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果然有一个祭神台,不知是什么年月留下的了,很有些破旧,然而雕栏石门依然,古老而质朴的气派还在。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夜空中一轮明月,月华如水,静静撒在祭神台的青石板上,那里铮亮犹如镜面,令人想起不知有多少巫师道人在这里拜祭过诸神天地。
祭神台上竖立着一根石柱顶上是一石环,石柱前有八个烛台,紫狐也收敛了平日的不正经,伸出手,一个木盒出现在几人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根蓝润的蜡烛,“这是我在妖族黑市买的生辰蜡,这东西难得,我只买到三根,所以此次只有三人能进去。”
“你玩我们呢!不能进你让我们来干什么?”钟敏言怒道,自己背负师命,是一定要进去的。
“是你们自己要来的,再说了,原本我们也才只有四人,我哪知道现在这东西这么难买,我都这么久没来这边了。”紫狐不满道,她又不欠他们的,就这四根也花了她不少功夫,要是亭奴在自己说不定还省了这功夫。
洛霖拿起一根打量一番,蜡烛触手有些粗糙,神识一扫,露出一抹笑意,道,“鲛人泪、化龙鳞、三生木引以迷咒而成,可暂时遮掩命识,掩人耳目而已,不难,我非此界中人倒是不需要。”说着素手翻转,几道蓝色的荧光没入几人的识海,随之在几人额前现出一颗莹润的晶石,每个人的颜色皆不同。
“我刚在你们身上打入了一道咒印,掩去了你们的命识,与这生辰蜡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受时间限制。这晶石便是代替你们留在阳间地命格,只是这晶石若被人打碎,这咒就失效了。”长袖一挥,晶石便悬在烛台之上。
紫狐听得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说,只要这晶石在,我们几个以后做什么都不会被天界发现了。”
洛霖失笑,“哪有这么厉害,日曜之气晒上两日这咒就会失效的。所以我们只有两天的时间。”
“你怎么不早说,白白浪费我的灵物。”紫狐嘟囔着,收好了生辰蜡,别浪费了。
洛霖摇头,这小狐狸,明明是自己装高人如今倒是倒打一耙。
紫狐见他摇头,撇撇嘴,在祭台前,双手结印,左右手骤然分开,两掌之间紫气流转,喃喃道:“灵之车。结玄云。万炁生。通幽明。”左右手骤然分开,一道紫光打入石环,只见石环中白光乍闪,一道光屏将整个祭神台包裹起来,其色如碧,袅袅扭转,将众人面上都映出一层幽然的绿影。
“门开了,我们走。”紫狐低声道,正要迈步进去,却听到,“等等,我们是不是要先商量一下进去后如何行事。”
紫狐不悦,“你想怎么样?”
“先救乌童、玲珑让乌童带我们去救锦觅,然后再去焚如城救无支歧。”钟敏言道。
这话一出,紫狐不乐意了,“姑奶奶进不周山就是为了救无支歧,你要是觉得我耽误你了,好啊,那我们各走各的。”说完转身就走。
洛霖也有些不悦,他只是为了救觅儿,其他人顺便而已,“觅儿下落,我不需要人告知,我自有血脉探寻之法。司凤,我们走。”经过烛台时,不动声色的打出一道灵光将自己四人的晶石护了起来。
这话一出,少阳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若玉若有所思。
这时又听后面有人厉声吼道:“不许去!”
众人一惊,急忙回头,只见那屏障外,并肩站着三人,御剑停在半空,居然是褚磊,楚影红与昊辰。他们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想来是拼命赶到这里的。
钟敏言道:“师父…你们怎么…”
祭神台整个笼罩在屏障之中,他们三人根本无法靠近,只能御剑停在外面。褚磊厉声道:“谁也不许去不周山!听到没有!都给我回来!”
洛霖皱眉,这少阳派有点烦,“司凤,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钟敏言道:“请恕弟子不肖,我一定要去不周山将玲珑救回来的!就请师父师叔放心等待!”
杜敏行、陈敏觉有些疑惑,钟敏言怎么敢这么和师父说话,六师弟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在师父面前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不敬,今天这种说话的语气,绝对不像平时的他!
褚磊果然大怒,森然道:“你们去了就是送死!还嫌出事的人不够多吗?”
钟敏言大声道:“师父莫要小瞧了徒弟们!弟子有自信全身而退。”
褚磊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旁的楚影红急忙接口:“敏言,不是小瞧你们!而是那地方不属于阳间,甚是凶险,只怕有去无回!玲珑和敏梧已经出事,要是你们……你让你师父怎么办?”他们接到敏行的传信也是大吃一惊,那洛霖来历不凡,修为更是高深,焚如城他自然敢去,可这几个弟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陈敏觉却是心中不安,他本能的觉得这不周山自己怕是去不得了,六师弟太奇怪了。
钟敏言还在争辩:“师叔不用再劝!我们去意已定!这次一定能救回敏梧和玲珑!”
褚磊勃然大怒,将袖子一挥,喝道:“钟敏言!你要去,可以!你这一去便不再是少阳派弟子!今日起便将你逐出师门!这是你任性妄为的代价!”
逐出师门!众人大惊失色,这是最严重的责罚了!
