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江辞将兔子灯递过去,借着花灯和房里透出的幽光,认真逡巡云符玉神色,不答反问:“不想我问你半夜去哪里做什么了?”

    云符玉沉默,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有时候我真觉得……”江辞幽深的双目仿佛能看透人心,嘴上说的话倒是一如既往不正经,“你像一只兔子。看似安静柔弱,受点委屈就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有点风吹草动就缩回窝里,然而一旦逼急了咬起人来又狠又疼。”

    云符玉:“???”

    云符玉问天道:“他是不是在说本座坏话?”

    天道:“不,这狗男人在调戏你。”

    云符玉:“……”

    什么踟蹰啊心虚啊感动啊顿时全都抛诸脑后,手里的兔子灯都不可爱了呢。云符玉非常冷淡的说:“我要离开数日,急事。”

    江辞蓦然敛了笑,皱眉沉默一会儿,问道:“去哪里?”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打算寻个地方闭关突破筑基,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必定是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江辞倒不是非要得一个答案,“非去不可?”

    云符玉点头。

    “近日京城可能大乱,你若是出京,短时间内就别回来。”江辞反倒像是松了口气的说。

    这种语气听起来不太妙,和过去一有事就赶他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突然扯住江辞袖子,本想下个标记,但紧接着想到万一换了衣服怎么办?

    “怎的?”江辞笑言:“突然舍不得我?”

    舍不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巴不得早点完成任务回去修炼。只是思及上回江辞跑去原城山时遇刺,差点死在那儿,他便有些后怕。此次他闭关突破,不知几日能成功,万一江辞又出事,他唯恐无法及时赶来罢了。

    唔……对了!

    云符玉从发间抽出碧云翠凤簪,踮起脚插到江辞发冠间,“戴上,不许离身,睡觉时也要放在身上。”

    江辞像看一只调皮宠物一样看着他,无奈笑道:“好,我一定时时不离身。先进屋。”说着就勾住他的腰往屋里带。

    云符玉并不想进屋,赶着去突破呢。

    房间内燃着数只蜡烛,昏暗的烛火影影绰绰,仅能照耀部分地方。桌子上倒放着一只花灯,竹筐架上糊的纸破损,露出里面的竹篾。云符玉视线扫过桌子,发现了那只破掉的花灯。

    那是元宵节上江辞所买的另一只花灯,原本和兔子灯一起被他挂在床架上。顺着他的目光,江辞也发现了花灯。

    “我来时发现玉竹在你房里翻找东西,那只花灯是他被吓到时不慎打坏的。”江辞说。

    云符玉蹙起细眉,目光变得锐利冰寒,神识寸寸扫过整个房间、庭院、书房,每一个角落尽在他的神识笼罩下,每一寸地方与记忆中的进行对比。

    江辞不知道他此刻的沉默是在做什么,继续道:“我已让人带他下去审问,明日应当就有结果。先前程昱和我说过,你一直怀疑玉竹,他之前是不是就做过这样的事?”

    云符玉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认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动了我东西。”

    “嗯。”江辞说:“我来时他正在翻你的柜子。”

    闻言云符玉走向贴着墙面的那个大衣柜,拉开柜门,里面盛放着将军府为他置办的几套衣物,以及天道买的数套法衣。

    “少了一根发带。”云符玉面容严肃,天道的小圆眼里幽光闪烁。

    发带是和法衣配套的,发带内秀攻击符文,有需要时可以将它作为武器使。他和天道不确定凡人会否发觉发带的秘密,但无论如何,属于修士的东西不能落在这些凡人手上,如有万一,便是扰乱异界。届时哪怕他们与此界天道有所交易,恐怕也保不住云符玉。

    江辞立刻联想到玉竹身上,疑惑的说:“他偷你发带做什么?”

    云符玉侧首与天道对视一眼。

    天道:“法衣是我买的,发带丢失算我疏忽,这事我来解决,你去突破。”

    法衣在修真界就跟符纸差不多属于消耗品,你有我有大家都有,全是在店铺里买的,一点都不稀奇。惯性思维下没太在意,便把它们和普通衣物放在一起,便于平日的穿戴。谁能想到玉竹胆大包天,竟然动了他的东西!

