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懒得与她理论, 只冷冷道“我与你不同,我只做我想做的事,静德王收买不了我。”
说得轻巧, 既入了这泥沼, 难道还打算全身而退蒋映月心内微哂,却也知道此人坚如磐石, 不可动摇,便歇了调弄他的心思, 只淡淡道“我知皇贵妃于你有恩, 所以才未对皇子公主下手,而是选中临江王世子。为了咱们的大计,总得给皇贵妃找点事做, 不能让她注意到咱们你以为我当真会对关雎宫不利么你那小情儿也在皇贵妃身边当差,投鼠忌器,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常青漠然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说罢,便转身离去。
蒋映月狠狠地摔了个瓷盏, 什么东西, 也敢在她面前拿乔等她接掌了宫中大权, 早晚要将这些人收押起来, 赶去暴室, 一个不留
侍女小心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起来, 望着她道“娘娘, 现下咱们该怎么办”
蒋映月长吁一口气, “看来,是不能再耽搁了。”
原以为这人算得忍辱负重之辈, 谁知旧情人刚一露面, 三言两语就乱了他的心, 长此以往,必得起反叛之念她得加快动作。
蒋映月定一定神,“随本宫去看看母后吧。”
宁寿宫中,蒋太后看来甚是疲倦,原本只是午膳后打了个盹,谁知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暮色都降临了。
蒋映月坐在榻边,让人呈上汤饮来,“母后唇焦舌燥,喝点汤润润喉咙吧。”
蒋太后吃力地接过,“你也别光顾着哀家,皇帝怎么样了”
“听太医院说,陛下比先前好多了,再说,还有皇贵妃照料呢。”蒋映月温婉说道,亲自服侍太后将汤药饮下。
蒋太后喝了热热的姜汤发过汗,身上仿佛舒坦些,“太医院归太医院,可耳听为虚不如眼见为实,你这般挂念皇帝,总得让皇帝知晓你的心意,难不成就这样背地里牵肠挂肚”
见侄女面露黯然,蒋太后叹道“是皇贵妃不让你去看”
蒋映月笑容勉强,“妾能服侍太后已是三生有幸,怎敢奢求许多况且,若妾也去了,谁来照顾您呢皇贵妃喜欢争强好胜,便由她去吧,我让开一步便是了。”
这番话着实入情入理,蒋太后听着老怀甚慰,正要开解她两句,忽见外头喧嚣大作,隐约还见到火光和浓烟,蒋太后不禁皱起眉头。
待要派人打听究竟,一个小丫头匆匆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关雎宫走水了。”
“什么”蒋太后心下大骇,她再不待见夏桐,也不表示愿意看她去死,何况,那里头还有皇帝,还有她的孙儿。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救火”蒋太后吼道,这一开口才发觉嗓音格外的沙哑,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侍女答应着要过去,蒋映月却沉着脸道“回来”
蒋太后一脸震惊,看着面前温婉可亲的侄女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回喉间的滞涩感更重,仿佛有一股痰堵在腔子里似的,格外地难受。
蒋映月笑道“我是说,死生有命,祸福在天,太后就由它去吧。”
蒋太后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吃力地想要从床上起来,然而四肢瘫软,半点使不上力气,蒋映月一个指头都能将她按倒在榻上,此刻她就形如一个徒有其表的老废物。
当然,蒋映月是不会那样对待姑母,她向来和气孝顺,此刻也只是从容地给蒋太后掖了掖被角,让她躺得更平整些这样,她就没法发号施令了。
蒋太后只觉牙关咯咯作响,“你给哀家喂了些什么”
“不过是些安神的药汤罢了,让您好好休息。”蒋映月一脸无辜,继而嫣然笑道,“母后,您已经年迈,早就该颐养天年了,这宫里的事,自有臣妾替您代劳,难道您信不过我么”
俯身贴近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蒋映月轻声说道“莫忘了,十多年前,正是蒋家人的冷眼与沉默害死了我的母亲,如今,我也想让您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这样不好么,姑妈”
蒋太后目眦尽裂,这个孽女,这个魔鬼,早知她打的如此主意,当初就不该让蒋家将她送进宫来现在后悔,却已经晚了。
蒋映月唇角露出诡异的一笑,随即提着裙摆轻快地离开内室,她要这老妇人饱尝心碎的折磨,至于自己,她当然得亲眼见证那辉煌的一刻没有什么比火光更壮美,想必此刻,关雎宫已经成为一座被烈焰吞噬的地狱了罢。
现实也和蒋映月设想的差不多,人还未靠近,澎湃的热意便烘烤着人的脸庞,火舌甚至能舔着人的衣裳,不枉她费心从宫外弄了那些桐油来。
饶是提前知晓计划,可如今亲眼目睹惨状,侍女脸上仍有些惴惴,“娘娘,咱们要不要找人救火”
“不必了。”蒋映月远远站着,几乎怀着惬意的目光欣赏眼前一切,就是要火势越大越好,到时候只能扒拉出几具焦黑的尸骨,倒要看看那些人如何收葬。
“扶鸾,你去”蒋映月话音未落,颈间忽然一阵沁凉,她立时住了口。
面前站着常青,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抵到她脖颈上。饶是蒋映月素来胆大,也难免有些惶然。
她勉强笑道“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常青冷冷道“找人救火。”
“你”蒋映月试图跟他商量,然而刚说一个字,雪亮的刀锋便又逼近一分,几滴猩红血珠沿着白皙肌肤滚落。
