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简直惊呆了,不曾想贾明华看起来娇柔,说动手就动手,且下手竟这样狠,扇得许氏偏过头去,脸上赫然五指印。
许氏自己都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吵吵着要扑上去,却被枫露一脚踹在膝上,扑倒在地,再要上前,贾明华已经让侍卫和京畿卫团团护着。
那一边的家丁护卫也冲了过来,两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侍卫头子脑壳疼,“郡主要动手,招呼我们便是,这要是伤着您一星半点,咱们兄弟怎么好交差。”
京畿卫险些就跟着说“是啊是啊我们帮你打。”
“叫你们为难了。”贾明华又隔着人堆仔细观察了那个外室。
不是时下流行的妖艳款式,容色并不出众,就和小白花似的干净水灵,哪怕被婆子拽在手里,也只无声落泪。
有意思,许氏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不为难,郡主快意恩仇,不愧是贾将军的女儿。”京畿卫里有小伙子见识过她爹贾赦打人的英姿,不知道怎么就歪到虎父无犬女上了。
贾明华:……
你是说我爹被人合伙骗银子买了假古董,一怒之下饱以老拳的那件事吗?
我并不是很想和这件事并列在一起。
侍卫头子见越说越热闹,催着贾明华上车,“郡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许氏鬓发松散,脚也扭着,歪歪斜斜靠在侍女身上,怒喝道,“今儿谁也别想走!贾明华,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动手?不过是破落户家出来的冒牌货,我一定要禀报贵妃治你的罪。”
这些个话贾明华听了不知道凡几,如何会放在心上,只淡淡道,“世子夫人不敬皇后在先,我替皇后教训你出言不善,也是罪吗?就是吵到贵妃面前,只怕受罚的也是你,不是我。理国府也是这样想的吗?”
本来在一旁装无事人的柳世子只得道,“理国府断无此想,只是内子无知妄言,还请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你闭嘴,你到底是哪头的?”许氏对她丈夫怒目而视,看起来整个人都要炸了。
柳世子出轨管出轨,脑子还在的,寒声道,“你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要如何?别在这里丢理国府的脸。你们几个,不好生伺候夫人,倒是惯会煽风点火的,如今闹了这样的笑话给人看,明儿就打发人出去。”
许氏拼着脚疼,也要上前去再给他两下,声音真真是连着月亮都吓到月后头去了,“姓柳的!你理国府养出你这等贪花好色的,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你别在这里给我充大头蒜!”
带着理国府徽记的马车不远不近,恰听了个清楚,车上的老夫人气了个仰倒,由众人伺候着近前来,龙头拐杖在地上敲得啪啪作响,“你许家贵女,我家高攀不起,既如此,你今儿就回去罢。”
许氏知道其中厉害,不敢再强势,只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老夫人如何来了?”贾明华福身施了一礼,上前扶住柳老夫人,“您身子不好,夜里风大,莫要受了凉。”
“家门不幸,倒叫你看了笑话。”柳老夫人瞧见了许氏脸上的巴掌,还以为是柳世子打的,对着他也没好气,“怎么还与你媳妇儿动上手了?”
柳世子有些尴尬地看看贾明华,贾明华笑盈盈道,“老夫人误会了,是我打的。”
“哦?”柳老夫人到底沉得出气,还能和颜悦色地问一句,“可是我这孙媳哪里得罪了郡主?”
“世子夫人许是魇住了,胡言乱语辱及宫里两位娘娘,您瞧着满地都是人,传出去了只怕不好呢,我就越俎代庖了。”贾明华道,“明儿给老夫人登门赔罪去。”
只说给柳家赔罪,却不提许氏。
柳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赔罪不用,府上得了好些江蟹,算算这两日也该到了,我到时候叫你来吃酒吃螃。”
理国公在镇江任职,连醋带蟹,都方便得很。
“那是再好不过了。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宫了,多谢老夫人不怪罪。”贾明华与她告辞。
京畿卫自然也就要散了。
柳老夫人求之不得,给京畿卫的辛苦银子丰厚得很。
待得贾明华重新上车,沈陵的眼神很是复杂,“丫头,你这就是红颜祸水啊!”
贾明华抚着火辣辣的手掌,轻笑道,“老师谬赞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老师若是有空,替我查一查那个外室。她若是个无依无靠的,我自有办法叫她有依靠起来。贱籍出来的姬妾,能打能骂,可如果人家也有父母兄弟,也有家世呢?”