    为了保守修士的秘密、不扰乱此界秩序,天道决定亲自出手。既然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触碰到凡人不可企及的秘密,那就只能……

    云符玉把天道捧给江辞,“你带它去找玉竹,它能找到我的东西。”

    江辞没有愚蠢的询问“发带很重要吗”,挑眉道:“我们胖鸟可真厉害。”

    家仆偷盗主人的物品,若不是偷去卖钱,那就是受人指使。虽然不清楚发带有何重要之处,但它是私人物品,拿着它可以栽赃陷害。

    江辞接过胖啾搁到肩膀上,摸摸云符玉的头说:“早些睡,我走了。”

    云符玉点头。江辞带着天道走得毫不留念。待他彻底走出神识笼罩的范围,云符玉的身影亦随之消失在房里。兔子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到床上,一只大白兔从黑暗的阴影里蹦出来,竖起耳朵仰头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忘记关闭的房门。

    兔子的长耳朵晃动,房门慢悠悠合拢。

    这个世界空气中灵气稀薄,越是人口密集处,灵气越是稀少。云符玉没有筑基无法御剑而行,如今害死苏遥的罪魁祸首已死,胁从下毒者暂且不问,他与苏遥间的因果基本斩断,半只脚便迈向了筑基的关卡。突破在即,刻不容缓。他需要尽快闭关突破,否则错过时机,对修行不利。

    无可奈何之下,他悄然潜行越过高高的城墙,离开繁华的京城,寻到城郊灵气较浓郁的地方。

    这里是京城外五十里的一座荒山树林,山上无人居住,离山脚不远倒有个小村庄。云符玉快速扫视周围环境,虽然离京城不远,山下还有人,至少山上没人,没得挑了。

    此时天色微亮,云符玉不再奔走,提剑上山,在光秃秃的山里里穿行,如履平地。最后寻到一块生长奇怪植物的地方,在植物生长的地方及周围一圈有限范围里,除了此种植物外没有树木或任何其他植物,因此显得此地平整宽阔。

    云符玉将回风半身插进泥土里,阖上眼眸盘膝坐下,五心朝天。片刻后,以他为中心四周的灵气开始疯狂向他聚集。涌动的气流吹动周边草木,窸窸窣窣声连绵不绝。

    冰寒的冷风拂动,枯褐的枝条上倏然抽出嫩绿新芽。

    似乎……春天来了。

    今日注定是令人难忘的一天,恰逢大朝会日,皇帝面色阴沉,黑着脸坐在龙椅上,群臣清晰看见皇帝陛下压抑着怒火和惊惧的脸,纷纷不安起来。

    果然,皇帝说了两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其一,南郡急报。南方十二城百姓起义,七名县官被杀,如今已攻占十城的府衙,集结在井州城外与几城府兵对峙!立即就要攻进城内。

    其二,二皇子昨夜莫名死在皇子府邸。尸体横陈地上,他姬妾昏睡在床上,内侍进去伺候二皇子起床上朝时发现了他的尸体。消息急速递进宫内,就在皇帝上朝的前一刻,他得到了这一令他震怒的消息。

    “朕的儿子就这么无声无息死在自己府里,京城治安竟如此之差,使歹人如此有恃无恐的在朕眼皮底下行凶!京兆尹何在!”

    张府尹战战兢兢出列,声音都在发颤:“臣、臣在!”

    “张朗!”皇帝怒斥:“你这个府尹是怎么当的?!”

    张府尹心道寻常歹人哪会去杀皇子啊,摆明是皇帝的儿子们为夺储搞出的事儿,能怪他么?!

