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都忘记出声,李鼎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目光刚到李宝柔那里,就见她扭过头,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李鼎目光一黯,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就听帘子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看是谁来了。”被黄阿琳扯了袖子的李宝华仿佛才回过神,掩去眼底的讥讽,她笑着亲自去掀开帘子。
殊兰跟着李宝珠走了进去,习惯性地扫了一圈室内,这唯一没见过的那位外男应该就是李宝华的夫婿黄阿琳,聪哥儿被抱在韩氏的怀里,她正背对着大家,看不出神情,反而旁边站着的李鼎脸上的燥红还未褪去。
再去看李宝柔,才发现,两兄妹离得有些远了。
这就奇怪了,李鼎虽被养得有些骄纵,但对家中的姐妹是极好的,特别是李宝柔,一母同胞的感情不是其他人能比得过。因着李鼎,李宝柔在府里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或是投桃报李或是兄妹情深,等她手上拿得起针线的时候,李鼎身边一应贴身物件都是出自她的手。
殊兰同轻红上街的时候,也有几次听说了织造府二姑娘的贤名,按理说极会看眼色的二姐姐应该不会看不出李鼎的窘迫。
殊兰若有所思地看向韩氏的背影,从她们进来后就没有转过身,一直到老太太从小佛堂过来,她才把手中的聪哥儿也递还给李宝华,亲自去扶着老太太坐下。
这个时候,已经不能从韩氏的脸色看出异样了,就是李鼎也恢复如常。
众人俱是行礼,李宝华更是噙泪哽咽。
她是李熙的长女,也是第一个孩子,那个时候韩氏忙,忙着同妾室斗,忙着执掌中馈,也要想着法子在夜里留下李熙,久而久之就有照顾不到李宝华的时候,后来还是老太太把人抱走,几乎是从牙牙学语养到嫁人。
从李宝华出嫁后也有三年了,老太太看着感伤,拍了拍她的背,才在韩氏的搀扶下走向罗汉床前。
老太太坐下,视线在几个人中一一划过,最后定在殊兰身上。
“可怜见的,快上前来给祖母看看。”老太太招手,殊兰走过去就被拉着坐到脚踏上。“吓坏了吧,有没有受伤?”
殊兰摇头。
老太太还是拉着她的手一遍遍仔仔细细地看起来,嘴上不忘埋怨:“看你以后还任不任性,身边只带轻红一个丫鬟能抵什么用。她力气再大,也就是个孩子。”可也正是孩子,才容易被人忽略。
哪怕老太太事先嘱咐过,动手的人还是轻视轻红这么个小丫鬟,没多做几手准备,等大火包围小庵堂后就带着人撤退。老太太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悔,如今却于事无补,老大那边是不听劝,还想让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也是,那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仿佛伸伸手就能够得着,怎么可能不心动,成了就有巨大的利益在前,便是输了未必没有周旋的余地。
到底当娘的总是拗不过孩子,老太太能怎么办,只尽可能地让李家免受更大的损失。
“以前你还小,不是在府里住着,就是在小庵堂,原以为这两头都是安全的,你喜欢清静,身边不爱带人,也不让人跟着都由着你。可现在不行,你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不说必须有你大姐姐的排场,但身边该添人还是要添,哪怕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能有伸手的人。”老太太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她是看着韩氏说的。
韩氏能拒绝?
必然是不能的。
这府里虽说她是当家夫人,可老太太更有话语权,像这样姑娘身边添人的事情就是内宅之事,真越过韩氏去做,只会让韩氏没脸。
“母亲说的是,那就都添,回头让人牙子送了人过来。”府里不是没有家生子,可不是有些忌讳嘛,老爷心里所想的未必就一定能成,若是家生子哪天被换了都是有可能的,反之外面采买回来的也不是不能有自己的人。
当然即是要添人,就谁也别落下,不偏不倚,也让她们说不出拒绝的话。
李宝珠哪里会嫌人少,满口答应。姜代薇瞥了殊兰一眼,轻笑着应了。
两个人都表态了,殊兰就更不能拒绝了。
长者赐不能辞,之前是府里的人没有这个意思,才由得她自己做主。可现在嘛……殊兰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见一见昨夜的那位十三爷。
到底是大姑娘回门,老太太留了李宝华说话,其他人就先散了。
黄阿琳被带回梧桐居,让人去找曹頫,哪知这个表弟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了,李鼎倒是能陪着说话。
可一想到人家才受了点委屈,黄阿琳哪能开口,还得让人开了箱笼,送了一方砚台过去。
殊兰到的时候,李鼎正拿在手上把玩。
看到殊兰进来,李鼎把砚台往肖兴元身上一丢,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说请我去吃茶,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殊兰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后,朝抱着砚台的肖兴元笑了笑。
肖兴元看向李鼎。
李鼎压根不理会他。
肖兴元没办法,老实带了门出去。
李鼎这才狐疑地看着殊兰:“你老实告诉我,打的什么主意?”
