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堂注定是不平稳的,商议完政事后,先是御史大人跳出来参奏明乐公主肆意妄为,随意鞭打朝廷命妇。沈太傅和太子一脉的人还没出来辩驳,脾气暴躁的武将先忍不住了,他们和明乐公主没交情,但和她丈夫沈辞亭有啊。无偿献给将士们的东西每年有增无减,而且沈辞亭又不借此和他们攀附关系,更别说沈将军还杵在前头,武将们对沈辞亭的好感没到优秀,也在良好之上。
御史引经据典,在听不懂的武将耳里,都是诬陷、放狗屁!明乐公主为什么动手,肯定是对方做错了!就冲明乐公主嫁与沈辞亭后,夫唱妇随单独在六福商会里头加了一份,公主肯定是个善良的大好人呐!
武将偶尔也会灵光一闪的,公主为什么如此善良?那肯定是皇上皇后娘娘教导的好啊,皇上心忧万民,娘娘节俭仁慈,公主耳濡目染,才会如此良善,冤枉公主的人不知是何居心!?
最后本来是参奏明乐公主罪责,在一众武将的胡搅蛮缠下,成功被带歪成明乐公主究竟善不善良。
太子看的目不转睛,暗暗反省自己还是太过忽略武将了。连沈太傅都露出些许愕然,不过转瞬消失,这都是他孙儿的善果。
两方谁也不相让,沈岩锦又突然制造了个大爆炸,他要把镇远侯的爵位传给沈辞亭,朝臣有瞬间茫然,镇远侯?爵位?哦,是了,有这回事,只怪沈岩锦镇远大将军的名号太响亮了,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回事的时候,这于理不合啊。
沈岩锦淡定反问:“违反哪条律例了?”
呃......还真没有。
但爵位承袭这回事,谁不是垂垂老矣或者命不久矣的时候才甘心传给后辈,沈岩锦身强力壮的,着什么急啊!嫌爵位压脑袋?
皇上在上头看戏看的兴致盎然,他的私心定是偏向明乐的,但明乐被大臣扯到朝堂上弹劾,他也是不悦的,不过后续的发展皇上也没料到,但不妨碍他赞同他的臣子的观点,明乐就是随了他,教养好,堪为贵女典范!
皇上心情一好,沈岩锦的上书他也同意了,他本就不是肚量狭窄的皇帝,不然封爵时也不会有三代不降的恩泽,沈岩锦就一个儿子,爵位早晚是他的,早给晚给一个样。
朝臣还没反应过来,不是,皇上您以往可没如此爽快啊,君无戏言,皇上都同意了,朝臣们也不能因为这件事逼着皇上改口,只能在心里憋屈了。
谢主隆恩,皇上退朝,沈辞亭成了新鲜出炉的镇远侯,再一次证明了沈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明乐丝毫未伤,还得了‘心善’的美名,沈辞亭就更不用说了,小夫妻两满载而归。
太子心情畅快,但余下的皇子就不是很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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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明乐堵着嘴委屈向皇后告状,也不夸大其词,反正皇后最了解她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欺负她夫君比欺负她更严重更可恶。
皇后无奈,见女儿挺着肚子,也不忍心说教她,只道,“你也不能轻易在婚宴上动手啊,严公子和你们两夫妻关系都很好,你这不是膈应他嘛。”
明乐反而道:“母后,严公子和辞亭哥哥交情最好,若是当时他在,估计还会比女儿多掀个两桌呢。您放心,女儿道过歉了,这不来找您拿好东西给陈羽羽压压惊嘛,哦对了,陈羽羽是严公子的娘子。”
皇后被她说的一愣,感慨道:“驸马身边怎么净是脾气躁的孩子。”
明乐:“......”
“说明辞亭哥哥为人正派有肚量。”
皇后莞尔:“...可见驸马真把你纵得没边了。”
“娘两儿聊什么呢?”