常青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你若不照办,待会儿就得跟他们共赴黄泉了。”
蒋映月无法,只得招手唤侍女过来,让她安排人手这一带本就有负责救火的太监侍卫,之前不过是被蒋映月借故支开,要调回来也是极容易的。
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从御河里打水过来,企图将火势扑灭,常青这才舒了口气,刀尖也略微放松了些。
“不过,”蒋映月倏然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火烧起来容易,想灭掉却难。”
寻常的木料着火自是能用水扑灭,可她事先往殿里埋了几桶桐油,油比水轻,越是泼水,越是助长火势的蔓延这回,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下。
常青勃然色变。
蒋映月颐然道“你还是想想,该如何跟你的小情儿交代吧。”
浓烟乍起的时候,夏桐并未第一时间意识到着火了,她在这方面一向很有防范意识,柴炭必须远离厨房,下人们就寝之前,灶中的火星必须得熄灭,不能留下半点隐患。
也是最近刚下了几场秋雨,算不得天干物燥,大伙儿便都跟着忽略了。
等到众人意识到发生何事,四下里已经乱作一团,外殿还好说,拼着受点皮肉伤冲出去便是,内殿被熊熊火势阻绝,似乎便只能等死。
夏桐本来也想带着皇帝冲上去,可在见到几块焦黑的横木从梁上断裂之后,便放弃了突围的念头,况且,皇帝虽因生病消瘦了些,可身高体格摆在那里,也不是她和春兰两个弱女子能应付得了的。
春兰哭丧着脸道“娘娘,眼下该怎么办”
她向来是丫鬟里最老成的一个,夏桐还以为她生来早熟,谁知此刻却能见到她小姑娘的一面,可见生死面前人人平等算了,此刻不是打趣的时候。
夏桐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咱们退到内殿。”
亏得她爱贪小便宜的个性,之前假公济私让李蜜为她打造了许多玻璃门窗,多少能抵挡一阵火势。当然,玻璃的熔点摆在那里,撑不了多久,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时此刻,夏桐庆幸的倒是刘芸生了那场病,已经被送出关雎宫,避开这场大火。这样,刘放回来总不会怪责她这位嫂嫂监护不力可惜,他哥哥一家却即将死于非命。
想到刘芸,夏桐便想起自己的孩子,正要设法去偏殿看看究竟,却见李蜜领着敦敦枣儿过来看来她也知晓此地最为安全。
神奇的是安如海师徒俩居然也在。
安如海苦着脸道“原本想来看看陛下的病情,让主子爷记得我的好处,谁知这会子却是坐困愁城。”
小猴子的兴致倒很高,“师傅,你不是常说忠心可鉴日月,愿服侍陛下,死生不离么,如今可叫你如愿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安如海无情的啐了徒弟一口。
小猴子灵巧避开,还有闲工夫朝安如海扮鬼脸听说他是无家可归的人,大约对死也不十分害怕。
有这两个活宝调节气氛,夏桐的心情多少轻松了些,李蜜则不那么愉快了,她并不怕家人因她的死亡而伤感,她只担心她的钱因为缺乏安全感,李蜜老早就将自己的私房换成银票藏在身上,原本还为这个绝妙的计划沾沾自喜,如今才发觉自己有多蠢,真金不怕火烧,可银票化成灰就没了呀
她真傻,真的。
再看身后依旧睡容安详的皇帝,李蜜难得吐槽起这位天子来,如此紧要关头,他居然还能睡得像根木头,皇贵妃平时也太宠他了吧
李蜜这会子倒把什么争宠都忘在脑后,只嘀嘀咕咕道“如今可好,咱们一行人眼看命丧于此,这才叫真正的生同衾、死同穴呢”
夏桐心中一动,忽然看向她,“这回,咱们可都得靠你救命。”
李蜜莫名其妙,什么鬼,她能有什么法子
夏桐笑道,“你忘了你的底牌了”
这姑娘怎么回事,有好东西却不会用,亏她还是个生意人呢。
被夏桐这么一提示,李蜜瞬间醒悟,可她仍有些迟疑,这玩意有效归有效,可这么堂而皇之地展示人前,真的不会被当成妖怪抓走么
算了,保命要紧,顾不得许多了。李蜜咬一咬牙,当即掐指念诀,眼前立刻出现一道窄门。
安如海等人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是仙法,还是妖法
夏桐率先走了进去,别看只是薄薄的一层,伸缩性却极好,半点也不嫌逼仄。
紧随其后,春兰和李蜜也走了进去,敦敦和枣儿更不消说了,小孩子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连火灾都不怕,更不会怕这窄窄的一道门了。
安如海师徒俩犹豫刹那,最终还是决定到门内避难,众人齐心将皇帝也给搬了进来,这下总算与外头火势隔开了。
安如海原以为这不过是某种障眼法,派不上多少用场,顶多让人死得不那么难看。及至进门一瞧,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说是世外桃源都不为过。
敦敦一眼瞧见绿树上红彤彤的荔枝这时节居然有荔枝嚷嚷着要吃。
小猴子不愧这个诨名,三下五除二爬到树上,轻而易举便摘了两挂下来,敦敦自己揣了一串,又分了一半给妹妹,两个小白团子俱吃得十分香甜。
安如海则一眼瞧见那地上汩汩流动的清溪,他因生得胖壮,格外怕热,方才在火场里待了半天,人都快烤干了,当下也顾不得形象,趴在地上就着那溪水畅饮起来不得不说,还挺好喝的。
夏桐犹豫片刻,还是善意的提醒道“呃,这个是人家的洗脚水。”
上回她也打算喝来着,还是李蜜告诉她,说是常在溪中沐浴濯足,可以疏通经络,放松肌肤,才令她打消念头。
不想安如海趴得太快,问都不问一句没看她只让两个孩子吃果子么那洗脚水怕是喝了伤胃。
安如海
李蜜
要不要这么直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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