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诊过脉,眉毛拧了起来,翻起云符玉的眼皮瞧了瞧,又瞥见床头染血的毛巾和被子,神色凝重道:“病人吐血了?”
江辞重重点头,“大夫,情况如何?”
“已经晕了。”大夫站起身低头拱手,“看脉象是中毒了,恕在下才疏学浅,将军另请高明吧。”
江辞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大夫吓得手一颤,不自觉往门口移。
“将军……”福伯担忧的看着江辞。
江辞沉默了下,最终道:“我去请御医。”
作为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江辞确实有资格请动御医。只是御医顶多替江辞本人诊治,其他人想要看御医需得皇帝恩典。他冒然去请御医给旁人看病一不合规矩,二来人家御医也不一定有胆来。
“将军!御医不好请啊!”福伯忧心忡忡说。“您要请动御医得先去求陛下恩典,说不得要花多少时间,苏姑娘这个情况不一定等得起。不如我再去找其他大夫?”
京城贵人多,大夫也多,天下最好的大夫在宫里,第二好的大夫大也许就在城里了。
大夫在边上见江辞当真神色难看,踟蹰道:“大将军,不妨去请陈御医家的二公子来看看?”
江辞疑惑的看向大夫。
“陈家是杏林世家,陈二公子自幼学医,都说他尽得陈御医真传。倘若他也治不了,不会弃病人不顾,一定会求问他父亲。御医私下的指点徒弟合乎情理,这样一来……”
便是皇帝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有劳大夫先替我看顾他。”江辞果然被说动了,出门点了几个护卫亲自前往陈府请人。
请陈二公子出诊一事非常顺利,不过众目睽睽下江辞亲身前往,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不消几个时辰,有心人都知道了大将军今天请人去府上看病的事。
能让江辞亲自去请陈家二公子,要诊治的人肯定不是将军府的下人,众人猜测纷纷,无不盯着大将军那扇大门。
就连江辞的父亲府上都派了人来打探,被将军府门前的护卫横刀挡了回去。
江辞的卧房里,陈二公子用银针扎破云符玉的指尖,挤出一点血液到白瓷杯中,加入药粉搅了搅,再次仔细诊过脉象,再三观察实验,终于开口。“是蚀毒。”
房中只有江辞、福伯和拾花,以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云符玉。
陈二公子轻叹口气说:“毒入内脏,药石无医。”
闻言江辞敛下了眼皮,陷入沉默。
云符玉醒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药石无医”,他侧目望去,看见敞开的窗棂上落了只胖鸟儿,毛色挺眼熟。
天道鸟:“你刚才饿晕了啾。”
“……”
符玉魔君默默扭头。
陈二公子眼尖,发觉他醒来拿起脉枕到床边说:“公子,请将手给我。”
天道:“这人是江辞给你请来的大夫,听说是御医儿子啾,挺厉害。”
云符玉看了眼陈二,又看了看江辞。
江辞对他点点头。云符玉便将手递到脉枕上,陈二公子悬指切脉,而后问道:“姑……公子除咯血外还有哪里不适?”
“……”饿算吗?
原来胃部酸涩抽痛的感觉叫做饿,辟谷三百年他早就忘了饥寒热渴,连灵食都没怎么沾过,不进食就没有五谷轮回。
这种事情说出来好像有点丢人。
江辞沉默的坐在桌旁,拾花在给他续热茶,福伯垂手候在边上。房里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大夫。
只有四个人,很好。
云符玉待陈二把完脉收起脉枕,才慢悠悠吐出一个字:“饿。”
众人一时沉默。
拾花是个小姑娘,正直青春最是感性,顿时没憋住“噗嗤”笑了。
就连一直沉着脸的江辞也微微动了嘴角,侧头瞥了眼拾花,“去备粥。陈大夫,他现在有什么忌口?”
陈二疑惑地观望着云符玉脸色,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谨慎的回答:“性寒性热与发物都不能吃。”
拾花撇嘴,“大夫,您直说能吃什么得了。”大部分食物不是性寒就是性热,中性的她也认不得几个啊。
“就白粥吧,盐糖配菜都不要放。稍后我写份忌口事项。”陈二说。
拾花冲江辞点点头小碎步跑掉,那不端庄的样子看得福伯眼皮直跳。
将军府刚开府,江辞对府内仆人言行并不像对护卫那样约束,以致拾花一来将军府,就跟放出笼的鸟儿一样撒欢。好在她撒欢是一回事,该懂的礼节规矩基本上是懂的,至少江辞没感到受冒犯。因此福伯没有训斥她。
“将军,不知是否方便说话……”陈二瞄了下云符玉,意思是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让他本人知道病情。
云符玉不太关注他们的对话,他忙着和天道交流:“这个大夫是不是诊出苏遥中了什么毒?”
