮时分一过,月上柳梢头之时刘鸾便来了庙会的长街上。
才隔了两三日再次过来,长街却像是完完全全变了样子。
先不说那些个花红柳绿的灯笼透过树叶映在地上的斑驳,单是人来人往连同不绝的沿街叫卖声,就足以叫刘鸾心头畅快了。
前提是,若是临出府前没有瞧见江玉芙的话。
思及到此处,刘鸾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因着先前那件事,她早已同江玉芙撕破了脸面,再次碰到心头难免会有些别扭这是无可否认的。
不过刘鸾总觉得江玉芙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憎恶以外,还有几丝难以掩盖的得意连同意味深长,叫她不由自主的防备着,生怕今晚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虽说心头防备不安,身侧沉稳的脚步声倒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想来只要好生的跟着卫和桓,即便是有什么不测,
也有个垫背的。
这般想着,刘鸾偏头往身侧看了过去。
卫和桓的睫毛很长,略有些喧闹的长街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叫人一时瞧不出他眼眸中的情绪。
不过刘鸾能感觉得到,这人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从出府之时开始,卫和桓的眼中就淬了一层寒意。
不过为着什么事情她就不清楚了,总归是与她无关。
然而事实是——
临出府那会儿刘鸾正瞧见裴安的腰带上并没有系上今早她绣的香包,忍不住好奇的问立在另一侧的卫和桓:“你们那儿的习俗不是端午节要佩香包吗?”
因急着要出府逛庙会,卫和桓垂头看了一眼腰带上系的那一枚,炫耀似的用手扯起来给她瞧了瞧。
哪知刘鸾并没有理会她,只不解的喃喃:“那怎么裴侍卫没有?”
......这个问题就很微妙,卫和桓立时黑了脸,趁着刘鸾不注意恶狠狠的睇了裴安一眼。
后者更是莫名其妙,不敢怒也不敢言。
恰时刘鸾又从衣袖里抽出来一枚天青色绣有莲花的香包,塞到裴安怀里。
这样还不算,卫和桓眼睁睁的瞧着她仰头朝着裴安笑了!
笑了!
刘鸾还从来没有那般愉悦的冲他笑过!
这般想着,卫和桓当即就变了脸色,双手抱拳极其别扭的嘟囔了句:“田姑娘实在是有心了,为我绣了香包之后竟又为他们都绣了一个。”
声音不大不小,刘鸾恰好听到。
旋即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瞧着今夏的莲花开的极好,一时兴起多绣了几个一样的。”
几个一样的!
一样的!
一样!
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的在卫和桓脑海中不断浮现滚动。
行吧,他就不该说话。
因着心头有气,以至于卫和桓在长街的庙会上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这身侧没有眼力见的更甚,分明瞧出了他心头的不快,竟装作不知道一般对他毫不关心!
既然田姑娘对他毫不关心,那他就,
他就,
主动找田姑娘。
“田姑娘。”卫和桓清了清喉咙,偏头瞧着身侧的人却是越看越不对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另一侧刘鸾也是被盯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平日里见惯了如同日光一般明媚清丽的田姑娘,没成想在花红柳绿的灯笼下不施粉黛的样子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四周路过的路人实在是碍眼!
“面纱掉了。”卫和桓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闻此刘鸾的手不由得拂上了挂在耳畔的面纱,纳闷的问出声:“还在啊。”
“掉到泪堂以下了。”卫和桓无奈。
刘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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