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回过神,吩咐了下人去请大夫,蔚缜拦住她,“不用,小伤,父亲回去涂些金疮药便无事了。”
“父亲……那贼人为何要杀你?你的贴身侍卫呢?”
林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蔚缜的目光有些闪烁,只是拍了拍林音,“父亲今晚去书房歇下,你莫要同你母亲胡说,她最爱胡思乱想,怕是会吓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蔚缜吩咐完她,又交代小厮,“莫要告诉府内人我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父亲当晚便回来了,只是受了伤,为了瞒过她和母亲,才假装第二日午时归家。
那两个黑衣人,是谁派的人呢?
是沈策么?沈策这般早便打上了父亲的主意?
看样子,父亲是并不打算告诉她的,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
林音看着父亲被小厮扶走,不由在月色中发起了呆,母亲身边的田妈妈瞅见了她,兴奋地抓住她的手,前前后后打量着她,“姑娘可算回来了,半夏回来便同夫人哭,说将姑娘弄丢了,恨不得死了去,夫人也不敢声张,派出去签了死契的侍卫寻了好久也未寻到,姑娘去哪了,无事吧?”
林音摇了摇头,“田妈妈,我无事。”
叶榛急得眼眶都红了,林音只得将刚才的理由又哭哭啼啼说了一遭。
叶榛后怕地拍拍她的手,“母亲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有个甚么三长两短,可让母亲怎么活呀。”
“母亲,女儿没事,以后定不会这般莽撞了。”林音柔声哄着她。
叶榛拭了拭泪,“你今日受了惊,用晚膳没?”
林音这才想起还没吃东西,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娇俏地冲叶榛吐吐舌头,“母亲,女儿饿了。”
“你这馋猫,”叶榛点点她的鼻尖,“母亲留了饭食给你,天夜了,你少吃些,别积着了。吃完便歇了吧。”
“哎,”林音乖巧地应着,“女儿不孝,劳母亲忧心,母亲也快去歇了吧。”
叶榛刚被田妈妈搀出去,半夏便忍不住了,瘪着嘴抱怨道,“姑娘,以后你莫要一个人跑走了,可吓坏奴婢了。”
林音拍拍她,“饿不饿?待会同我一起吃些。”
半夏眼旁还挂着泪珠,闻言笑起来,“姑娘回来了,奴婢也饿了。”
*
夜间,蔚缜正靠在书房的硬塌上浅眠,书房外突然亮起烛光,有人轻轻叩了下门。
蔚缜坐起,拿起案前的短剑,沉声问道,“何人?”
“父亲,是我。”
林音推门进来的时候,蔚缜正在桌案前坐着,板着脸训她,“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做甚?”
林音小心端着红烛,蔚缜蹙了蹙眉,“快将它熄了,府内下人见了,还以为闹贼了。”
林音将手中的红烛吹灭,有月色朗照进来,林音瞅得父亲眼梢的皱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不由心中酸涩起来,于是不管不顾在蔚缜身边坐下,小心问道,“父亲看着心事重重的,可是宿州的差办得不顺?”
蔚缜并不想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问她道,“刚刚那个岚家小子,你看上他了?”
林音摇头,自顾自说道,“父亲,皇后娘娘前几日送了头面过来。”
这件事蔚缜倒真是不知道,闻言双手握紧,“你若真看上了那岚家小子,父亲为你们定下亲事如何?”
林音还是摇头,“武将结亲是为大忌,父亲,女儿不贪图自己的婚事何如,只希望你与母亲康健。”
蔚缜垂下眼,静默了片刻,突然道,“父亲去宿州是做圣上吩咐之事,未有眉目之前无法同任何人说。”
“那父亲做的这桩事,皇后娘娘可知晓?”
“略晓一二。”
“女儿想知道,圣上和皇后可是一心的?”
“非也。”
这林音倒是没想到,转了个念头便明白了过来,“皇后娘娘支持安王沈策?是吗?”
女儿这般说辞却是让蔚缜惊讶了一阵,旋即答道,“不错。”
“只是……圣上并无亲子,不论谁为储君,将来皇后娘娘均可高枕无忧坐上太后之位,为何要多此一举参与储君之争呢?若是安王并未如愿登基,皇后娘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蔚缜摇头叹息,“此事非皇后所愿,是孙家想扶持安王。”
“那圣上呢?圣上可有意立安王为储君?”
蔚缜摆手,“圣上的心思没人能猜透。”
这下便想通了,圣上交代了父亲去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十分可能与立储相关。皇后作为孙家女,不得不支持安王,为了挟持父亲,央求圣上为她与沈策赐婚,圣上也着实忌惮父亲与岚家结姻亲,再来是想拿捏住她的婚事,让父亲尽心为皇家办事,于是便顺水推舟,将她指给了沈策。
林音垂眸,思虑片刻也有了主意,“父亲不必为女儿的婚事忧心,眼下圣上交由父亲办事,必是信任父亲的,若此时父亲将女儿许给武将世家,定会招了圣上的猜忌。父亲安心办事即可,女儿的婚事便待笄礼后静观其变吧。”
蔚缜终是笑了笑,轻轻拍下女儿的肩膀,“音儿懂事明理,颇有为父少年时的风范了。”
林音也轻笑起来,“只是女儿有一事不明。”
“何事?”
