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道无情

    夜已深,断无云拿着刻录下来的白府地图。白家坐落在风陵山脉之上,山脉辽阔蔓延数千里,一眼望去如同碧海无边,在这数千里山脉间想要不惊动白家,去寻找凤尾火的藏火之地简直难如登天。

    可是再难也得去做,觊觎凤尾火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若是不抓紧时间,难保不会出现其他意外。他将地图记在心里,暂且安稳两日,过些时候便去探探白家。

    隔壁,楚疏尘还顶着万里空的壳子,他盘腿在床上正襟危坐,摩挲着那枚被断无云佩戴了三年的流寒玉,神情中流露着丝丝怀念。

    就在这时他脖子上的石头吊坠微微发烫,楚疏尘不紧不慢地取下吊坠,这是这幅壳子佩戴的东西,上面附着着一丝隐秘的空间法阵气息,看样子似乎是个联络讯息的法器,若非楚疏尘自身是个阵术大师,也不会看出上面纹刻的法阵。

    “能不借助阵盘直接雕刻法阵,这副壳子果然古怪。”楚疏尘倒是不知修道界居然出现了阵术如此厉害的邪修。

    楚疏尘指腹擦过吊坠,一道灵力送入其中。吊坠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便传来了声音,“怎么这么久?”

    楚疏尘不动声色道:“方才屋内有人。”

    “今日为何突然暴露修为?”

    楚疏尘没有回话。

    对面继续责问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凤尾火,你若是再自作主张坏了魔尊的大事,小心自己的小命。”

    魔尊?邪修里的大能修士虽然不多,但也并非只有一两个,也不知这邪修口中的魔尊是哪一个?楚疏尘旧伤未曾加重时,便以一套伏邪阵杀尽大半妖魔,最是不喜这种蝇营狗苟的邪修。

    他压下心中的不悦,想将对面那人引出来,便刺激道:“只要取得凤尾火便好,无需你指手画脚。”

    对面那人沉默一瞬,语气阴鸷道:“我会再联系你。死不可怕,可怕的不是求死不能吗?”他说完便断了传讯法器。

    楚疏尘眉头轻敛,摸着玉佩思忖,断无云来白家想找个安静的修炼之所,可现在看来白家的水也不浅,应该还有不少人觊觎凤尾火,日后免不了又是一场争夺。既然如此他便亲手为无云打造一个祥和圣地,先找到这个邪修解决掉,其余想要争夺凤尾火的人也不必留着了。

    清晨时分,江九归一大早就扣了扣断无云的房门,笑道:“乐前辈,我是来侍奉你的。”

    断无云听着声音熟悉,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老熟人,他靠着门框笑道:“还真是巧,那些虚礼就不必了,今日的阳光倒是不错。”他伸了个懒腰,放下手后习惯性地往腰间一摸,结果摸了个空,他才想起来那块流寒玉佩已经被他当给客栈老板了。

    “啧,”断无云收回手,“先去白管事那里把月俸领了。”然后去客栈把玉佩赎回来,身上突然没了一样东西,怪不习惯的。

    “好的。”江九归着断无云一起去找白管事。

    正好白管事在堂中对月俸账本,身边的弟子将月俸逐一发放下去。

    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女站在白管事面前,一巴掌拍在账本上,“白管事,为何二少爷这个月的月俸又少了五十块下品灵石?”

    白管事抬头看了她一眼,身体微微后仰,淡然笑道:“近日府中紧缺,每人都缩减了一些。”

    “一派胡言!”少女一把扯开旁边那人的储物袋,秀目往里一扫,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你欺人太甚!”

    白管事脸上的笑容有些冷,身上释放出金丹修士的神念威压,尽数倾轧在少女的方向,“区区一个侍女怎么如此放肆?”

    少女不过才筑基不久,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威压?她的脸色顿时被压制得苍白如纸。

    断无云站在门口,心念一动正要将这道威压挡下来,忽然一个青年擦肩跑进屋,他看这背影还挺眼熟。

    “白管事。”青年扶住少女。

    白管事收回威压,笑着起身行礼道:“二少爷。”

    断无云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在凤岭外黑吃黑的那个倒霉蛋吗?叫什么白亦山?想到这里他挠了挠嘴角,还好当初给他洗了记忆。

    白亦山对白管事笑着点了下头,回头看向少女道:“小雪花,不得无礼。”

    小雪花跺了下脚,拉着白亦山跑了,出门后不满地嘟囔,“就你脾气好!”

