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刘鸾的身影愈来愈近,卫和桓快步迎了上去。
刘鸾也趁此环视了四周一圈,眼下官兵同守在山寨里的兄弟们打的难分难解,稍稍占了上风。
“田姑娘。”卫和桓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嘶哑,眼眸中通红一片连同发干的嘴唇,倒是显得格外憔悴了。
刘鸾心底不由得轻嗤一声,看来为着谋划攻打昆嵛山,卫和桓昨晚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面上还是端的极好,无声的摇摇头,眼神里倒是有些委屈。
再看伍什这才注意到这边,见大当家的面上有些不悦,登时就急了,
连忙赶过来要保护刘鸾。
哪知离着还有四五十步的时候,被一众官兵拦在了远处。
刘鸾瞧着现下那些官兵们已经是占了上风,也知是到时候了。
“走,我们先回府。”见刘鸾面上没有什么不妥,卫和桓这才稍稍放了心,现下不管不顾就要牵了她的手往回走。
哪知却被身侧人立马甩开,只见刘鸾眸中隐隐含着泪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救,奴家无以为报,只得......”
不知怎的,明明已经入了夏,今儿的风确是格外的大,吹起了卫和桓的衣袍。
衣带纷飞间,更是勾勒出他瘦弱的身躯,同浑身上下散出来的书生气极是相配。
也是因着这阵风,叫他听得尤其清楚,以至于心头一动,粉霞便蔓上了耳垂脖颈。
他原本想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
哪知还未等他开口便听得刘鸾一声令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山匪们将他们一众官兵尽数围住。
方才被官兵拦住的伍什这会子连忙将面前阻挡的官兵拨开,而后搓着手嬉皮笑脸的凑到刘鸾面前,竖了个大拇指,
“大当家的,没想到真的成了,我还以为你又在吹牛X呢。”
大当家的?
这四个字在卫和桓脑中迅速滑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大当家的”是什么意思。
待到反应过来后,如同是中了什么符咒将他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霎时间气愤、不甘连同失望和伤痛尽数的漫上心头,
生生的叫他心脏抽搐了一下。
身旁的一切戛然而止,周遭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安静了不少,
而他在这自我封闭的躯壳里,静静地,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
他自嘲似的轻笑几声,
心里头自昨日傍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的焦急尽数消散,
手指无力的垂下。
也罢,总归她没事就好。
眼见着卫和桓倒是没有生出什么波澜,裴安却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拔剑,
不过被卫和桓及时给拦住了。
刘鸾倒是没有什么闲工夫去思忖这主仆二人卖的什么关子,径直去寻了为首的县令同他说道。
说是什么昆嵛山自打数年以来就已经不从事什么偷摸盗窃的不正当营生,
自然官府也不该派人上山伤及无辜才是。
这话半真半假,那县令也是听得半信半疑,
不过因着昆嵛山近来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又加之现在他们一众官兵都在他们手上。
忙不迭的应下。
“周县令也是爽快,不过空说无凭。”说到此处,刘鸾顿了顿环视了四周被山上兄弟们围住的官兵们,而后轻笑一声。
“今日叫一众人做个见证,我们就立个君子契,一言为定。”
眼见着周县令面露迟疑之色,昆嵛山的一众弟兄们纷纷起哄:“怎么还言而无信呢。”
“周县令这是不相信我们一众兄弟们了?”
......
眼见着群众里不满的声音愈来愈多,周县令面露为难之色悄悄的往卫和桓那儿瞥了一眼。
后者无声的点点头,周县令这才有了底气应了声。
契约白纸黑字,写有周县令的名讳连同印了指纹,刘鸾头一次觉得周县令的名字还这么好听。
“既然君子契也立了,我们也告辞了。”周县令思忖着到底是一介官员,才不要同这山匪头子低声下气,况且他瞧着那契约心头隐隐觉得不安,语气上也是十分的不客气。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印上官印,这样说来他就是用的自己的名义同昆嵛山立契,而不是以县令的身份。
哪知他还沾沾自喜的空隙之余,刘鸾转而寻了个山上稳妥些的兄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随周县令取回官印来。”
余光中瞥见一道不善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拍山上小兄弟的手,刘鸾心虚连忙干笑两声放下。
“你我虽是正人君子无需怀疑,不过向来立契的步骤一个可都不能少的,你说是吧周县令?”刘鸾转而又打量着周县令的神色,戏谑的浅笑。
“那是自然。”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周县令狠狠的磨了后槽牙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难得见周县令如此配合,刘鸾顿时失了兴致。
想来昨晚设计布防图又同伍什探讨了许久,今日一早还没有睡够便被叫起来处理这些个烦心事情。
如今现下心头压下来的重担一下子没了,她心头不由得松懈下来。
一时间疲惫感浓浓的袭来,她轻手拿着帕子掩了掩唇懒懒吩咐伍什:“待到周县令取了官印回来盖上章,你便放他们回去。”
伍什听着连连应声。
哪知刘鸾的声音重了些许,起了高声道:“不过伤了山寨里兄弟们的那些不能放走。”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见刘鸾脸色已有倦意,伍什小心的哄着:“大当家的尽管回去便是,这里有我守着呢。”
瞧着伍什真诚的神色,刘鸾还是有些怀疑连忙又叫来几个稳妥的陪同伍什一起处理。
这才同贴身丫鬟霜儿一同回了卧房。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刘鸾竟是再没有瞧卫和桓一眼。
后者方才垂下的手指不由得又是紧紧的攥紧了。
到底,从始至终都是骗他的吗?