“大哥想多了,我能打什么主意?”殊兰两手一摊,无奈状:“方才在荣恩堂的话,你也不是没有听到。老太太要往我身边添人,这事又是伯母去办的。往后我还能轻易出门去不成?”
韩氏这人最喜欢就是讲规矩了,以前的诸多不规矩的事情只发生在姜殊兰身上,可人家外出是为父母打醮祈福,李鼎是没办法有样学样,他再混账也不能做诅咒父母的事情。只殊兰说的有句话,正中他的心思。
四妹妹身边添人,看祖母和母亲的意思往后身边最少得跟着个嬷嬷,这样一来不就是另一个二妹妹嘛。一想到李宝柔,李鼎不可抑制地又想起在荣恩堂的那一幕。李鼎的嘴角一瞥,脸上就没了高兴的表情。
“真没意思,女儿家以后都要这样吗?”那样小心翼翼,看人行事,李鼎不是不知道二妹妹在荣恩堂的做法是为了自保。
没办法,她不像自己是个男丁,又是家里的独苗,一言一行都得看人眼色。李鼎的婚事定下后,已经不下五次从李宝柔那里旁敲侧击地听她说起婚事的事情了。可李鼎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的婚事尚且不能做主呢。
李鼎知道自己帮不了,没有办法让二妹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也难怪她不愿意得罪母亲,似乎这样想,心情会能好一些。
殊兰抿了抿嘴:“应该是吧。”
“三姐姐、五妹妹不都是这样,以后我的应该也不例外,毕竟不能让李家和姜家丢脸。”她挂着姜家的姓,养在李家,这算是两重的恩情了。
“真是没意思。”家中姐妹,李鼎都挺喜欢,可要说有共同语言的就是殊兰,一想到她以后也要被其他人同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殊兰笑笑,别看李鼎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可被说让他反抗了,就是去李熙面前提出不同的想法和意见,他都是不敢的。
殊兰来见他,也不想要他的同情。
那点子同情是无用的,她缺的是名正言顺能出去的机会,汀兰院墙后的狗洞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动用。
那是她留给自己的退路。
因着有李鼎出面,比想象中容易出府,也是韩氏还在荣恩堂里没有及时收到消息,等她们知道后,殊兰已经上街去了。
老太太看向韩氏:“早点安排下去吧。”
韩氏应了是后,把想要跟着离开的李宝华留下,不是她不想多和女儿说话的时间,而是她更知道老太太手里的好东西有太多太多。
都是老太太的孙辈,总不能真的只偏疼李鼎一个。
另一边,殊兰一上街,四爷就收到消息,带上十三爷乔装打扮往苏州城来。
苏州城这个地方不大不小,但让李鼎看得上眼的酒楼茶楼,大多都已经去过。李鼎也知道这人不过是找个借口出来,并不是真的要与他喝茶。毕竟谁人不知道,织造府鼎大爷是宁可喝白水,也尝不出茶香的人。
两个人才一离开织造府署衙,李鼎就把殊兰往街上一丢,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因着婚事,李鼎也是被拘在府里好一阵子,早就迫不及待地出去玩耍了,又哪里乐意带着殊兰这个拖油瓶。
殊兰也不在意,从她出了府后,李家就不能强行把她弄回府里,目前来说她有钱有闲,索性带着轻红跟往常一样随意闲逛起来。
轻红的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小摊上买的吃食,殊兰都只是尝一尝,就进了她的嘴里,主仆二人吃得挺美,倒是苦了后面跟着的人。
两个小姑娘像似不知道疲倦,时不时就在街边的小摊上坐下,跟着的人刚想跟着找个地方歇脚,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被突然掳到马车上,轻红整个人都绷紧了,殊兰安抚地拍了拍。
“想见爷?”身后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在看他对面那张熟悉的笑脸,殊兰嘴一咧,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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