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藕 夏桐面上颇有得色, “那当然,大伯母本就最好面子。”
圣旨下来,得知三房侄女入选, 大房二房免不了前来恭贺一番,夏桐问起那日马车之事, 大夫人便支支吾吾的“本就是为了替你许愿心,侄女儿, 你总不会怪伯母吧”
说得自己都感动起来,顺势掏出手帕拭泪, “哎,那宫中岂是好去处, 伯母着实为你发愁啊奈何你这一走, 也不知几时能见面,伯母就想着, 为你在圆觉寺供奉一盏大海灯, 好保佑你平平安安, 富贵无忧”
一面絮絮叨叨说起那海灯有多大,灯草有多粗, 就连灯油都所费不呰, 一天足足得烧二十四斤竟好似她将全部家底都赔进去了。
夏桐笑眯眯的道“这样宏伟,那我可得亲自去看看。”
大夫人忙讪讪道“还没点呢,方丈说了,明日才正式开始”
夏桐心领神会,也不戳穿她的谎话, 只干脆道“何必这样费事, 不如折算了银子让我带去, 宫中也有佛堂, 想必比圆觉寺的更好。”
大夫人“”
她能说皇家的佛庵还比不过圆觉寺一个偏远小寺么,当然不能
末了只好忍着肉痛,实打实的给侄女包了二百两银子谁让她非要信口开河的,大夫人真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夏桐可不是个手软的,之后又如法炮制,从二夫人那里要了副头面首饰她去珍宝斋不就为这个吗
不管夏家二位夫人如何气恼,夏桐反正顺心遂意极了,谁叫这两人故意在选秀当日叫走马车,想给她一个难堪,如今受些教训也是应该。
她这人不记仇。
有仇当场就报。
夏桐揣着银子,虽然庆幸自己逃过了程耀的魔掌,可对于未来仍是心中茫然。愈如此,愈让她觉得财富的重要。哪怕不为争宠,光是打点宫中那些老油条也得费不少银钱呢
马车辘辘驶进宫门,自有内侍领她去她住处。
夏桐很幸运的发现自己与李蜜住在同一所宫殿都是柔福宫。只不过,一个住东偏殿,一个住西偏殿。
这很正常,就算不为长幼有序,李蜜父亲的官职也比夏三老爷高了半阶。夏桐心中没觉得不平衡。
李蜜这回看她就亲切多了,既然知道她有了相好的情郎,那这夏氏就不足以构成威胁。
唯一惋惜的是她没趁机和那位程公子私奔明明长得很俊俏呢
李蜜本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程耀的事,无奈夏桐却是讳莫如深她很清楚,宫中女眷最忌讳与外头有牵扯,哪怕郎有情妾无意,那也不行。
她是想当咸鱼,但更想当一条长命百岁的咸鱼,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软肋。
李蜜见问不出所以然,只得罢了,心想来日方才,不急在一时。
两人便说起同一批秀女的近况,原来她们这些人的位分大体上差不多,都是正六品才人,比末流的选侍和更衣自然好点,可要再朝上走,就得各凭本事了。
李蜜显然不满足于此,她幽幽说道“说是平分秋色,可照样有拔得头筹的呢,冯玉贞就封了美人,赐居玉芙宫,那可是距陛下寝殿最近的所在谁说皇帝不重色”
夏桐从盘子里捻了枚冬枣,十分惬意的尝起来,“因为她爹是右相吧,陛下总得赏几分薄面。”
“区区庶出之女,哪就值得陛下另眼相看了”李蜜颇为不屑,“不就靠那张脸蛋吗绣花枕头一包草。”
她也是事后才听说,冯玉贞来选秀,脸上竟然裹着面纱,众人本以为她面容有暇,起初倒有几分同情,可谁知面圣之时,那条纱巾无巧不巧被风垂落,露出一副芙蓉花般的惊艳相貌,于是宫中盛传冯氏姝色,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当然,更多是像李蜜这样脑子清楚的,一眼看穿冯玉贞的心机好一个诡计多端的狐媚子
夏桐任由她在那边咬牙切齿,自个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时不时抓把盘中果子来吃话说李蜜这边怎么恁快就奉上了鲜果她那边连宫人都没认熟呢
李蜜见她疑惑,便支支吾吾道“许是他们忘了这殿中有两个人,才只送来一盘吧,妹妹若喜欢,不如分一半去。”
其实这盘冬枣是她从空间果树里摘下来的,因进宫太急,忘了备水,也懒得使唤御膳房,李蜜才情急生智,权当解渴。
她不敢暴露秘密武器,只能如此说法,想来夏桐也不会真个占她的便宜。
然则夏桐却十分爽快的将十来个枣子倒进衣兜里,一面诚心诚意的对她道“姐姐,还是你为人慷慨豁达。”
李蜜“”
她不是她没有
无奈碰到这样厚脸皮的人物,李蜜只得认栽。好在夏氏这样没眼色,亦令她放心许多这宫里蠢人是活不下去的,根本用不着她出手,夏氏便会自取灭亡。
夏桐小惩大诫,也算是稍稍报了点鹅卵石的仇,哼着歌回到西偏殿。方才那番试探,也让她间接肯定了李蜜的能力,不管是空间还是储物袋,这人总归是有两下子的。
如此甚好,不必争宠,靠抱大腿也能过得很滋润了。
