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有不一样的。
在汀兰院前,姜代薇脚步停了下来。
殊兰转过身,似是没发现她的异样,反而招了招手,小声说道:“我准备了两份生辰礼,你要有空先跟我去挑一挑?”过两天就是姜代薇的生辰,她比殊兰晚了几天,至于李宝珠要早上一个月,是在乞巧节。
便是这次小庵堂没有失火,按照原本的打算是要回府庆生的,只可惜她本是打算包袱款款跑路,最后呢,还得回来。
“还是不了,四姐给的我都喜欢。”姜代薇先是眼睛亮了亮,随后嘟了嘟嘴:“免得三姐又闹起来。”
殊兰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这才带着重紫往小二楼去。
留下的姜代薇攥紧手中的帕子,四姐的东西,她当然没有那么在意,相较于李宝珠有范姨娘,她有姜家,殊兰是没有补贴的。她的生辰礼多半是在市井里踅摸过来的,贵重没有,只胜在奇巧。
好不好的只能说是个人喜好,只李宝珠偏爱在三姐妹中争个头尾,殊兰倒是帮过姜代薇,无奈对方不争气,久而久之,她也懒得去做好人。
姜代薇想要殊兰再为她出头是不能的。
得罪人的事情不是不能做,李宝珠不喜欢姜代薇但也未必待见自己,在她眼里两个从妹都是外来的侵略者,掠夺她在府里的瞩目。同样的姜代薇也未必看得上她这个姐姐,让殊兰为了看不上她的姜代薇去得罪不喜欢她的李宝珠。
有必要吗?
从楼梯上去,走到走廊的位置,已经在院里看不见姜代薇的身影。
“奴婢看见五姑娘往外面去了。”重紫高出殊兰小半个身子,她能看到的殊兰未必能看见。
殊兰有些意外重紫的敏锐,带着她往屋里走,这左脚才迈过门槛,右脚就不怎么想动了。屋子里的轻红苦瓜着脸,她的对面坐着陈嬷嬷。
“这是聊上了?”看起来是不怎么像,殊兰假装没接收到轻红求助的眼神,把外屋留给她们,自己带了重紫走进内室。
轻红怎么看都觉得姑娘是在落荒而逃,心道原来不只是她惧怕陈嬷嬷。还不等她多想就听到陈嬷嬷的咳嗽声,那才飞扬起来的双眉又耷拉了下来。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冷着脸的陈嬷嬷差点心软,可一想到自己被请来的目的,又硬起心肠,手中的鸡毛掸子飞快地敲过去。
吃痛的声音,让内室里的殊兰都能听得清楚。
她的眉心慢慢拧了起来。
过了片刻,重紫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只木匣子。
陈嬷嬷才看了一眼,重紫就道:“姑娘让我把生辰礼给三姑娘送去。”
木匣子是放在窗边矮榻后面的博古架上面,是殊兰去小庵堂之前就准备妥当,本来是没打算送出去的,可人都回来了,留在身边也没有用处。
重紫离开后,轻红就踱着脚步挪了进来。
“疼吗?”轻红的手背上起了一道红痕,比起殊兰,她活得粗糙多了,在小庵堂里因着力气大,不少粗活都是她来做,生活中磕磕碰碰是常有的,可也没像现在这样,仿佛又回到才被殊兰从枫叶林里捡回来的时候。
轻红摇了摇头,眼泪却一个没忍住掉了下来。。
殊兰抿紧双唇,双手却被轻红拉住:“姑娘,你别不高兴。是我求了陈嬷嬷的,我不想要被姑娘丢下。”
殊兰怔了怔,陈嬷嬷到她的身边除了负责她的事情外,当然还要调/教丫鬟,但对一直以来比较随性的轻红来说明显就有些遭罪,刚才她也犹豫过,是不是放了轻红的卖身契,给她一笔银子离开,毕竟以后若是去了京城,规矩只重不轻。
可轻红的话,让她迟疑了。
“我本以为刚才那是陈嬷嬷的主意。”殊兰让轻红去外屋擦药,把陈嬷嬷叫了进来,想听听她的意思。。
陈嬷嬷双手交握在一起,听到问话,面上并没有多少意外:“老奴先前问过轻红,从她碰到姑娘,就一直同进同出。姑娘身边一直也没有其他人,重紫的到来,让她感到压力,这算不上什么意外的事情。”
“她不需要如此。”重紫优秀,轻红也不差,并不需要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但姑娘能护她多久?或许姑娘以为放轻红归家会是她的出路,可这些年她虽是奴婢,却形同副小姐,一身皮肉养得也算娇贵。”什么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一个织造府大丫鬟的身份就足够不少人趋之若附,轻红的家人能丢下一次未必不能丢下第二次。陈嬷嬷垂下眼睑:“老奴听说她家里可有好几个未娶亲的兄长。”能为了一口饭,把女儿丢了的人家,还会有什么做不出来?
