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汐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变化。
荀文若说道:“醒了?”
“不,我还没醒。”季汐不愿意接受现实,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荀文若:“……”
荀文若见季汐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没有叫醒他而是搬了一把藤椅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等着。
他要给两个儿子好好的上一课。
季汐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荀文若,守在他床边的人是王二。
季汐:“……”看来是穿不回去了。
王二看到季汐醒了,连忙倒了杯水喂给他喝,关心地问道:“季公子感觉好些了吗?”
季汐:生无可恋.jpg
王二见季汐一脸难过的表情还以为是酒的后劲没过,有些担忧。
“我没事。”季汐爬起来洗脸。
王二转达荀文若的话,“主人让你醒来了就去庭院里。”
季汐洗脸的动作一顿,庭院?
他有些慌了,问道:“我爸爸不会是想在庭院里打我吧?”
王二挠头:“这个小的不清楚。”
季汐一路上忐忑不安,走到庭院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荀文若和荀俣,还有家丁手中的大铁锤。
铁……铁锤?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建筑工人用来砸墙的锤子吧?这要是砸在人身上,一锤下去就能见阎王。
季汐乖乖认错:“爸爸,我错了。我不该喝酒。”
这阵势应该只是吓唬人的吧?
荀俣站在荀文若的身侧,低眉顺眼装可怜,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杵着大铁锤的家丁站在一边。
“知道错了就好。”荀文若点头,然后吩咐家丁,“动手吧。”
家丁得到了指令,走到了庭院中。
庭院中种了一棵大桃树,树上结了许多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桃子。
树下摆了六坛酒,刚挖出来的。
“嘭”的一声,家丁挥动着大铁锤将酒坛给砸碎了。
巨大的响声把季汐吓了一跳。
紧接着,家丁把剩下的酒坛全砸了,顿时酒香扑鼻。
可惜了这些酒,全部浪费了。
未成年人不让喝酒,在外面也买不到酒,酒贩子不会卖酒给未成年人。
如今家里的酒也没了。
季汐和荀俣就算是死性不改以后还想偷酒喝,也没的偷了。
这招够狠。
“季汐,来我书房一趟。”荀文若说完这句话后率先走了。
季汐提心吊胆地跟在荀文若身后。
荀文若的这句“来我书房一趟。”让他想起了初中老师经常对他说的“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准没好事。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错。
荀文若坐在书房里,见季汐跟进来了,招呼道:“坐到我身边来。”
季汐听话地坐过去了。
荀文若问道:“你可有听说过已故的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
季汐点头:“听说过。”
荀文若说道:“曹公曾说过‘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可见他对郭奉孝的重视。然而郭奉孝年不满四十,短命早亡。”
季汐不解:“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荀文若说道:“今日你没有去学堂,曹公问起你来了。他听说你醉酒,想到你体质偏弱,嘱咐我莫要让你成为第二个郭奉孝。”
“所以呢?”季汐有种不好的预感。
荀文若说道:“你该锻炼身体了,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围着院子跑三圈。”
季汐:“……”不是吧。
荀文若家的院子挺大的,一圈大概有两百米,三圈就是六百米。
六百米有多长?学校操场一圈半。
荀文若想了想,改口道:“跑五圈吧,让王二给你计数。”
季汐:“……”好想当场去世。
在荀文若的坚持和季汐的哀嚎下,跑五圈的事就这么定了。
第一晚,荀文若亲自监督。
季汐才跑了一圈就坚持不住了,在荀文若看不见的地方坐在假山的石头上休息。
这样跑跑停停,总算是跑完了。
季汐满头大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走路歪歪扭扭的。
王二搀扶着他回到了房中。
荀文若不放心地跟了过来,就见季汐像条咸鱼一样瘫在了软榻上。
荀文若:“……”身体也太差了。
季汐累的不想动弹,看到荀文若进来了有气无力地问道:“爸,啥事?”