    白亦山无奈地笑了笑,“府中近日紧缺,总不好先短了刚来的外门弟子。”

    断无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这人不应该生在修道界,更不该生在重九大世界。

    白亦山察觉到断无云的目光,侧头对断无云礼貌地笑了下。

    断无云微微一笑道:“小友倒是豁达。”

    白亦山看不穿断无云的修为,稍加思索便知道这应该是刚刚招纳的客卿长老,于是行了个礼回道:“前辈过誉,既是白家人,自然就要为大局着想。”

    “哦?”断无云挑了下眉,“只怕是有人不肯领情。”

    白亦山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又何曾没有争过?只是争不过罢了,他资质不好,自小便不受父亲重视,府里的人也只是对他表面尊敬,久而久之万事先退一步也就成了习惯,最起码还能维持住表面和谐不是吗?从幼年记事时起,他便明白有些人争是逆天改命,而有些人争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愣了会儿神,垂眸行礼道:“前辈,告辞。”

    江九归小声说道:“乐前辈,他好呆啊。”

    “非礼勿言。”断无云压低声音道,“你看他虽难掩落寞,却目光清明,可见心中是从来没有怨气的,就凭这份宠辱不惊的心性,若能得机遇,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他身为白家二少爷,如今才堪堪筑基,可见资质也是不大好的。”

    “资质不代表一切。”断无云道,“如楚疏尘、渡霄一类的天纵奇才在修道界并不多见,大多数人不过资质平平。而且白亦山这种人在修道界倒是少见,若是大能修士都有这般心性,那修道界也就和平多了。”

    江九归神色莫名,眼睛落在一旁的石阶上,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走神。

    断无云叫住白亦山,“明日我在授道堂传授丹道。”

    白亦山呆了呆,随后拱手道:“多谢前辈。”

    “前辈是想帮他。”江九归回神问道。

    “顺水推舟结个善缘罢了。”断无云道,“左右我也要在授道堂授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过是顺便的事情,何乐不为?更何况万般善因皆成善果。

    江九归笑道:“前辈的心也很好。”

    “受过别人恩惠的人,自然也该知道如何授他人恩惠。”若是当年没有楚疏尘舍命救他,今日又怎会有如此爱管闲事的断无云?可惜楚疏尘已经不是当年的楚疏尘了,难道修得大道的人果真会变得无情吗?

    江九归闻言错开目光,低着头不再言语。

    断无云回忆起往事,轻叹一声进了屋,“白管事,我来领月俸。”

    白管事见断无云进来,立刻迎上来笑眯眯地说道:“断道友,日后让侍奉弟子过来领便可以了。”

    断无云摆手道:“刚刚来到白府,走一走也无妨。”

    “断道友所言不错。”白管事将客卿长老的份例取出来,亲手递给断无云。

    断无云收好月俸后,让江九归先回去休息,他自己则换了身白家的家服去那家客栈赎玉佩。

    按照常理说,客卿长老在今日便应该受到,但每一个长老是不会一起传授道法的,毕竟每个人的道都各不相同,他们将时间穿插开,一个人讲授完,下一个人才会过来。万里空给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讲了一遍辨别灵草种类的要诀,却迟迟不见断无云过来接班,反倒是其他客卿长老过来替班了。

    万里空心生一股被遗弃的慌乱,顿时手足无措越来慌,他皱了下眉,“乐道友呢?”

    “乐道友下山了。”

    万里空压下心里的不适,回到卧室等断无云回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的影子。万里空越等越焦虑,他揉着脑袋,仿佛能压制住元神深处的阵痛。

    脑海里一道道声音催促着他把断无云抓回来,万里空痛恶地在手臂上割出一道道口子,可那声音并没有停止。

    许久后,楚疏尘忽然睁开眼睛,暴戾的气息抑制不住地四散,周身白光一闪他便脱去了万里空这个壳子,虚空抓出一把长剑,一身杀气地离开了白家。

    断无云刚到客栈就被告知自己的玉佩被人买走了,他脸色顿时一沉,宛如阴云密布。

    客栈老板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愧疚地说道:“谁能想到你真的能进白家啊,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卖掉它,谁知道前天夜里来了一个怪人,直接留下灵石把玉佩给抢走了。”

    断无云见老板表情不似作假,可谁能抢一块流寒玉玉佩呢?这虽然贵重但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除了能调节温度基本没有其他功效,“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

    客栈老板不用怎么回忆就能描述出来,“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长得很标致,但他一头白发,面无表情地撑着一把黑伞,看上去倒像个邪修。”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断无云几乎不用再听,便知道这说的就是楚疏尘。他摩挲着唇角,纳闷楚疏尘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把他的玉佩给抢走了。

    “老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客栈老板设了一道隔音结界,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瞧着那人与无争道尊楚疏尘的模样十分相似。”

    “老板见过楚疏尘?”

    “我看《道门风云录》里描述过,”老板顿了顿打量着断无云,“传说无争道尊不会轻易离开极北雪山,更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兴趣,从前唯一能让他找上门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而找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杀他们。”

    断无云无奈地摊手笑道:“老板,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老板摇了摇头。

    断无云和老板道了个谢后才离开,心里一直琢磨,“他到底来这儿干什么?总不能真是追过来杀我的吧?”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呐,毕竟在楚疏尘眼中,二人仅相识三个月就迅速结为道侣,结为道侣三年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加起来也没有说过几次话,他不觉得自己得罪过楚疏尘。

    断无云忽然察觉周围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在盯着他,不动声色地转头去看,正好对上楚疏尘杀意未散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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