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急,如今田姑娘还需要公子去救,若是公子方阵全乱又如何能将田姑娘救出来?”裴安见卫和桓握在扶手上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裴安顿了顿继续道:“现下官兵不在,街道上空无一人,若是公子想要去昆嵛山抢人,凭什么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田姑娘也并非一定是被山匪掳了去。”
这话的意思便是针对方才寻着的那把匕.首的主人了。
卫和桓怔怔的望着置于桌上的匕.首,又瞧了瞧仍旧跪在地上的众人,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疲惫道:“你们下去吧。”
卫府的丫鬟仆役们终究是松了口气,而后大气都不敢喘的离了前厅。
一时间前厅里空荡荡的,卫和桓顺着前厅大开的门外月色映过树梢投下来的暗影,不免有些出神。
在前厅这一待就是一夜。
***
昨儿傍晚江玉芙就听到隔壁府上乱作一团,一打听才知道是田姑娘失踪了,
未免有些掩不住的喜悦。
这不翌日一早便亲手熬了粟米粥还特意加了些养胃的补物,只等着过会儿给她的卫哥哥端过去。
哪知还未等她出了府门,便瞧见卫和桓连同裴安竟进了她的宅院。
哪怕这些日子比邻而居,他都不曾过来的。
难不成是因着田姑娘失踪之后,卫和桓想通了?
这般想着,江玉芙连忙出了房门去迎。
许久不见,她的卫哥哥瘦了不少,许是近来事情繁多,连下巴上都冒了青茬,眼眸里漫上了血丝。
想必是最近没有睡好。
江玉芙心疼的才要挽住卫和桓的胳膊,哪知他一闪身,她伸出来的双手就这么尴尬的浮在半空中。
“卫...”
见江玉芙才要开口,卫和桓抢先一步阻断了她抱怨的机会沉声:“我今日过来问句话。”
“能做到坦诚?”他淡淡的瞥了江玉芙一眼。
觉察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后者立时应了声后垂首,羞红了脸。
“裴安”卫和桓抬起手臂,向后摆了摆手。
江玉芙见此,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直到见着了裴安呈上来的木盒中安安稳稳躺着刻有她名姓和信都国王室的匕.首,
她倒是坦然了。
“你向来没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卫和桓的声音里带有清晨的凉意,语气叫人无法反驳。
索性江玉芙也并没有想要反驳理直气壮的应了声:“是。”
原本以为她会狡辩一通,没成想江玉芙却是自顾自的应了下来答的干脆,
卫和桓沉默一瞬,垂眸细细的打量了眼前人几眼,“理由。”
对旁人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可讲。
清晨风凉,江玉芙拢了拢身上的薄衫轻笑数声:“哪有什么理由,不过是一个贱婢,”
“被本翁主看上是抬举她了。”
现下田姑娘已经走了,她得让卫哥哥认清二人的身份差异不要任意妄为才是!
话里头说的这般有底气,江玉芙心下还是有些发虚,刻意垂了头避开眼前人的目光。
故而并没有瞧见卫和桓眸中尽是寒意的眼神,连同因着气急攥的泛白的指尖。
“玉芙!”耳畔传来一声训斥,江玉芙方才悬着的心顿时安稳下来。
有她兄长在这,即便卫哥哥再怎么气急了也动不了她。想必过会儿兄长同他讲了道理,卫哥哥慢慢的也就自个儿想通了。
果不其然,只见江绪一把将江玉芙护在身后,勉强扯了个笑脸娴熟的背起了往日里常说的那句:“玉芙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卫世子海涵才是。”
因着是私底下,江绪倒还是肯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句尊称。
哪知卫和桓一抬手止住了他下一步要说的话,肃着脸沉声:“这句话说了多年,是真不懂事还是信都王的家教本是如此?”
江绪的脸登时沉了沉,不过还是僵着脸笑着赔了个不是。
眼见着现下局势动荡不安,他信都国若是想要清君侧还得有同为边境诸侯国的济北国助力才行,思及如此江绪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舍妹平日里骄纵惯了,待我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叫卫世子费心了。”
卫和桓倒是没有理会,视线越过江绪看向躲在他身后的江玉芙:“把人藏在哪了?”
眼见着卫和桓又是这般冷脸,江绪也是沉不住气了生怕将幼妹吓着,偏头瞧见她拼命摇头后,
旋即将江玉芙护在身后朗声:“卫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向来敢作敢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怎么还平白的污了人家清白?”