就算轻红力气大,一碗药下去人就遭了。
陈嬷嬷还算喜欢轻红的性格,殊兰又岂会不心疼,仔细问过轻红的意思,这才放她跟着陈嬷嬷学习礼节规矩。
重紫回来地很快,手里端着一碟枣泥拉糕。
殊兰问:“范姨娘也在?”
重紫应了声是。
范姨娘和詹姨娘是前后脚进的织造府,詹姨娘先后生下李鼎和李宝柔,在韩氏未诞下嫡子的情况下,在府中地位特殊。而范姨娘的处境就不怎么好,一直等到四十年的正月怀上孩子也没有多少改善,倒是同年七月意外被在花园里玩蹴鞠的李鼎撞倒后,早产生下李宝珠,这日子才好起来。
范姨娘最拿手的糕点,就是这道枣泥拉糕。
就连灶台上的人都不能比,只物以稀为贵,除了老太太和李熙那里外,其他地方是轻易吃不到,也就李宝珠那里,范姨娘隔三差五地会做一回。
听雪院里,范姨娘正在教导李宝珠:“不是一碟糕点,你就舍不得。往常姨娘给你做的时候,也不见你多吃几块。”
“那是我的,凭什么要给那些小贱/人。”李宝珠气哼哼地说道,凭什么她的东西就要分给别人,喜不喜欢和要不要根本是两回事。
“快闭了你的嘴。”范姨娘听得脸色一变,啪地一掌拍到桌子上:“我都跟你说过几回了,改改你的臭脾气,你要还这样,日后怕是要惹祸上身。”什么小/贱人,这样的话,她都不曾说过,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范姨娘有时候就不明白了,她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性子,怎么生个女儿就跟炮仗似的。
李宝珠兀自坐在那里生闷气,范姨娘伸了手把她右臂的袖子往上拉了拉,看到上面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印,面色松了松。
再看向李宝珠的时候,语气变得愈加温柔。
“不是跟你说了嘛,你父亲那里有他的考虑,况且谁都会害你,姨娘是不会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与其留在府里当个不上不下不引人注意的三姑娘,还不如水往高处流换个能抗得住她这臭脾气的地方。
别看织造府富贵,可也就在苏州这个地界能唬人,去了京城就哪哪都不是。
“这些话都说了几年了?我还不是呆在府里,也没见谁人来找。”
“快了快了。”范姨娘只能这样哄着,她其实比谁都心急,从听雪院离开后,下意识就往花园去。
殊兰在小二楼里看到,同轻红说了一声,带上陈嬷嬷往花园走去。
下楼的时候,往姜代薇的屋子里看了看,还是没有回来。
从汀兰院过去,抄着近路的话,不过一刻钟就能赶到范姨娘所在的亭桥,远远地能看到她抱着肚子发呆。
不远的地方,还站着范姨娘的丫鬟。
殊兰凑到陈嬷嬷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陈嬷嬷目露惊讶,须臾后朝殊兰屈了屈膝,往那丫鬟走了过去。
那边的动静,很快被范姨娘注意到。
她不认识陈嬷嬷,但殊兰的身影并未躲藏起来,反而在范姨娘看过来时朝她盈盈一笑,隔着老远地行了礼。
范姨娘站起身,才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就见那嬷嬷已经走回到殊兰身边。
主仆二人没多呆,径直离开花园。
范姨娘拧了拧眉心,叫来丫鬟。
“刚才你同那嬷嬷说了什么?”
“就是问了七年前乞巧节的事情,可奴婢哪里知道。”七年前,她不过九十岁,还没有跟在范姨娘的身边。
七年前,那是康熙四十年。
七月七的乞巧节,对府中女眷来说是个难得松快的日子,大家都聚在花园里过节。
那一天,李熙是不在的,老太太年事已高,受不住熬夜,也是早早地歇下,只有韩氏带着家中女眷和有些体面的嬷嬷丫鬟往花园里去。
李鼎刚七岁,原本应该是被安排到外院去住,但老太太心疼,是一直留在内院里,家中难得热闹,他也抬着蹴鞠跟了过去。那个时候范姨娘已经差不多七个多月的身孕,她本来不愿意出来,只是韩氏点了她的名,她不好拒绝。哪怕从进到花园后,就一直小心谨慎,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蹴鞠还是撞到她。
范姨娘难产,生下不足月的李宝珠。
差一点她就死了,可也在床上病了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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