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内众生相

    第十四章  花内众生相

    暗雷在云层中翻涌,动静传到九重天之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跑到门外盯着天边。

    他们能看到那头的惊雷在黑色的云雾中翻滚,实在是令人惊心不已,承泽天君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便叫来随从问道:“怎么回事?”

    随从恭敬道:“回天君,那个方向……好像是无灵世界出了什么变故。”

    承泽天君皱了皱眉:“无灵世界?”

    原本他还有些没精神,如今一听是无灵世界的事情,虽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立刻在心中多了几分提防,面上也恢复了荣光。

    清无仙君这个人脾性如何,九重天上的众人也都是十分清楚的,虽说外头总传这人举止荒唐,行为放/荡,可谁都晓得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心眼小爱记仇,哪怕是吃上一丁点无大碍的亏,都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报复回去。

    上一届天君还在位的时候,倒是喜欢清无仙君这脾性,总爱把人招到身边研究各种新奇玩意儿。

    分明是个稳重的人,却不知为何如此喜欢那讨人嫌的清无仙君,甚至还破例为他在这九重天之上封了殿——

    虽说这九重天之上行走的都是仙家,可是仙也是要分个品级的,正如那些修道的凡人一般,只是仙家品级不按照筑基之类的来排而已。

    修道者非是遇上大机缘,否则连仙家中最末等的散仙都没可能做,而那些散仙地仙之类品级低微的是压根没机会跑到这九重天上来的。

    地仙之上,便是最普遍的仙人,而仙人之上的上仙,若是能努把力博得一项功名,才有可能在九重天拥有自己的洞府。

    之后,便是金仙,进阶金仙者,受封一处大殿,从此以后便是在九重天上真正拥有了自己的居所。

    而清无仙君连个上仙的品阶都没有,他究竟又是凭借着什么才让上届天君如此宠爱?

    这件事,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天君招来人去问雷公,无灵世界那边的异动究竟是为何,竟然闹得连九重天之上都能听到那动静,而派去的人匆匆回来后,只带回了雷公万分茫然的一句不知。

    得不到答案,天君便亲自出去查看,他拿着一面水镜,将无灵世界上空的景象拉来,这一看,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

    “竟是魔骨花现世了?”

    天君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不由得握紧了水镜,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转过身,他瞥了一眼侍从:“快去将武道仙尊唤来,本君与他有要事相商。”

    侍从躬身应下之后,急匆匆离开了,天君收回水镜,目光重新投向那片仍旧在翻滚着暗雷的天际,眼底忧色逐渐浓重。

    本以为清无仙君被发配到那种地方,便能安分一段时日了,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有本事,在那灵气几近干涸的地方还能翻腾出浪来。

    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那清无仙君究竟又打算干什么,竟敢这样直接放出魔骨花。

    难道这人真的就不怕死吗?

    …

    一朵小小的魔骨花折腾出如此动静,竟连上界众人都被惊动,这事,罗景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了。

    被他的灵力所包围,魔骨花已经彻底开放,原本是泛青的花瓣现如今变成了极其浓郁的黑,如墨一般,中间的花蕊却是暗红色的。

    在魔骨花完全盛放的那一瞬间,整个无灵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还待在混沌之地的玩家们纷纷被踢下线,一脸茫然地盯着头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试着再登陆,却只看到了一句系统临时维护的公告。

    “我X!真是绝了!维护不提前通知?”

    这个小插曲立刻就让论坛上再次热闹了起来,内测玩家们一连开了好几个帖子,在里头怨声载道,时不时cue一下总是背锅的狗策划,叫嚣着一定要策划出来挨打。

    尚未平息的热潮就这么又被推了起来,《创世》这款游戏的名字自然也再次被推上了风口,硬生生闯入了更多人的视野。

    但不管那些玩家们此时在做什么,罗景清是完全没空搭理的。

    魔骨花盛开之后,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大,罗景清抬脚踏上它的花瓣,双脚踩到暗红色的花蕊之上,花瓣开始迅速合拢。

    轰隆隆的声音只在花朵里响起,他闭上眼,感觉有一股十分霸道的力量拽着他,想要把他往下拖。

    他没有反抗,一下子就被拽了下去,耳旁风声呼啸,他不停坠落。

    约莫一分半左右,他忽然抬掌用力往下一拍,掌风轰地一下撞上来自下方的力量,他缓缓飘落,双脚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睁开眼,这里的环境是一片黑暗,他环视四周之后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还能闻到一股灰尘的气味。