眼见着江玉芙连同江绪的反应倒是真实,卫和桓思及方才江玉芙对于上次的事情也是当即承认了,
想来也是敢作敢当的,略一思忖后表达了歉意后带着裴安离去。
见卫和桓身影出了府上大门,江绪这才转身半蹲下同江玉芙的视线平齐,替她抹干了眼泪后轻叹:“玉芙放心,待到兄长坐上那个位子后就将济北国夷为平地。”
“到时候将卫和桓绑也要绑过来留在你身边。”
***
今夏的清晨凉意最浓,昆嵛山上尤甚。
刘鸾自来便有半掩着窗入睡的习惯,这不天还没有亮透呢,凉风自虚掩着的窗子吹过来,
浮起了大片的纱幔。
刘鸾不由得拉高了薄被。
正是半梦半醒正要睡熟间,只听得木门“吱呀”一声,外头有人携了一身的凉风进来。
因顾忌着她还在熟睡,那人的步子不由得放缓,然而脚步声却是乱了节奏,
可见此人心头的杂乱。
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近了,刘鸾方才惺忪的眼眸重又闭上,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原来是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霜儿,到底还是年岁小,说话声里都带了些焦急。
见刘鸾缓缓睁开眼睛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方才伍什急冲冲的过来,说是山下来了人,急着要见你。”
因着才睡醒不久,刘鸾脑中一下子并不是很清醒,只含糊应了一声。
待到随便披了一件薄衫见到了风风火火的伍什本人后,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卫和桓带了一众官兵围住山上了?
往事一一浮现脑海,她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好像上辈子也是这么个清晨,霜儿这般焦急,伍什这般急匆匆。
唯一不同的是上辈子卫和桓手中还有大量从济北国京都调过来的箭.支,眼下他手头低下什么都没有,还敢提前了七八天的时间上山。
这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亦或是,难不成卫和桓私下还藏了些箭支?
刘鸾的食指圈住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连同现下紧张的情势,把伍什心头敲得更是慌乱。
“大当家的,你快说句话别敲桌子了,这把我心里也敲得害怕了。”伍什嘟囔了句,不过声音随着刘鸾看过来后愈来愈低。
哪知刘鸾轻嗤了一声,歪头瞥了他一眼,“这点自信都没有?”
伍什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也稳了稳心神。
而后只听她沉着的丢下一句:“先引入山寨中,再依着昨夜里商议的来。”
旋即就进了内室。
任凭刘鸾怎么着也没有想到,卫和桓竟直截了当的攻上昆嵛山,没有等箭支重新调运过来。
也罢,早晚都有一战,眼下选择在它昆嵛山有利的时机便是最好了。
这般想着她挑了支嵌了夜明珠的钗子簪在发间。
毕竟过会儿便要同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们说清楚昆嵛山现下的状况,气势上可是不能输。
“这枚西域过来的羊脂白玉倒是跟姑娘这身衣裳极其相称的。”
待到梳妆完毕后,霜儿不知从哪个匣子里翻到了一块玉佩放置于刘鸾的腰带间比对了一番。
她今日着了天青色混着湖水绿的衣袍,同这羊脂白玉的确是及其相称的。
不过,刘鸾微微眯了眯眼睛,自霜儿手中缓缓接过后细细打量了一番,
转手找了个最下层的匣子放好,面色淡淡的叫人揣度不到心思,“太素了些,日后还是别拿出来了。”
难得见到刘鸾这般不悦的神情,霜儿自是不敢多问,连忙又取了另一块玉佩为她系上。
哪知这玉佩才系好,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有人踹门,年久的木门应声而开。
兴许是山下过来的官兵,毕竟昆嵛山的兄弟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踹门。
内室主仆二人愣神的工夫,方才还在门口踹门的肇事者已然步入屋中。
刘鸾旋即从梳妆台前寻了两支金簪,递给了身旁的霜儿以作防身用。
脚步声愈来愈近,刘鸾攥着金簪的手指收的也是愈来愈紧。
而后,内室帘子掀开,
映出的正是裴安这张熟悉的脸庞。
刘鸾先是一愣,而后心头思忖想必伍什等人已经将官兵引进来了。
再看裴安见了刘鸾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话语里也带了些雀跃:“田姑娘,请随我来。”
却见霜儿一心护主,连忙手持金簪试图拦在刘鸾身前,恶狠狠的瞪着眼前人。
刘鸾扶额,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无奈的轻叹:“没事,我俩熟。”
霜儿:...
转而又去安抚冲着霜儿拔刀的裴安,悄声耳语:“这位姑娘也是逼不得已被掳上山的,裴侍卫可莫要乱伤人。”
裴安:...
见此,裴安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催促道:“时间紧急,还请田姑娘和这位姑娘尽快随我下山。”
说罢,还未等刘鸾应声,他便擅作主张的扯着她的袖子往外走,“多有得罪。”
见此,刘鸾悄悄的想要缩回手,哪知被裴安扯的更紧。
其实她想直接坦白了身份,可是又怕裴安一个不开心拿着手中的长剑,把她给挟持了坏了计划。
可是现下被裴安这么扯着去山寨中央,总觉得不体面...
她方才收拾了那么长时间的妆容,不就是为了过会儿同官兵谈判时更有气势一些嘛。
眼下尽是被风给吹散了,这叫什么事儿...
刘鸾在昆嵛山的卧房离着山寨中间并不远,只消片刻就到,
更何况是眼下还在跑着。
故而不过片刻的工夫,刘鸾隔得远远的,就瞧见了心里头说着再也不见的那人,
不过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没有见着,
现下重逢心头竟有些酸涩。
另一头,心头焦急等待了良久的卫和桓站在昆嵛山寨中间那块高地上,远远地瞧见刘鸾的身影时,
七尺高的男儿郎眸中竟隐隐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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