沈陵提醒她,“小姑子难缠,并不是什么有利的拒婚理由。贵妃多半会让她来给你赔不是,这桩就揭过去了。”
“我本来只是想给许家添点乱子,她们就能先搁置下婚事。如今倒是个好机会,不妨试探看看陛下的心意。万一老师估错了,陛下对太子的婚事另有打算呢。”贾明华看了一场戏,觉得腹内空空,“这么晚了,今日就去老师家混顿饭,老师新得了个江南厨子吧?我要吃三虾豆腐。”
话题转移之快,一看就是真的饿了。
“只怕晚了,宫门下钥,你回不去。”
“回不去了就在沈家住一晚上,那些个话本子不都这么写么,你千万记得找个俊俏的儿郎来爬我的墙。”
“你仔细我把这话告诉你三哥。”
“顺便再把老师提议我嫁给太子的话一并写给他。”
“我何时说过这话?”沈陵死不认账,“我们且来说一说这三虾豆腐……”
新鲜的河虾剥出虾仁,剩下的头和壳用香油煸炒出橙黄的虾油,再加水便是浅白的汤汁,就以这个作汤底,调味后再煮入虾仁、豆腐,最后撒今春制成的虾籽油,这便是永福郡主惦念着想吃的三虾豆腐了。①
做起来也不复杂,只是河虾本就小,一只虾又能产多少籽,费许多功夫才能得巴掌大的一罐虾籽油,吃完了就只能等来年春天了。
贾明华舀了一勺豆腐拌入米饭里,满足地喟叹道,“所谓三虾,虾油、虾肉、虾籽,实在是鲜美异常,不输蟹黄豆腐,更为柔嫩香滑。”
“这时节吃蟹黄才是,你不是素日最喜欢和时令?”沈陵坐了她对面,捧着一碗三虾面吃得香。
“不合时宜的东西,也有不合时宜的美味。”贾明华眼睛尖,瞧着有下人打灯笼从回廊里转进来,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起身侍立到沈陵边上。
沈御史沈山年近半百,老当益壮,三两步地就进了屋,见沈陵正在吃饭,唠叨道,“这么晚了才吃饭,做贼去了?”
贾明华乖巧得跟个兔子似的,“师伯安好。”
“皎皎丫头也在。” 沈山不躲不避受了他的礼,其实已经瞥见了对面吃过的碗筷,见贾明华嘴角还黏有些许虾籽,皱着眉道,“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你好生吃着饭就是。仪容不整,成什么样子。可吃饱了?”
贾明华抿着嘴唇摇头。
“坐下继续吃。”沈山道,“刚才亲眼瞧见理国府的事儿了?”
贾明华见他面对这样一桌子鲜香连着看都不多看一眼,深觉师伯是个狠人,一面吃一面道,“瞧见了,可怜柳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赶去替小辈处置,真真是可怜。”
沈山奉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怕吓着孩子,又是他自己跑来起的话头,到底没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许家仗着军功和宫里恩宠,眼见着是要过头了,是很该敲打敲打。”
“一将功成万骨枯,许将军是国之栋梁,可难道离了他麾下为国征战的将士们,他一人能成就这军功吗?譬如这豆腐,原本无味,靠着这虾壳虾脑虾仁虾籽,方才有此滋味,世人只称赞豆腐鲜美,何人记得粉身碎骨的虾子呢?”贾明华目光灼灼,“我知道师伯屡次劝陛下莫要放任许家势大,只是陛下怕世人觉得他凉薄。食材讲究有辅有主,何不试一试主辅调换呢?您看老师吃得三虾面,味还是那个味,却无人记得那些个白豆腐了。”
她的画技是沈陵所授,启蒙的诗书却是沈山教导,沈山三元及第,何等天赋异禀,遇到这丫头也要说一句,“可惜了。”
“可惜皎皎竟不是个男子,若你生在战国,只怕也是能成为不输苏秦张仪的纵横家。”沈山喟叹道,“我会先弹劾理国府,后头那些个煽风点火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至于将士们的抚恤,该让太子来办才是。”
“我今日回宫会与太子说。太子仁德,早有此心,只是有君父在上,不敢擅作主张。”贾明华道,“陛下是个最无情也最多情的人,太子难当。”
沈山板了脸道,“还不住口?岂敢妄议君父。”
贾明华只得闭嘴了。
才吃罢饭,又被沈山赶走了,勒令速速回宫。
紧赶慢赶,时辰还是晚了些,好在有人怕这丫头回不去,正亲自候在宫门口等着接人,
“皎皎又偷跑出去玩,倒叫母后和我担心得很。”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②,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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