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搬宫,众妃嫔尚能存几分侥幸,毕竟殿下素来仁厚,抹不开面儿也是有的。可今晚贺玄再临右四院,所有质疑和嘲讽都不见了。
“殿下真去了右四院?”尚承徽仍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
丫鬟绿萍信誓旦旦道,“还是去的北厢阁!”
啪!!
尚瑞雪狠狠摔碎茶杯,面容扭曲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昨晚那贱人惹恼殿下了吗?为何殿下还要去?”
“定是那狐媚子给殿下施了什么妖法。”绿萍同仇敌忾道,“殿下也是,那乡野粗货有什么好?昨儿去了今晚还去……”
“绿萍你少说两句,殿下也是咱们能置喙的?”尚瑞雪的奶娘沈嬷嬷,有些着急道,“小主快想想法子吧,已经第三日了,殿下再不来,咱们真成笑话了!”
“腿长在殿下身上,我能有什么法子?”尚瑞雪一甩衣袖,气冲冲坐回炕上,“被那贱蹄子抢了先,你以为我乐意?”
“小主别急,办法总会有的,再不济还有太子妃呢!”
“哼,你真当她真会好心帮我?”嘴里说着,尚瑞雪脸上却平静下来,“不过她的法子倒不错……绿萍,带点儿好东西,陪我去探望苏姐姐。”
苏昭训分明已六个月,可不知为何,近两日一直呕吐不止。尚瑞雪与她同住一院,去关心一下合情合理。当然了,她并非真关心苏昭训,目的显然是贺玄。
贺玄政务繁忙不假,但苏昭训可是东宫唯一有孕嫔妃,总不能过分冷落了。
当然,殿下想去哪儿就寝,纵是太子妃也不能明着干预。不过大多时候,贺玄还是会卖太子妃面子的,毕竟东宫安好,他在前朝才能少些把柄。如此,只需借着苏昭训名头,太子妃再来个顺水推舟,贺玄十之八.九会同意。
不过,一想到今晚殿下又去了右四院,尚瑞雪便一肚子火没处撒,路上更琢磨着如何在苏昭训那儿编排阮青……
不止尚瑞雪气不打一处来,其余妾室也没好到那儿去。
“小主,该不会是香露那丫头故意骗您吧?”
周良娣摇摇头,“她没那胆子。”
“那殿下为何还去右四院?”彩云不解。
“殿下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周良娣把银叉丢在果盘里,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边擦边说道,“去便去吧,不是她还会有别人。殿下是储君,不可能独宠任何人,包括你家主子和太子妃。”
彩云还想说什么,周良娣又道:“早上郡主吵着要看弟弟,现下得空,把她抱去李承徽那儿吧。”
嬷嬷得令下去,彩云却急道:“小主您就不急吗?万一香露真把您卖了……”
“急什么?你当那阮奉仪真傻?昨儿都那样了,殿下不仅替她搬了宫,今晚又去了。哼,说不定她早发现香露有异心,故意卖的破绽呢!”周良娣冷笑道。
“她心机竟如此深?那香露……”
周良娣自信道:“左不过一粗使宫女,不必管她。阮奉仪是聪明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
右四院,北厢阁;
对于贺玄的到来,阮青比其他人更惊讶。且今晚的贺玄比昨日从容许多,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昨晚被下了脸。
因为搞不懂,晚膳时阮青总偷瞄贺玄,心思根本没在饭菜上。
她这样明目张胆,莫说对面贺玄了,连一旁伺候的高浦都看得出来,自免不了又一阵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似乎一见这阮凤仪,高浦的心就没踏实过!
“总看孤作甚?”
食不言寝不语是贺玄的习惯,可对面那人一直偷看他,且丝毫技术含量都没有。次数多了,他总不能一直装没看见吧?
分明被抓包,阮青却一点胆怯都没有,反而还放下筷子,大大方方直视贺玄。不止如此,嘴里又说出另高浦胆战心惊的话来,“殿下秀色可餐,臣妾看着看着就饱了。”
咣当!!
