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笑下意识地站起来,一手拉开披风系绳,将披风取下来直接披到了唐雨遥的肩上,她站在唐雨遥身后,弯着腰,歪头靠近,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她把双手环在唐雨遥的脖子下面,仔细给唐雨遥把披风绳子系好。
近在咫尺,时逢笑温热的呼吸喷在唐雨遥的侧脸上,唐雨遥只觉脊背发麻,脸颊、耳朵、脖子之上方才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又迅速爬了上来,与此同时,她的心跳迅速没来由地快了起来,并伴随着阵阵让她觉得古怪的心悸感。
正当唐雨遥疑惑之际,时逢笑已经系好了绳子,正欲站直,却随后眉头微蹙,瞳孔收紧,盯着唐雨遥脖子上越起越多的鸡皮疙瘩,奇怪地道:“咦?还是很冷吗?要不回房里去下五子棋?”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软语盈耳,话方说完,唐雨遥便觉四周一下子安静极了,只能听到自己飞快乱跳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这慌乱使得她手足无措,立即伸手将黏在她旁边的时逢笑推远了些。
面红耳赤道:“不用,有人来了。”
时逢笑正琢磨她是不是冷呢,毕竟唐雨遥失了武功,现在是身娇体弱的柔弱女子,可听了她后半句,在看她的大红脸,立马一瞬间悟了!
——唐雨遥莫不是害羞了?!
怪事啊……她并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比起唐雨遥之前在齐天寨柴房拉她入怀,在万安小镇帮她整理头发,在芙蓉镇让她拥抱,在僻静小路上靠在她身上……
嗯?
时逢笑想不通,但转头一看,院墙下的圆形拱门涌入三四个年轻伙计,人手提着竹编食盒急匆匆过来,朝灯火明耀的院中正厅里走。
莫不是因为来人,所以害羞?
时逢笑后知后觉地想着,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
既然唐雨遥会因为自己的主动靠近而害羞,那是不是说明她之前猜错了,唐雨遥心仪的不是郭瑟,而是自己?那时候吃醋,也是在吃自己的醋?
天啦!她成功的掰弯了唐雨遥吗?!
欣喜涌上心头,时逢笑一时杵在那里忘了动作。
唐雨遥看她表情呆滞,眼底泛光,手指搅在一起出神,这举动怪怪的,便站起来对她道:“应是送晚膳,过去吃吧。”
等唐雨遥走开步下凉亭,时逢笑才缓过劲来,掩藏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
先前送饭的伙计们挨个敲了房门告知晚膳备妥,之后便尽数离开了院子,厢房离正厅不过数步,唐雨遥和时逢笑走入时,众人已经在厅内饭桌前坐好等她们了。
正厅房中烛光明耀,大圆桌上铺着上好锦缎,美味佳肴一应俱全,笠儿握了根银针正挨个往香气四溢的碗盘中试毒,她身侧的郭瑟一手捧了热茶,另一只手撩开遮面的薄纱,微低着头斯文地抿了一口。
坐在郭瑟对面的是南风,南风经过一月的调养,身体已经康复如初,穿一件藕色长裙,模样俏丽,她一贯脸上没什么笑容,看着就是“生人勿近”的样子,此刻见到唐雨遥进来,便立即站起身恭敬地行礼:“殿下。”
她话方说完,时逢笑便看着唐雨遥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时逢笑瞧过去,一桌众人中,唯八喜和东花黏在一处,凳子靠得极近,见到她们进来,东花又悄无声息地将凳子往八喜那边挪了挪。
八喜被她挤到,转头瞪着她:“又做啥嘛?”
东花委屈巴巴道:“殿下和时姑娘来了。”
八喜忙着剥手里的花生,随口道:“来就来了呗,你挤我干啥?”
东花怯怯道:“挤着你了吗?对不起,我看她们的位置不够宽敞呢。”
八喜抬头,瞧了瞧走进落座的自己小姐和唐雨遥二人,两人肩擦着肩像是粘在一处,左右两边各空出大片位置,哪里会被挤着?
她正思索间,时逢笑已经动了筷子,将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夹入唐雨遥的碗中,然后嗲声嗲气道:“多吃点蔬菜对皮肤好。”
八喜摇摇头甩掉浑身冒起的鸡皮疙瘩,夹了一块切开的鸡腿到自己碗里,表情迫不及待,立即埋头大快朵颐啃了起来。
这边看上去恩恩爱爱,那边郭瑟沉不住气,也抬手动筷,夹了块肥瘦各半的红烧肉到笠儿盘中,叮嘱道:“长身体多吃些。”
笠儿低头叼住肉,笑盈盈口齿不清道:“谢谢师父!”
