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和政殿门外，宽阔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殿前司侍卫列队围在四周，殿门前皇帝坐在御案后神情肃穆，下方摆了三套桌椅，三司正首正襟危坐。
在金殿前搭建的临时堂审场地，身负镣铐的江辞和云符玉端正跪在左侧，作为人证的侍卫和宫女跪在右边。
主审位置上坐着刑部尚书，他一拍惊堂木，四座皆静，堂审开始。
左右桌案后坐着提刑官与大理寺卿，他们目光灼灼，等待着“真相大白”。
刑部尚书道：“堂下案犯江辞，涉嫌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你可认罪？”
江辞坚定道：“臣无罪。”
“人证物证俱在，为何不认？”刑部尚书今天似乎铁了心要给江辞定罪，一改之前模糊不清的态度。
江辞瞥向上座的皇帝，心知肚明，这次刑部尚书恐怕得了帝王授意。
“臣无罪，如何认？”他反问。
刑部尚书眼睛一转，落到云符玉身上，“你是江辞的妻子？”
“是。”云符玉点头。
“姓氏名谁？”刑部尚书按着章程随意问道。
“苏遥。”
众臣都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也就不在意。岂料刑部尚书接着问：“你自称你才是封国细作，可有证据？”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心道江辞的夫人莫不是跳出来顶包的？
江辞紧张的捏了捏拳。
出乎意料的，云符玉吐出两个字：“没有。”
三司皆是一愣，昨天在皇帝面前不是这样的啊！他们三人还为了一封信争辩半晌，最后才议得今日朝会上公审江辞，这人怎么翻供了呢。
刑部尚书不由回头去瞧皇帝脸色，果见皇帝脸黑了。
“大胆！”刑部尚书重重拍响惊堂木，“你昨日在御前言之凿凿为江辞辩驳清白，并拿出一封信称是从薛文手中拿到的，今日在百官面前为何突然翻供？！”
跪在旁边的侍卫薛文明显愣住，哪来的另一封信？他手中只有一封信正作为证据呈在刑部尚书的桌子上呢！他急忙要开口澄清，但被云符玉抢了先。
“单凭一封信件，如何证实我就是细作。”
刑部尚书刚要反驳，想到他桌上的那封信，谨慎的说：“你既说自己不是细作，那昨日在御前为何要欺君？”
不擅长语言讲道理的云符玉掀起眼皮盯着主审官桌上那封证物，手伸进袖子里让天道把信吐出来，然后捻着信放到身前地上，“没有信，这是假的。那日我被领到冷宫中，这侍卫突然从宫殿里冲出来欲行不轨，幸得将军及时赶来，这人便反咬一口诬赖将军叛国。”他说着侧目睨眼薛文。
一名刑部官员上前拾起地上的信，转身呈给尚书，取出信件一瞧，竟是空白无字，刑部尚书抹抹脑门的汗给左右两位大人看了一眼后才递到皇帝身边大太监手上。心想江辞娶的妻子真够大胆，简直是把皇帝当傻子耍。
“大胆！”皇帝见了果然大怒拍桌，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江辞的案子，云符玉欺君罔上的问题可以事后再论。“继续审！”
江辞的口供上的说法与云符玉说辞一致，三司与皇帝均有过目，刑部尚书想了想道：“苏遥，你所言只是你一面之词，无凭无据。”
云符玉冷笑，指着薛文说：“此人说我夫君通敌，难道不是一面之词？”
刑部尚书下意识反驳：“如何是一面之词，分明有封国丞相的信件为证。”
终于说到点上了，云符玉胸有成竹，问道：“你们说是封国丞相的信便是了？证据呢？莫非在座各位认识封国丞相的字迹和私印？”
这话可不是一般的大胆，众臣眼皮一跳，俱不敢言。两国只以国书交往，国书由中书省官员书写，邻国丞相的文墨不可能在国内流通，能认识公羊志歌字迹与私印的只可能是与其有私交的人。谁敢应声谁就是通敌叛国。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大家心里都明白证据不足，但因为一封信和一个身份没有证实的人指证就能将江辞下狱，无非是“圣意”二字。
偏偏云符玉把话挑明了说，弄得皇帝脸色非常难看，那表情像是要撕了他。
众臣旁观都心惊肉跳，云符玉却老神在在，对皇帝要吃人的神情宛如未见。江辞瞥见皇帝的神色，心脏发紧，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薛文觉得形势不对，赶紧开口：“小人可以作证！那确实是丞相大人亲笔信！”
刑部尚书舒口气，幸好还有个人证，否则他们几个都差点成了叛徒。他拍下惊堂木，“现有人证证实信件为真，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符玉懒得说，“大人说的有理。”然后一指后面的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没看过那封信吧，既然是公审，不如让大家都亲眼看看证据和口供。”
这事刑部尚书无法做主，他觉得云符玉说得没道理，物证和口供都是重要的东西，哪能在无关人手上传阅，但他们又是当着百官面公然会审，众大臣横竖也说不上是外人。他回头请示皇帝。
皇帝对刑狱审案的流程不甚清楚，他向来是吩咐一句“查”，下面的人就会把结果呈上来，因此他不在意把证据和口供给其他臣子看。反正在皇帝眼里，大家都是他的大臣，在金殿前传阅也不会出事。
皇帝颔首，刑部尚书只好把东西交到下面，给众位同僚浏览。只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可能是案子审多了深怕节外生枝。
刑狱诉讼禁制案件卷宗和证据外流，不许内部官员外的人查看，就是为防万一，干扰查案。旁边的提刑官不由的皱眉，深觉不妥，可那信已经递到了参知政事大人手上。
参知政事权快速看着信上内容，突然整个人一愣，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颤着手飞快的塞到隔壁同平章事手上，连同口供一起，瞧也不瞧了，然后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在。
同平章事狐疑的瞅眼这老家伙，低头看信，不过一会儿他也做了和参知政事一样的举动，把这要命的玩意塞给身边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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