荀文若说道:“我来看看你。”
季汐现在全身难受,但还是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有点长。
荀文若看到季汐这副样子忍不住说道:“平常缺乏锻炼就会这样,现在不锻炼以后随军出征身体会吃不消的。”
“哦。”季汐累的不想说话。
荀文若见季汐实在是太累,不再打扰,临走前吩咐王二去给季汐烧桶洗澡水。
房间里有冰块降温,十分清凉。
季汐在软塌上躺了近半个小时,终于缓了过来,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荀文若说曹孟德将他比作郭奉孝。
郭奉孝是“奇佐”,曹孟德杀谁都不会杀郭奉孝,甚至有意让郭奉孝当托孤重臣。
周不疑的结局他可以完美避开了。
曹孟德将他比做郭奉孝,意味着他即使没有荀文若的庇护,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季汐想到之前荀文若对他关怀的话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感受到了荀文若这些天以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把荀文若当成爸爸了。
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荀文若这么好的人?
明年,他替荀文若化解了生死危机后,如果去投奔了刘玄德,曹孟德会不会因此迁怒于荀文若?
季汐纠结不已。
终于,他想到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东汉末年,诸侯割据,战乱不休,民不聊生。不可否认的是,曹魏是最有希望结束战乱,完成统一的。
哪怕三家归晋,晋朝的统一也是建立在曹魏的基础上。
那就,留下来?
季汐取出了自制的徐元直的推荐信,想要放到烛火中烧掉。
“嘭”的一声,王二撞门进来了。
季汐吓了一跳,忙将推荐信藏好,绕过屏风走到了外间,便见王二搬了个大浴桶进来,然后一桶一桶地往大浴桶里倒热水。
他奇怪地道:“我没让你烧水啊。”
王二看到季汐出来了,说道:“这是主人吩咐小的给你烧的洗澡水。”
“我知道了。”季汐又回了里屋。
他心里甜甜的,荀文若肯定是见他刚跑完步,怕他在外面洗冷水澡着凉,所以让他在室内洗热水澡。
荀爸爸对他真好。
季汐心情愉悦,坐在大浴桶里洗澡的时候还哼起了歌:“du le de ho du du le de le……”
王二:“……”完全听不懂。
季汐洗完澡之后直接爬床上倒头大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至于推荐信,早就被他忘在脑后。
第二天是休沐的日子,荀文若不用上班,季汐也不用上学。
六月中旬,天气炎热。
季汐原本的打算是在家看书,吃水果,睡觉……
反正不想出门。
可是吧,荀文若不好好的在家里待着,非要带着他和荀俣出门(shai)踏(tai)青(yang)。
季汐:“……”真不想出去。
但是没办法,荀爸爸发话了,不出去不行啊,不然晚上就要跑二十圈了。
二十圈,听到这个数字就腿软。
好在是骑马出行不用走路,坐在马背上在城里慢悠悠地晃荡也挺惬意的,浑然忘了他们是出来踏青的。
既然是踏青,不出城怎么踏青?
三人在城里慢悠悠地骑着马散步,往城门口而去。
贵族子弟出城不需要接受盘查。
荀文若和荀俣一出城门就策马扬鞭跑得飞快,把季汐甩出去了老远。
季汐:“……”你们等等我啊。
前面的两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勒转马头等他。
荀俣喊道:“季汐,骑快一点。”
季汐扬起手中的鞭子,扬了半天还是没敢往马屁股上抽下去。
万一马吃痛驮着他疯跑怎么办?
他控制着马慢跑,缓慢加速,逐渐放松身体跟着马的节奏动。
这感觉有点像是在开车啊。
荀文若和荀俣看到季汐赶上来了,再次策马扬鞭跑得飞快。
这一次季汐没有掉队。
三个人在官道上纵马奔驰,带起的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热气。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此情此景,季汐想起了一首歌,“让我们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
忘词了。
荀文若并不是单纯地带着两个儿子出来踏青的,而是带他们出来勘察地形。
曹孟德对季汐的评价很高。
荀文若自然也就对季汐高看了一眼,准备倾囊相授,要将他培养成栋梁之才。
荀俣资质平平,带出来只是附带的。
荀文若在讲解了地形之后问两个儿子:“你们说说,大军应该在哪里扎营?”