所以自济北国京都运过来的箭支被毁,也是她的所为。
以至于这些天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全是她刻意做出来给他看的?
亏他还上了心,时时刻刻无无出处不为着她。
“呵”卫和桓轻嗤一声。
“殿下,属下这就杀出重围带你出去。”裴安见状,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这田姑娘竟敢蒙骗殿下,属下这就取了她的性命过来。”
哪怕先前裴安对刘鸾再怎么有好感,现下也是消散尽了。
哪知卫和桓微微抬了手臂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后淡淡启唇:“不必。”
他实在不信,田姑娘竟是这般的绝情。
毕竟这些日子他明明感受到了她心生的欢喜,同他的心意相互碰撞。
也许,她现下也只是因着太多人在了所以不得已佯装同他不熟吧。
思及到此处,卫和桓心头升起隐隐的希冀。
这会儿周县令已经取了官印回来,伍什等人依着刘鸾方才留下来的话语做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偏巧瞧见了卫和桓连同他身旁的裴安,高喊着:“二当家的,你看那二人该如何处置?”
依照着裴安的身手,若是现下杀出重围也为时不晚。
哪知卫和桓就是不让他出手,这就叫人郁闷。
另一侧被喊到的伍什顺着那人的呼喊声朝他们二人的方向看过来,一时竟有些怔愣。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他们大当家的这几日可是一直借住在人家的家里。
不过方才他瞧着刘鸾的脸色应是不悦,想来是被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小书生给欺负了。
在伍什这就一个理念,若是谁要惹着他们大当家的,必须死!
这般想着,伍什大手一扬:“带去地牢。”
裴安听得这话冷着脸拔了剑护在卫和桓身前,却被后者止住了下一步的动作。
略是一怔愣的工夫,只听得卫和桓冷冷清清的丢了句:“随他们去。”
叫裴安一时竟是摸不着头脑,
最近他瞧着殿下是越来越奇怪了。
堂堂济北国世子竟然要下边境地界山匪的地牢,他们殿下实在是疯魔了。
地牢冷湿,才下到入口处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腐烂的味道直冲上鼻尖。
裴安下意识的掩住口鼻,却见卫和桓风光霁月的自袖中取出一柄折扇,自顾自的扇起了风。
“就是这儿了。”那领路的甚是不耐烦的将二人带到一间牢房里,只欲尽快走开似的敷衍道:“条件呢也就这条件,你们二人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牢房里阴湿破败,唯一能入得了眼的便是新铺的稻草。
那领路的见二人进去了,“哐当”一声,直接落了锁。
裴安本想犹豫一会儿,却见卫和桓直截了当的端坐于干稻草上打坐。
便也不敢多加叨扰,自顾自的立在一旁生闷气。
......
这叫什么事儿啊。
终于,直到地牢里微微透过来一丝月光,
原先端坐于干稻草上一动不动的卫和桓,身子这才微微的晃了晃。
而后睁开双眼,脸上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不像是受困于地牢的样子,倒像是来做客的。
裴安还未觉出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牢房上的旧锁一下便尽数的解开了。
而卫和桓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
还没有被守着地牢的人瞧见?
***
卫和桓是去找田姑娘的,他寻思着今日入了地牢田姑娘总会想尽办法来瞧上他一眼。
可是他想错了,一直等到入了夜田姑娘也没有过来寻他。
也罢,既然她不过来,那他就过去。
哪知当他借着夜色路过山寨里的篝火堆时,
正瞧见他心心念念的田姑娘,举着酒杯同身旁的男子有说有笑的。
可笑的是,他先前还不死心的为田姑娘找着借口。
还以为她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才没来寻他,
还以为她心里是惦记着他的。
......
就这一瞬间,心头的愤怒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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