一道威严带笑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皇后和明乐不约而同扁了扁嘴,皇帝经常突然袭击,她们早就习惯了。
皇后温柔道:“正说到明乐和驸马小夫妻两感情好呢,多亏了陛下当初赐婚。”
“哈哈,沈小子是个有趣的,朕当时也是临时兴起赐婚的念头,正合了一桩好姻缘。”皇上话音一转,沉下脸,“明乐,你对朝廷命妇动手,简直胆大妄为,罚三年俸禄,禁足半年,长长记性。”
“父皇,明乐知错。”明乐乖乖认罚,不痛不痒的一看就知道皇上并没有动真格,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娇娇道,“父皇,其实女儿也吓坏了。”
皇上见她面色红润,眼眸清亮,再心偏也昧不了良心顺着她,以驸马有喜事为由三言两语打发了人。
明乐心满意足带着长长的赏赐出宫。
皇上刚赐婚那会儿,幸灾乐祸沈辞亭要娶个不好伺候的大佛、同情明乐金枝玉叶却下嫁给没有真才实学的纨绔、期待沈府鸡飞狗跳闹笑话的那些人,在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两个后台都惹不起的人凑到了一块儿,搞事的威力足以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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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话本,夫君你要看到何时?”陈羽羽还是头一回见人送礼送一屋子话本的,尤其送礼的人还是一位公主,她是知道夫君和镇远侯明乐公主夫妻关系亲近,但没想到私下会随意到这种地步。
严书恒一脸你大惊小怪,浑然忘了自己刚看到也是惊掉了下巴,赞叹道,“明乐公主这歉礼真有诚意。”就是他恐怕又要被亲爹收拾了。
“夫君,你不怕与公主相处吗?”陈羽羽胆儿算大的,但听了丫鬟后头描述明乐公主突然发难咻的抽出鞭子往人身上招呼,她就有些毛毛的,总感觉和公主说话要斟酌再斟酌,“公主挺照顾我,只是...”
严书恒好笑,逗她,“有什么怕的?公主又不吃人。”陈羽羽白他一眼,严书恒用扇柄敲了敲她抓不住重点的脑袋,道,“公主在乎辞亭,若不是故意道辞亭的是非,她不会随便动手的,估计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说着轻笑又道,“有一回去茶楼听书,还有人说明乐公主是母夜叉,公主倒是觉得好玩,辞亭过去收拾了那人一顿。你夫君和公主争吵的次数多着呢,你可看见我身上有鞭痕?”
“没有。”陈羽羽脸红红的,心里羡慕他们之间的关系。
“日后有的是机会走动。”严书恒无比确信,陈羽羽和辞亭夫妻往来多了,会越来越自在的。辞亭不耐烦繁文缛节,自己可以随手做的事不要下人沾手,连带着公主也被影响,只要夫妻两个相处的时候,丫鬟一般是不在旁边候着的,严书恒插/进去脸皮厚也不觉得自个儿打扰到两人,从生疏的亲力亲为渐渐地习以为常,他感受到的不是满足感,而是无拘无束。这让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说给陈羽羽,也不纠结,“到时自在的你会很享受。”
陈羽羽:???
大概明乐公主也是同样,哪怕辞亭只坐在那安静看书,但她知道,无论她口中的言语多惊世骇俗,当他一脸平静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继续挺有趣’时,心里的安定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若是严书恒和沈辞亭说这一番话,沈辞亭应该会罕有的一头雾水,他做的很平常,只是尊重每个人的言论自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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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镇远侯,呵呵呵,人与人的悬殊怎会如此之大,犹如鸿沟,真是不公...”江心慧低低重复了好几遍不公,静静在一旁打络子的绮衣,哦不对是绿衣,神情茫然,华丽的皇子府,进来了才能体会到身上一重又一重的枷锁,因为她和庄侧妃身边的二等丫鬟琪衣名字读音相像,便要舍弃用了十几年的名字,还因为那天她正好穿了浅绿色的衣裳,新名字便随意定了下来。
绿衣不过是个丫鬟,她认命。
不过她知晓,小姐是不甘心的,绿衣想,若是换做是她,如果有机会过比现在更尊贵更体面的日子,心湖泛起涟漪是肯定的。小姐自小到大栽过的最大跟头便是和镇远侯的退婚,偏生小姐离了侯爷,侯爷反而越来越顺,小姐却做了六皇子的妾,连府中得脸的婆子都能给小姐脸色,幸好小姐前些天诊出了身孕,日子才好过些,绿衣开始盼着一举得男,但以小姐的身份,没办法亲自抚养孩子,只有得六皇子应允才有机会,只是......