    面上却几乎声泪俱下道:“皇上,微臣日日督促手下衙役捕快巡城,兢兢业业审案,一日不敢懈怠。可、可是……”他抬头小心翼翼瞅瞅皇帝脸色,“虽说微臣是京城府尹,按理说管辖京城百姓与京城治安,可是内城皇宫不归臣管啊。二皇子即便出宫建府,皇子府及其周围的安危是……”

    张府尹小眼睛往左列武臣的列队前排一瞥,谁都明白他未尽的话里意思。

    众所周知,保卫皇子安全的是殿前司侍卫,皇子府一般建在皇宫旁边,属于内城,京城府尹的手本就伸不到那里。谁胆子大没事往皇宫附近跑啊,当护卫皇城的侍卫都是木头人吗?为了避嫌,京府尹的衙役捕快从不接近皇宫,平时巡逻他们连众位大臣家附近都不去。

    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它不香吗?跑达官贵人们跟前惹嫌是闲着没事吗!

    新上任的殿前司指挥使是原副指挥使。他比他的前任聪明一些,立刻出列请罪:“皇子府发生命案是殿前司护卫不力,末将愿戴罪立功,请与大理寺共同查明此案。”

    他一番领罪认错,接着自请查案,“戴罪立功”四个字一出,皇帝倒不好迁怒于他。毕竟二皇子是如何死的尚且不明,现在就责罚殿前司指挥使意义不大。

    “准!”皇帝脸色依旧不好看,“朕给你们三天时间,务必给朕查清了!”

    指挥使目光一沉,一张面瘫般的脸无甚表情,规规矩矩领旨。大理寺卿张晖右眼皮瞎跳,垂头敛目领旨,心中把殿前司指挥使骂了个通透。

    真是人在朝上站,祸从天上来。

    死了皇子关他大理寺屁事?发生在京城里的凶杀案不该京府尹查吗?再不济还有统管全国所有刑、狱的刑部;负责一切刑案的诉讼、审查的提点刑狱司!他们大理寺只查朝廷官员啊!

    殿前司那个兔崽子谁都不点,偏偏点他一个混吃等死的是几个意思?!

    二皇子案暂且讨论至此,目前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皇帝道:“朕昨日已与几位大人商议过,南郡诸城叛乱之事就交由太子带兵去平息。”

    太子眼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原本昨天受到皇帝召见,告诉他前去平乱时他尚有不安,深怕自己一离开京城,二皇子就趁机搅风搅雨,搞得他鞭长莫及。他回家后紧急与站在他阵营的大臣商量,琢磨该怎么办。熟料今天一上朝就听到二皇子死掉的天大好消息。

    这下平乱不再是二皇子搞事的时机,而是他建立功勋的机会!

    太子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执笏低首:“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平定南郡百姓叛乱。”

    枢密使傅如益出列道:“不知皇上属意调遣军队平乱还是调动府兵前去?”

    调遣军队的兵符归枢密院掌管,而府兵不同于驻守各边境的军队,他们属于各府衙雇佣,由兵部登记管理。兵部尚书对此也很关心,殷殷看着皇帝。

    江辞听到南郡叛乱的消息,低垂的眼帘下是幽深目光,他安静倾听着皇帝对此的安排,心中打起自己的算盘。

    “众卿的意见如何?”皇帝昨天就与内阁及几位宰辅商讨过,却拿不出好的主意。

    参知政事说:“边境各支军队需住手边疆,不宜调动。而且他们离叛乱的地方路程不断,调动时日越久,于平乱越不宜。而府兵需要向多处府衙征集,调集他们如收拢一盘散沙。微臣以为太子不如带领一千殿前司侍卫直接前往中昌,在那里集结南郡诸城的府兵再去平乱。”

    江辞心中冷笑:馊主意。

    南郡的府兵若是有用,那些叛乱就不会闹到如今的规模了。况且乱民正在集结攻城,十二城失守了十个城,失守的那些城池府兵如果不是大败被杀被俘,那就是逃了,太子只带一千殿前司的人去,到哪儿集结人?

    中昌是个小县城,位于乱民目前攻打的并州西边,与并州相距不到百里,没有城防措施。假如挑动百姓起义的幕后人知道太子到了这里,怕是立马会让乱民放弃攻占并州,转而攻打中昌,或捉或杀太子。是杀是虏,端看幕后那人的最终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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