眼下一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没过多久吃到中途,东花悄悄跟八喜咬起了耳朵:“八喜姐姐,你觉不觉得,今天时姑娘和殿下有些不同寻常?”
八喜专心填肚子,随口应付道:“哪天不是这么腻歪,有啥不同的?”
东花小声道:“今天更甚,恨不得贴到一处似的……”
八喜见怪不怪:“感情突飞猛进呗!我家小姐这么好,又是救人又是投桃报李借花献佛热脸贴冷屁股的,能不贴一处吗?”
东花疑惑道:“八喜姐姐,这些成语是这般用的?”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南风突然越过唐雨遥和时逢笑,站起来夹了一筷子鱼肉塞到东花碗里,然后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东花疑惑地歪头去看,南风一脸平静。
八喜动了动嘴,悄声道:“她听得到我们这么小声讲话?”
东花点头:“南风姐姐耳力好。”
八喜瞄了一眼南风,又转头问东花:“你有什么特长?爱哭?”
两人聊得起劲,一旁的郭瑟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食不言。”
东花乖巧地住了嘴,八喜却不乐意了,这一路之上,伺候她家小姐一个不算事儿,连带着还要将就郭瑟和唐雨遥,一日两日尚可,时间一长,心里难免有诸多不满。
八喜搁下筷子道:“你们好麻烦啊!我都快憋出病了!睡觉不能四仰八叉要侧睡手脚都不准动,收拾个行李这不让动那不许看,在外面不容人大笑不许敞开腿坐,洗澡是隐私都说得过去,洗脚也要把人斥退,现在吃个饭还不许人说话不许人聊天了!哪来这么多规矩啊?真不知道小姐怎么受得了!”
她喋喋不休地连声抱怨,语速极快嗓门儿极大,时逢笑一时难以阻止,只得等她说完才伸手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摇头劝慰道:“好了好了,这是在教你礼仪,没什么毛病啊,时间一长就习惯啦。”
八喜却急了:“小姐!咱们是土匪!!!你看哪个土匪学这些???”
她说罢,不等时逢笑再劝什么,丢了碗起身,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八喜性子暴躁,直来直往惯了,时逢笑很能理解生活习性不同的人共处磨合有多难,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去将就与自己无关紧要之人的习惯,可她就是喜欢唐雨遥啊,八喜抱怨完了,回头好好哄一下就没事了,心中这般想着,便没有离席跟着出去。
东花心里着急,碍于她家殿下端坐用饭不表态,也不好跟着去追人,坐在那里左右为难了起来。
一桌人经她这么抱怨一通,面上都不太好看,郭瑟面纱遮住脸看不到表情,但微微垂头也止了筷子,笠儿年纪小,不曾想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八喜会发这一通脾气,正襟危坐不敢说话,南风皱着眉头,想来也是十分尴尬。
时逢笑转头看了看唐雨遥,唐雨遥已经搁下筷子,正好转过来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唐雨遥便道:“今后不一道用饭了,你和八喜单独吃便好。”
闻言时逢笑一愣,飞快思索她话中深意。
她们这些出生显贵的人身上的确是有很多官家范儿,时逢笑不在意八喜却不习惯,她这么说,是给自己和八喜找台阶下,还是因为八喜的话生出了嫌弃之意?
正当时逢笑想不明白之际,八喜回来了,她肩上歇着那只众人都见过的白鸽,这一个月内,齐天寨总是用白鸽给她们传信,因此她一回来,众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
八喜快步走到时逢笑跟前,将手中的信递到时逢笑身旁。
时逢笑便将方才的尴尬难题搁置一旁,先展开信看看她三哥又说了啥。
这一看,她整个人僵住了。
猛地抬头瞧了瞧唐雨遥,然后将信捏在手心里,双手背到身后,面露难色。
唐雨遥料到一二,直接问她:“与我有关?”
时逢笑尴尬地勾了勾嘴角:“嘿嘿,容我想想。”
唐雨遥接着道:“但说无妨。”
时逢笑沉默片刻,人家的确有知情权,这些日子以来,她变着法子哄唐雨遥开心,但唐雨遥除了那次接了她送的红纸风车,便再没露出过一个笑脸,现在虽然情绪稳定,可心里的伤处埋得深,时逢笑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雪上加霜,可又不得不相告。
这是唐雨遥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唐雨遥或早或晚,始终都会知道的。
想到这些,时逢笑便将信递了过去。
信上白纸黑字,写着:皇太子唐风逍,病逝于文启十八年秋八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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