绿衣不懂什么风花雪月,小姐心甘情愿做妾是因为与六皇子之间有情,可六皇子见皇子妃的时候,比小姐多多了,她眼见着小姐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别说小姐,绿衣也会不自觉拿六皇子和镇远侯比较。
六皇子府中妻妾近十人,镇远侯守着明乐公主一人,唯独这一点便足以令人艳羡,更别说婚后镇远侯浪子回头,再未踏足烟花之地,仿佛他先前所有的散漫浪荡皆是因为没有遇上明乐公主...
听说镇远侯为明乐公主重金购置了一座温泉庄子,里头的一草一木皆是他亲手栽植;
听说镇远侯每月都会和明乐公主在京城周围游山玩水,偶尔沈夫人还会同游,好不快活;
听说每逢明乐公主生辰,镇远侯便以公主的名头布施行善,祈福公主一整年平安喜乐;
......
“绮衣,你说这皇子府和沈府相比哪里更好?”江心慧突然问道。
绿衣吓了一大跳,急忙往门窗外看去,没有看到探头探脑的人才松了口气,她大着胆儿犹豫道,“小姐,这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沈府好不好的和我们没关系,小姐您进了皇子府,肯定是咱们府上好!”
江心慧嘲讽一笑,“这违心的话说出来你信吗?”
“小姐!”绿衣顾不得尊卑,直勾勾盯着江心慧道,“小姐问奴婢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镇远侯对明乐公主体贴入微,京城谁人不知?可这又与外人有何关系?小姐,您该把心思用在六皇子和腹中的小王子身上。”
这一天天的,绿衣是真怕了,小姐心里有傲气,行事不肯轻易低头,和两个侧妃相处都不是很愉快,但又限于身份,侧妃找她们的茬儿半点不费事。就像镇远侯和明乐公主恩爱的事情,每每两人有个动向,都有人一五一十告诉小姐,六皇子陪伴小姐的时候还好,但小姐有孕后,六皇子来的次数不勤了,小姐便犹如走进了死胡同,拼命在意着镇远侯的消息。
绿衣明白,只要镇远侯过的不如意,小姐便能解开心结。但这世上的事情岂能都如一人所愿,她还想自己是千金小姐,但她就是个普通的丫鬟。镇远侯凭什么过的不好?退婚是小姐要的,给六皇子做妾是小姐答应的,绿衣甚至还知道,老爷夫人小姐竟然还期盼过镇远侯一家人被皇上厌弃...可是他们和沈府没有丝毫恩怨,沈夫人还不止一次的帮衬过夫人!