钟敏言脸色惨白,怔了半晌,突然匍匐在地,对临空对褚磊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弟子不肖!就算被逐出师门,也要找回玲珑!不敢求师父收回成命,只是弟子…不能报师恩,终生不得心安!”
说罢昂然起身,掉脸就走向台中央,白光一闪,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敏言!”空中地三人都忍不住惊呼。
陈敏觉和杜敏行却是呆立当场,不明白钟敏言在做什么,虽然他们与玲珑是从小的情谊,可真要为此被逐出师门他们是不愿意的。
若玉看了留下的两人一眼,走了,下一个瞬间,白光尽数消失,只留下那一扇青石门,一颗颗琉璃剔透的晶石滴溜溜转着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师父。”杜敏行、陈敏觉抱拳道。
褚磊脸色惨白如纸,微微一叹,拍了拍二人肩膀却是不说话。
楚影红对二人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进不周山方法的,还有这晶石又是怎么回事?”
“禹司凤与一狐妖交好,这不周山是他带我们来的,至于这晶石是那位洛霖前辈用秘法凝聚代替我们在凡间的命格。”
昊辰看着这晶石皱眉,这般秘术看来这水神不可小觑。
几人最后决定回格尔木,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晚再说。
祭神台重新陷入死寂,山风呜呜咽咽,密林之中夜枭悲鸣,天边地明月被乌云遮住了脸蛋,只留下大片的阴霾。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祭神台上,乌云渐渐褪去,凄清的月光洒了下来,阴影也从他身上缓缓撤走,那人的轮廓渐渐分明,一袭青衫,手里不伦不类地抓着一柄羽毛扇,脸上带着狰狞的修罗面具,却是离泽宫的副宫主。
他蹲下来看了看几颗晶石,忽然慢慢伸手,朝其中一颗金色的晶石一摸,“嘶”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咬了他一口,指尖麻麻的疼。他缩回手指,嘿嘿笑道:“竟还布下了结界,看来这回你们是遇到高人了。”面具后的目光灼灼,喃喃说着,“禹司凤……”
紫狐等人从祭神台中央的石门穿了进去,只觉周围光芒大盛,竟是不能睁眼,身体完全不能自主,像是在急速下落,“你们方向反了,在上面。”几人闻言一个翻身向上飞去。
几人轻轻落入实地,周围的光芒似乎也渐渐褪去。
进入眼帘的天空阴霾,万籁死寂,竟连一点点声音都听不见。冰轮一样的满月从云后缓缓显露峥嵘,竟是极大极近,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它。那凄清冰冷的光芒洒在大地之上,只觉这里一切都是黑的,黑色的往不到山顶的山峰,延绵了万里的黑色山峦,静静地沉睡着,没有声音,没有呼吸…像一块死去的土地,没有生命。
“啊…这里…”钟敏言喃喃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震惊又茫然地打量着这块古老而神圣的莫测之地。
洛霖运转了一下神力,还好看来这不周山对他倒是没有太大禁制。
紫狐道:“这不周山到了,我们分道扬镳,谁也别耽误谁。”只是脚步有些犹疑,步子迈的愈发小了。
禹司凤知道这紫狐也就是嘴巴厉害,其实胆子很小,看她这样哪里还不明白,“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吧,这里妖魔众多,你一个人也不安全,先到了焚如城再说。”
紫狐别扭道:“好吧。免得你们不认路。”
洛霖双手结印,一缕红色的血丝,漂浮在众人眼前,悠悠荡荡向前飘去,“跟着走就能找到觅儿。”
紫狐闻言,小脸一红,这下带路也不需要了。
若玉走到洛霖身边,随意道,“仙上这法术可是不管在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洛霖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自然。”
若玉有些激动,“兄妹之间也能用吗?”
“能。你有亲人走丢了。”洛霖道。
“嗯,不知……”
洛霖明白他的意思,“出去后,我为你施法。”
“谢,仙上。”妹妹等哥哥去找你。
众人跟着走了一段路,紫狐突然停了下来,鼻子嗅了嗅,惊道:“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洛霖皱眉,“小心,有大批恶鬼过来了。”
紫狐神情惊异,掐指算了算,惊道:“不好!二月不开偏门开正门!放出地狱恶鬼游荡!仙上可有办法躲过这些游魂。”
洛霖长袖一挥,“不要出声,继续走,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紫狐觉得自己和他们一起来真是对了,高人啊!
只听一阵惊天动地地巨响,不周山裂开一条缝,巨大的山体竟真地像门一样,被拉开了,露出一个巨大宽广的深洞,里面漆黑犹如浓墨,什么也看不见,洞中涌出大批的青色恶鬼,有的头上长满犄角,有的舌头一直吐到胸前…每一个都是奇形怪状,闻所未闻。
这些恶鬼哀号着,哭叫着,抑或者是狂笑,从洞中推搡着出来,从地狱深处,像火山爆发一样急速涌出,奔向难得一次的自由天地。
这些恶鬼奔着几人而来,钟敏言若玉,屏着呼吸和吊死鬼擦身而过,紫狐第一次和这么多恶鬼面对面,眼珠子一转竟然晕了过去,禹司凤不由得有些好笑,抓起紫狐脖颈上的软肉拎了起来。
洛霖挑眉,到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狐妖,倒是和青丘的狐狸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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