“他说是蚀毒。”
“蚀毒是什么?”
“不知道啾!”
云符玉表示质疑。
天道反驳:“这方世界不归我管,我为什么要知道?”
有道理。云符玉被说服了。
江辞点头,自己的身体好与否本人其实是最清楚的,何况云符玉已经到吐血的地步了,他认为云符玉有权知道。
陈二瞧了瞧身穿罗裙但无论他怎样看都是男人的云符玉,斟酌一番后说:“公子确实中了蚀毒。此毒从外至内逐渐侵蚀身体,毒由浅至深,一旦毒入内脏……”说到这里陈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公子醒后我再次把脉,脉象却趋于平稳,中毒之兆减缓。”
简单说就是云符玉昏迷时他把脉的结果明明是命不久矣,等人醒来再把,居然在虚中有实,实中有稳,虽然看似要死,其实还活着。
云符玉和天道:“……”
这个凡人大夫有点东西。
云符玉反应多快啊,掀被下床赤足扑到一架旁边的脸盆架前,对着江大将军的脸盆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其间还夹杂着不知道是不是肺组织的碎肉。可把福伯吓得,惊叫一声,“苏公子!”
江辞心里顿时一紧,“苏遥!”
陈二公子都给吓得不轻,他刚说完脉象好转,扭头人家就吐了一盆底的血给他看。年轻有为的御医公子脸都白了,甚至想冲进宫找他爹。
别说他俩,天道也被云符玉这番表演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符玉魔君是个演技派。
苏遥是中毒已深没错,但从云符玉的神魂进入这具身体时起,命就不再是苏遥的命,年轻早殇的命数改写。只要云符玉重登仙途,以灵气修补,早晚活蹦乱跳。
吐血?看着吓人罢了。毕竟这里灵气稀薄,人们几乎没有灵根,稀少的有灵根之人无不灵根驳杂,苏遥便是个切切实实的杂灵根。灵气有限,云符玉要用灵气修补身体,同时又要修炼,这个过程必然漫长缓慢。
前期吐吐血算是正常反应,只不过绝不可能像云符玉现在这样夸张。
那一盆底的血哟。啧啧,天道忍不住撒开翅膀尖儿鼓掌。
五感敏锐的江辞似有所觉,霎时回头看向窗户。天道鸟躲得飞快,啪叽摔下窗台。
“姓江的这么敏锐啾?!”
窗户内外什么都没有,此时江辞注意力全在云符玉身上,便没有再看第二眼,快步走到云符玉身边握住他扶着木架的手臂,转头喊道:“陈大夫!”
江辞磁性醇厚的一声喊把呆愣掉的陈二唤醒了,陈二公子连忙打开诊箱拿出包着银针的包卷,冲过来对着云符玉后背就要扎下去,被江辞眼疾手快挡住他。
陈二一愣。
“没烫过的针就往身上扎?”江辞嫌弃的挡开他。
陈二只得转回去,福伯拿来火折子点灯。
江辞想用内力点穴止血,但不清楚那些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法准确下手,思来想去将手心贴在云符玉后心处,浑厚的内力缓缓由手心传入他经脉内。
云符玉感觉后心一阵温热,有类似灵力的东西缓缓流入经脉。“他打入本座经脉中的是什么?”
天道悄默声爬上窗台,朝里瞅了瞅,推测说:“看姿势像是在给你传内力。”
“……内力是什么?”
“电视剧里说是一种修炼内功后的产物。”天道琢磨了下推测说,“世界好像没有修真传承,但他们有一种不同的修炼方法。外功炼体,内修内息。”
修真界没有灵根或天资不足的人也会练功,不过在那个以修炼灵气为主的世界,普通人练的功大多源自体修炼体的功法。由于无法吸收灵气,功夫只有外形而无内息,所以远没有电视剧里的内力那么神奇。
天道瞅着江辞的姿势挺像电视剧里演的,便猜测他们和武侠片讲的一样,进可打架、退可疗伤。
“电视剧?”云符玉止住呕血,随手扯下木架上的毛巾擦掉糊在唇上、下巴上的血。
天道还是那句话,“这里不归我管。”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天道鸟对这里的了解和云符玉差不多,它会将云符玉送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天道准许,他们能够获取苏遥的部分记忆信息也是这里的天道准许。
云符玉能够在此获得重生甚至修炼渡劫,付出的代价就是江辞这一生都与他绑在了一起。
全心尽力、不择手段、辅佐为王,至江辞死方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