“哎呦……”
高浦肝颤啊,手里拂尘一个没拿稳,直接砸脚背上了。
眼见两位主子看过来,他赶忙捡起拂尘,跪地讨饶道:“殿下赎罪!老奴,老奴……”
“行了,起来吧。”
不怪高浦胆子小,实际上连表面淡定的贺玄,心跳也快了一拍。
“休要胡言,快用膳。”
阮青一撇嘴,而后朝高浦歉意的吐吐舌头,高浦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赶忙低头再不敢关注饭桌了。
这就是阮青;时而坦率过头,时而前言不搭后语,说出的话总让人浮想联翩。以前贺玄总想尝试揣摩她的心思,结果还没揣摩明白,自己倒先绕进去了。
阮青,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曾经某段时间里,贺玄不止一次产生过,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荒唐想法。
阮青说他‘秀色可餐’,此话太放肆,且有损太子威严,但不得不承认,那一瞬他是轻松的。他自然清楚阮青并非在调情,而是表面意思。正因此,他才觉得舒心,毕竟自回宫后成为太子后,再无人敢轻易调侃贺玄。
晚膳用完,阮青、贺玄两人坐在炕边沉默不语。吃过几次亏的高浦暗自发誓绝不插嘴,屋里再次陷入尴尬的安静。
“住着可还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左不过换个睡觉地方罢了。”
高浦咬牙,心里又忍不住为阮青的不会说话默默点灯。
贺玄笃定道:“你不高兴。”
“臣妾不敢。”
平白无故被坑进宫,能高兴吗?
贺玄眉间拧起,他看了眼高浦,高浦心领神会,赶紧带着宫人们出去了。
“你不高兴。”贺玄又重复一遍,“为什么?”
阮青有些头大,倒不是为他的追根究底,而是贺玄眼底流露出的关心。
关心?
关心她做什么?
她高不高兴与他有何关系?
“宫里住不惯?”
阮青仍未回答,贺玄只好自己猜,“若缺什么,可派人找张德顺。”
“臣妾什么都不缺。”
贺玄闻言闭口,阮青也低着头不说话,屋里只有两人,安静到针落可闻。
望着脚下,阮青眼神渐渐缥缈,思绪不知飞哪儿去了……
贺玄变了,前日宜仁殿时,她便觉察觉了,可今日感觉更明显。
三年未见,两人身份固然变得天差地别,但这不是关键。贺玄变了,与三年前相比更内敛、更深沉、更沉默寡言了。虽然依旧淡雅如君子,脸上却少了几分生气,也更不爱笑了。
“嗯?”
阮青回神,下意识问道:“呃,怎么了?”
未用敬语,贺玄也不计较,重复道:“孤是说,你若不喜,我便不来了。”
三年前,贺玄不告而别,阮青认为是自己把人气跑的,贺玄却对自己不辞而别心存愧疚。这又是一层误会,不过这并不影响贺玄察觉到阮青情绪上的变化。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却没变;
“为什么?”
明知不该问,问了会让两人难堪,可心里总憋着一股气,贺玄越关心她,这股气越不顺!
为何把她招进宫?
之前以为他想报复她,但现在阮青不敢确定了。
诚如贺玄了解她,她同样了解贺玄;贺玄,即便成了储君,不得不收敛起本性,但君子就是君子,永远变不成小人。
为帝王者,当不拘小节;为达目的,手段永远是次要的。
然,仁君则不是;
贺玄是君子,他表面温和,骨子却深藏傲气。那些小人招数,他不会用更不屑用。
“你这性子父皇断断容不下,留在孤身边,总能护你一世周全。”
贺玄罕有如此笃定的承诺,这次却惹恼了阮青。
他的解释阮青听懂了,正因为听懂,所以才更气!
他以为她贪慕虚荣?把她招入宫,便是全她这份儿虚荣?!
好啊!太好了!
亏她三年前还把他当成知己,真真儿瞎了狗眼!
“那臣妾可要好好儿谢谢您了。”阮青眼神变得犀利,“只是,您能给我什么?荣华富贵还是无上权力?另外,你又怎知圣上不喜我?”
贺玄刚想开口,阮青又道:“在者,您哪来的底气庇护我?你以为你是谁?区区太子而已,大的过皇帝和老天爷吗?您真当自己东宫很安全啊,皇上一句话,还不是说撤便撤?”
诛心?
不,简直是万箭穿心啊!
“慎言!”
贺玄脸上淡定维持不住,他猛地起身快步走至阮青身前,高大身影瞬间把她笼盖住,“此等浑话,以后万不可在说!”
阮青失言了。
其实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传出去,杀头都不为过。就算是现在,贺玄一气之下把她给砍了,传出去也没人会说出一个‘错’字。
“我知道,抱歉。”
阮青难得惶恐,贺玄心又软了,“你这性子,合适能改……”
不是问句,更不是要求,只是单纯的感叹。
“昨晚是孤不对。”
重新坐好,贺玄解释道:“孤知晓不该来看你,更不该早早离开……你且安心,这几晚孤都会过来。”
已成众矢之的,却仍能补救。
贺玄并不后悔,并依旧坚持予她想要的盛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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