    摊开掌心,一团火焰跳出,瞬间让他看清了这间屋子的模样。

    这是一间柴房,很破,很小。

    ……也很眼熟。

    罗景清推开柴房的门,外头月色幽幽,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气味,看起来是快要下雨了。

    他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出门左转,顺着小路一直往前,最终停在了某个院子外。

    夜色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在院内的小屋门口,他小心翼翼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之后,这才轻手轻脚推开了屋门。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那个身影猛地一僵,像是被吓坏了似的,动也不敢动。

    罗景清忍不住嗤了一声,足尖一点,整个人就上了树,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那小子摸进厨房,偷了几个馒头之后窝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

    馒头那么干,那小子被噎得不行,却也没心思找点水喝,只顾着把馒头往肚子里塞,好让自己不至于饿到手脚发软,连把剑都拿不起来。

    他正在拼命往嘴里塞馒头的时候,不知道院子外头来了好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几眼之后,便点燃了火把,猛地冲出去:“给我抓住那个偷东西的无耻小贼!”

    罗景清在树上翘起了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

    树下,那群人拿着木棍已经把偷馒头的小子给抓了出来,在火光下,那小子一张脸煞白,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

    人群里走出来个身材丰腴的妇女,眼神讥讽地在那小子身上扫了一圈,啧啧道:“呦,我当是哪里来的小偷呢,怎么是小少爷啊?您这是搞的哪一出,大晚上的不去歇息,竟然跑到厨房里来偷馒头?”

    少年一言不发,胸膛的起伏却不由自主加快了许多。

    他实在是饿得不行,又想到明天要去参加宗门里的大选,若是饿着肚子前去,定然会影响发挥,可他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就错过等了好多年的机会,所以才硬着头皮跑出来,想着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但没想到,他才刚进来没一会儿,就被人抓了现行。

    手里的馒头还在,这便是罪证,让他感到十分难堪的罪证,他满心懊恼,连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紧嘴唇,恨不得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躲一躲。

    那些人的目光就像是利剑一样,刺得他浑身疼。

    “原本老奴是因为这几天厨房里总是丢东西,才想着叫下人们盯着,看看能不能抓到那小贼,却没想到人抓是抓到了,却是小少爷……您看您这弄得好像老奴没伺候好您似的,老奴这么一想也觉得万分羞愧,干脆这便去向老爷说明老奴的失职,就这么直接把老奴发卖出去好了……”

    少年身子一僵,猛地抬了头:“别!”

    那妇人假意抹了把眼泪:“老奴知道少爷好心,可是您这样为老奴着想,实在是臊得老奴这张老脸都要不得了,老奴实在是羞愧啊,竟然没留神小少爷饿成了这样,竟然大半夜的跑伙房偷馒头……便是少爷不愿怪罪老奴,老奴自己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坎啊!”

    她说着说着,竟然是哭了起来,但那光打雷不下雨的模样,谁看了不知道她这是故意说这种话来挤兑那个少年的。

    毕竟,这个少年是家族里类似隐形人的存在,老祖宗不喜欢,家主也对他厌烦到多一眼都不愿意看,哪怕是头上还挂着一个谢氏的名号,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偷馒头这事可大可小,但若是传到家主耳朵里去,原本就对他十分不喜的家主,怕是会更加厌恶他——

    堂堂谢氏,家中竟出了个手脚不干净的贼?

    家主才不会管他究竟有什么苦衷,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他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剔除更加省事才对。

    而这老家伙是大公子的人,如今这个样子,谁能猜不出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样明目张胆的意图,少年心里自然也如明镜一般清楚,但是他没有反抗的本事,哪怕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却只能一忍再忍。

    方才那一句带着乞求意味的“别”,就已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这时候听着那老家伙更加得寸进尺的话语,他咬得后槽牙都开始酸疼起来,脑袋里轰隆隆,一双乌黑的眼珠都现出了血丝。

    怎么办?

    如果在这关键时刻被家主抓到借口,他一定没资格参加宗门选拔了!这可是他等了好久的机会,他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去拼一拼,但现在,这个机会就要这么和他擦肩而过了吗?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少年呼吸越发急促,手里的半个馒头像是尖刺一样在他掌心握着。

    但就在这时,越说越得意的老家伙忽然听见一阵树叶摇动的窸窣声。

    她感觉后脖颈一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她脖子过去了一样,让她瞬间寒毛直竖。

    她猛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人轻飘飘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身浅蓝色的长袍被风吹得往后扬起,在这黑夜和火光的交错间,衬得他更加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任谁瞧见,都要叹上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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