回屋之后,夏桐率领众侍女合力将大殿清扫一番,久不住人,难免有些尘灰积污,看着着实碍眼。
等到一切忙完,已是黄昏时分,夏桐估摸着该用晚膳了,遂捂着微微作响的腹部,向那几个侍婢道“怎的膳房还没传膳”
侍女们亦有些奇怪,时辰差不多了,没听说进宫的娇小姐们还得忍饥挨饿啊只能勉强安慰,“想是今日事情太忙,膳房顾不过来,才人您不妨多等片刻。”
夏桐只好饥肠辘辘候着,中途又喝了两大碗茶水,直至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时,饭食总算送来了。
揭开朱漆食盒一瞧,夏桐难掩震惊,“宫里就吃这种东西”
还不如在家呢
侍女们忙凑近一瞧,亦跟着咋舌,那粳米饭已经是半冷的,硬得和沙砾一般,菜汤上俱漂着一层凝固的油花,看着便恶心反胃,这让人如何咽得下去
侍女们心知肚明,恐怕不单是膳房怠慢的缘故,许是那些高位主子娘娘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
此刻显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侍女们只能劝道“奴婢们将饭菜拿去热一热,才人您好歹忍耐些吧。”
夏桐虽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无奈多年的富足生活已经将她的肠胃养叼了,便是她忍得,她的胃也忍不得她更怕吃伤了身子,凭她一个小小才人,想请太医都不容易。
未免过早香消玉殒,夏桐只得想了个巧宗儿,借口散步来到东偏殿。果不其然,李蜜的饭桌上就放着八宝鸭子、香菇菜心、凉拌青笋等时鲜菜蔬,而她正津津有味大快朵颐。
夏桐诧道“怎么姐姐这儿竟如此丰盛”
李蜜哪敢说自己从空间偷运出来的,只得讪讪道“我去得早,让膳房多备了几样菜,其实也没什么”
听夏桐抱怨自己吃得苦,李蜜只得假装姐妹情深,咬牙邀请她坐下一同品尝佳肴。
夏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赞道“还是姐姐有本事,像我哪怕处在深宫,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李蜜暗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被夏桐吹捧了几句,自己也有些飘飘然起来。可瞧见她这般惊人的食量,李蜜又难免肉痛,这些菜蔬也是她夜以继日种出来的,费了不少力气呢
她自己都没尝几口。
眼看速度上拼不过这位狠人,李蜜只能违心劝道“妹妹,女子该以贞静贤淑为宜,你这样不顾仪态,陛下见了会讨厌的,再说,万一吃毁了身段该怎么好”
想她选秀前夕就结结实实饿了一天,为的就是看起来纤腰楚楚,有弱柳扶风之态,怎的这夏氏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夏桐见她发问,抬起头粲然一笑,“没事,我在家中便是如此,吃不胖的。”
说罢埋头继续奋战起来。
李蜜“”
突然好想打她怎么回事
乾元殿中,内侍安如海恭恭敬敬将一份名册奉上,额头滴着汗道“陛下,入选的宫嫔都在上头,您就看看吧。”
建平帝刘璋埋首案前,只顾批折子,头都不抬,“拿下去。”
“可,太后娘娘吩咐了,这次选秀为的就是替陛下充实后宫,绵延子嗣,您总不召嫔妃侍寝,太后知道了一定会怪罪奴婢的。”安如海苦口婆心。
皇帝总算忙里偷闲看他一眼,眸子里却是冷的,“你是真心替朕着想,还是仅仅为应付太后差事”
安如海垂眸,嗫喏不已,“奴婢自然一心为了主上”
皇帝却冷笑起来,直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却见上首的那位轻轻伸手,“行了,拿来给朕吧。”
安如海如蒙大赦,赶紧将名册递去,继而急忙告退。皇帝近些年的性情越发莫测,简直让人一刻都不敢多待。
皇帝却看也不看就将那份烫金名册扔到一旁,任由其淹没在字纸堆里,之后便轻轻按住眉心,眼中晦暗难明。
但皇帝已给了台阶,夏桐也不便揪着不放,只好顺坡下驴。她低头瞧了瞧,觉得皇帝所言不无道理,从前那搓衣板一样的身材,如今好似玲珑浮凸的玉雕,虽然只是小山丘一样的坟起,对她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发育期的女孩子,难免爱注意这些小事。
刘璋就见她兴兴头头起床洗漱,浑然忘了方才的不快,心下好生纳闷,难怪常听人说六月天女人脸,他身为男子实在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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