荀俣陷入了沉思。
季汐选择了一处背阴的地方,天气这么热,在太阳底下扎营热也要热死了。
山的北面为阴,水的北面为阳。
季汐选的地方在阴处,离北面的小溪近,东面的悬崖远。
荀文若对季汐的回答很满意。
他取出了一块丝绸,上面绘制了这个地方的地形图。
季汐看到图上有许多闭合的曲线。
这些闭合的曲线应该就是等高线,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等高线。
荀俣连图都看不懂,插不上话。
荀文若和季汐在树荫下讨论作战方针,荀俣在不远处逗马玩。
远处传来了不成曲调的笛声。
一个十三四岁的放牛娃骑在水牛的背上,吹着手中的竹笛。
小孩明显还没发育,个头小小的。
季汐忍了少说也有十多分钟,不成曲调的笛声还在继续,终于忍无可忍地朝放牛娃走去。
嫌走的太慢,路上还跑了几步。
放牛娃看到季汐才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停止了吹笛,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望着。
季汐喘了口气,说道:“我想买你的竹笛。”
没了笛子看你还怎么吹!
荀爸爸给的这个月的零花钱早就被他花光了,身上的钱是从荀俣那忽悠来的。
放牛娃也不说话,就只管摇头。
季汐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钱举到放牛娃面前,问道:“卖不卖?”
这些钱足够买十个竹笛了。
放牛娃只是看了眼季汐手心里的铜钱就收回了目光,问道:“你你你你你会会会吹吹吹吹笛笛……”
“我会。”季汐听的累,没等放牛娃把话说完就直接回答。
放牛娃眼前一亮,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你吹吹吹吹给给给我我我我我我听听听听听听我我我就就卖卖卖卖卖卖……”
季汐听懂了放牛娃的意思,没等到说完就点头道:“可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放牛娃收了钱,将竹笛递给季汐,等着季汐吹笛子。
季汐擦了擦笛子,横在嘴边。
一首悠扬婉转的曲调从笛子里流泻出来,欢快的旋律让人心情愉悦。
一曲完毕,季汐喘了几口气。
放牛娃问道:“你你你吹吹的的的的的是是是什什么么么曲……”
季汐道:“笛子名曲,小放牛。”
这还是他上小学的时候报的兴趣班学的,上中学的时候宿舍教室两点一线,就连吃饭都是点外卖,至今已经很久没吹过了。
今天吹了一次,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好在没跑调。
季汐走了回去。
到了荀爸爸身边后就将手上的笛子往草地上一丢,这回耳根子能清静了。
放牛娃的家境多半贫困。
他用十倍的价钱买放牛娃的竹笛就当是做慈善了。
花了大价钱买的笛子就这样扔了。
荀文若没有说什么,接着之前的问题继续教学讨论。
放牛娃就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
荀文若也没讲什么军事机密,不怕被人听了去,见放牛娃听的认真,问道:“你能听懂?”
放牛娃点点头。
荀文若顿时对放牛娃高看了一眼,和蔼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和季汐的谈话荀俣都听不懂。
“我我我我叫叫邓邓邓邓邓艾。”放牛娃结结巴巴的,说的十分艰难。
灭蜀的邓艾?
季汐闻言看了一眼还没有到他胸口高的小孩,很难将这小孩和魏国名将联系起来。
他一米七八,小孩顶多一米五。
荀文若没有在意邓艾是个结巴,考教起了邓艾的学问。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直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荀文若才停止教学动身返程。
他有意提拔邓艾,和邓艾同行。
到了屯田的地方,有一老者看到邓艾,将随身带着的钱都给了邓艾。
这老者见邓艾家贫,经常资助他。
荀文若惜才,顾忌到邓艾年少,只是提拔他为典农功曹,掌管屯田事务。
小小放牛娃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回去的路上,荀俣不满地道:“爸爸,那邓艾接受了老者那么多次资助,连句谢谢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白眼狼,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不知感恩的人帮他干嘛?
荀文若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季汐,说道:“你是如何看的?”
他不在意是否会被人感激。
季汐知道邓艾将来会有大作为,说道:“邓艾有才学,不该被埋没。”
举贤任能就对了。
荀文若举荐了那么多人,出名的有戏志才、郭嘉,也没见谁感激。
季汐的回答正合荀文若心意。
当天晚上,季汐跑完步洗完澡正要睡的时候有人敲门,是荀文若来了,手上还拿着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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