哪怕是绿衣是江家的丫鬟,也觉得老爷夫人小姐太薄情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胆!”江心慧厉喝,“绿衣,你是想被打板子吗?”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堪被绿衣说的明明白白,江心慧恼羞成怒一脸扭曲。
绿衣苦笑,“小姐,您再想着沈府,奴婢不止要被打板子,小命都保不住。”六皇子天潢贵胄,怎么可能容忍侍妾在意其他男子,哪怕无关情意。
江心慧一噎,“这不是你没有规矩的理由!掌嘴十下!”为什么她娘当初硬要将绿衣带进府来,她更喜欢络衣伺候,现在想换人都不行。
绿衣没有迟疑,结结实实抽了自己十个嘴巴子,江心慧这才勉强满意,只是她没发现本就不热络的绿衣,做事更一板一眼了,有些话她可以不用说,但她说了,得到的反而是训斥和责罚,她心里再亮堂,也不会干忠言逆耳、不利己的事情了。
江大夫人打算的周密长远,绿衣聪慧耿直不玩心眼,放得下身段,进了皇子府心慧主仆两相依为命,江心慧考虑不到的地方或是犯了左性的时候,有绿衣在旁边拉住她,总好过江心慧一人干糊涂事,但人算不如天算,江心慧的性子说好听点叫清高,实则自私要面子,下人她一贯是看不上的,关键王妃侧妃她也看不起啊,谁会喜欢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人?
幸好她肚子给力,再有绿衣尽力周旋,目前还算安稳。
整个孕期,绿衣将江心慧照顾得无微不至,江心慧也勉强认可了她娘的看人眼力。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江心慧成功生下六皇子的长子,还不等她得意,王妃利落将小孩儿抱去了正院,显然是要收在名下抚养了。江心慧找六皇子哭闹,但六皇子心意已决,他年龄大了,好不容易得一子嗣,自然是想要记作嫡子的。
江心慧让绿衣传话回江家,得到的是江大老爷训斥她安分点,她莫名想起自己满怀憧憬的那天晚上她娘提及她爹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笃定,笃定她会有这一天,笃定她爹不会替她撑腰。
江心慧总算发觉了自己孤立无援,可惜为时已晚,绿衣在替她传话完后,当即和外院的一个负责洒扫的小管事定亲,成亲的速度非常迅速,稍微相熟的丫头婆子都知道,她这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主子了,这种背主的行为绿衣反而得到的都是有情有义的评价,可见江心慧多不得人心,当然其中几个女主子在其中插了几手便不清楚了。
绿衣一向是清醒的,她经常大逆不道的思考,自家小姐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草包?这个问题不重要,等她谋划离开江心慧这个坑,不费吹灰之力拿到自己的卖身契时,绿衣真心实意感谢江心慧的‘天真’。
“小姐,您多加保重。”绿衣一如既往的平和。
“绿衣,背主的奴才不会有好下场,你会后悔的,哪怕你得了卖身契又如何,只要我去王妃那里说一声,你照样要伺候我一辈子!”江心慧阴测测道,准许丫鬟嫁人是她的恩典,没有她允许绿衣别想过好日子,她已经等不及要看着绿衣痛哭流涕的恳求她!
绿衣再次坚定离开的决心,只说道:“王妃赏了奴婢两套金头面。”她夫君虽然只是个小管事,但公公是大管家,虽然因为身体原因退了下来,在府上还是能说上话的,婆婆是王妃的陪嫁,江心慧能想到的问题,绿衣早就妥善解决。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不顾你爹娘兄弟了,他们在江府做事,你敢去攀高枝,我就打死他们扔出府去!”江心慧恨极了王妃的多管闲事,更不想绿衣逃脱,威胁道。
绿衣笑了,轻声道:“小姐,若是您真能打死他们,奴婢下辈子都会为您祈福。”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绿衣,你别死鸭子嘴硬,我马上传信给我娘,先打五十板子!”
绿衣笑意更大,小姐啊,我伺候了您十年,您竟然不知道奴婢的母亲早就不在世上,留在江府的那是奴婢继母啊!她幼时被继母磋磨,是江大夫人善心给了她出路,她曾发誓用一辈子报答,时至今日,绿衣自认为她已经还够恩情了!
绿衣没有留恋的离去,仿佛让江心慧找到了怨恨的发泄处,日子稍不如意便将错处推到绿衣身上,放肆辱骂,然而绿衣听不见也没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江心慧身上的才气,日渐消失,她再也不是与众不同,失去了吸引六皇子的特点,渐渐地,她成了后院里面再寻常不过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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