“在此关头,父亲为何要大办女儿的笄礼?”
“伴君如伴虎,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圣上让父亲办事,不是信得过父亲,而是如今储君之争愈演愈烈,朝臣纷纷站队,圣上实在找不到别人托付。父亲此时愈低调行事、唯唯诺诺,圣上愈会多心,你可懂?”
林音有些懂了,轻轻点了下头。
蔚缜顺了顺她的头发,“音儿放心,再如何艰难,父亲都不会让别人左右了你的婚事去。你若真看中岚家小子,待此事了了,父亲再为你去议亲。”
父亲的手掌很大,林音在蔚缜的掌心蹭了蹭,“父亲,女儿此生定会保护你和母亲一生无忧的。”
“胡说,”蔚缜纠正道,“这是父亲的事,你便安心行笄礼,旁的事不用忧心。”
蔚缜说着,感慨道,“我的音儿,一眨眼便长成大姑娘了,颇有几分见识了,父亲很是欣慰。天夜了,快去睡吧。”
林音拿火石燃了蜡烛,这才小声迈出了书房,关上门前,蔚缜冲她笑着摆了摆手。
沈策。
林音看着蜡烛扑簌燃着的火苗,她原本想着此生避开他便算了……她当真不想见他。
蔚缜果真是第二日午时才来,想是一大早偷偷牵了马,又偷溜了出去。
用膳的时候,林音故意碰了下蔚缜的胳膊,蔚缜吃痛地收回去,趁着叶榛去小厨房看点心,小声对她道,“你若是对你母亲胡言乱语,我必定饶不了你。”
林音不悦地撅噘嘴,“女儿岂会乱说?”
蔚缜听见叶榛的脚步声,慌忙舀了口汤,闷声喝了下去。
叶榛还来不及制止他,蔚缜一口又吐了出来。
林音笑吟吟地吹着汤匙,只见叶榛拿手帕替蔚缜擦了擦,边擦边数落他,“冒了那般多的热气,也不说吹一吹便往嘴里送,怎地这么多年了,还这般心急,改不了你这样毛躁的毛病。”
用了午膳,林音惯例去午憩了,叶榛便拿起一块帕子绣起来。
看着妻子在窗前刺绣,蔚缜走过去揽住她。
叶榛笑道,“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差事没办好?”
“倒是有些不顺,也不妨事。”
叶榛想起女儿那日的猜疑,便放下手里的绣活,问道,“你去宿州究竟是做甚么去了?”
“自然是镇压灾民,还能是甚么。”
叶榛深深地看了眼夫君,想来他不愿说,怕是不会说的。
“皇后送了套头面过来。”叶榛叹口气,“你可省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仿似又回到了你带兵出征那时候,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次,每夜都从梦中惊醒,这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我真是怕这好好的太平日子又没有了。”
蔚缜握了握她的手,“不会的,你总爱胡思乱想。”
昨夜见了岚青,他在书房中便思虑了一下,觉得那孩子着实不错,武功、见识、谋略都可圈可点,若是将来悉心栽培,必定前途无量,算得上是个可托付之人。
岚景也绝非好大喜功,岚夫人又极好相与。
在女儿找他秉烛夜谈之前,他倒是真的打定了要为丫头去说亲的心思,谈了后他才恍然大悟,是他太心急了。
他一直觉得只有尽快将女儿的婚事解决了,便谁也算计不得他们家。
只是眼下,绝非是为女儿谈论婚事的最好时机。若择的人非圣上所喜,再寻思出别的意图,怕是会惹祸上身。再则,还有虎视眈眈的孙家盯着,他必得更加谨言慎行才好。
“音儿的婚事,你挑中了哪家公子?”
一提起这个,叶榛便气不打一处来,提起昨日去相国寺相看一事,好生数落了一番薛家的主母方氏,连连叹气,“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上京的勋贵我都快要选了个遍,怎就没个合适中意的?”
“不急,”蔚缜听着妻子絮叨,笑意更甚,“我还想多留音丫头几年呢。”
“这可不行,定了婚事留个几年倒也无妨,若是迟迟不定下来,京中适龄的好青年便都被别人挑走了,我可不愿。”
“好好好,”蔚缜哄道,“慢慢来,慢慢看,眼下先为音儿将笄礼办好。”
提起笄礼,叶榛不忘交待夫君,“笄礼时,你若看到哪家公子举止得体,相貌上乘,定要多留意。”
蔚缜撇嘴,心里嘀咕哪有只看相貌的?嘴上应道,“这是自然,丫头的婚事我岂会不放在心上,你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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