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童他不对劲

    听到“无情派”三字,两个师弟的神情都明显滞了一下。

    贺梅辛不动声色,对师弟道:“去看一下大堂内客人们的情况吧。”两人回过神来,领命离去。

    “多情派,贺梅辛。”贺梅辛恭恭敬敬地向司空无情还了一礼,“多谢司空少主保护花楼里的姑娘们。”

    “保护?”司空无情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哈哈哈哈,我在这儿可不是为了保护她们。这样的姿色,在我们无情派提鞋都不配。”

    贺梅辛道:“那是?”

    司空无情狡黠托腮:“为了看你啊。”

    不等贺梅辛反应,司空无情从二楼围栏上一跃而下,轻盈地正正落在贺梅辛面前,落地竟未发出一点声音。

    “别误会,”司空无情道,“我都说了,交个朋友。”

    贺梅辛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司空少主交友众多,想必不缺在下一个。”笑容款款,眸光却写满了疏离。

    多情派与无情派,尽管只有一字之差,却在江湖中分立为正道魁首与邪道魁首。两派相争多年,高下未分,却从来老死不相往来。

    司空无情挑眉轻笑,逼近一步:“不瞒你说,我司空无情天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命中注定只会有一个朋友,生辰八字与我相合,才能破去我命中灾厄。贺道长,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司空无情说话时一直笑嘻嘻的,仿佛这悲惨命格与自己无关一样。

    贺梅辛正要开口拒绝,司空无情接着连珠炮一样道:“我生于戊戌年、庚申月、己卯日、己巳时,贺道长,你呢?”

    生辰八字是命门根本,对修道之人尤为关键,哪能随便透露?

    见贺梅辛默然不答,司空无情全然不恼,笑容越发深邃,仿佛感觉眼前之人简直有趣极了:“道长不愿说,握一下手总行吧?”

    说罢,伸出右手,想要同贺梅辛握手。

    贺梅辛却没有伸出手。他面上含笑,拱手道:“正邪不两立,恕难从命。”

    “好吧,不握手就不握手。”

    司空无情见状,咧出尖尖的虎牙,忽然俯下身,猝不及防地在贺梅辛的左掌心里啄了一下。

    软软的嘴唇贴上手心,不知怎的,贺梅辛手掌像被蛰一样微微刺痛。

    “你说不要握的,我只好以嘴代手,算我们相识啦。”司空无情一副理所当然状,冲贺梅辛眨眨眼。

    忽然,贺梅辛的左掌心正中浮现一点血红,这点血红旋即顺着掌纹不断扩散,仿佛在掌中开出一朵血红色的花来。

    仔细看去,却是一个神秘繁复的邪道符纹。

    司空无情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少年一样的坏笑,对着符纹读道:“壬辰年、甲辰月、丙午日、戊子时……好啊!道长,你果然是我命中唯一之人。”

    贺梅辛望着他,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出格之人。

    怎么可以咬破他的手掌呢。贺梅辛心道。多不卫生啊。

    纵使如此,贺梅辛脸上也未显露半分不快,淡淡道:“司空少主的读纹术,用的真是不错。”

    司空无情对他语气中的谴责之意恍若未闻,忽地翻过贺梅辛这只手,在他掌中塞了个凉冰冰的东西。

    “见面礼。这个可要收好了。”

    一摸便知是一块上好的玉佩,吸足了天地精华,又被人贴身温养了数年,才有如此的剔透晶莹。上面刻了繁复精巧的图案,可连贺梅辛都看不懂。

    不可,怎能收无情派少主的礼物呢?再说,他无以为报,今后只能以人情偿还,怕是要有诸多不便。

    贺梅辛刚要把玉佩还回去,谁知就在这低头抬头的瞬间,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司空无情便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好厉害的轻功。

    贺梅辛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发怔,才意识到:

    刚才……司空无情是吻了自己?

    余光瞥见两个师弟仍在全神贯注地检查客人情况,这才放心。

    还好没被看到,否则这样的画面很容易引起没必要的误会,有碍门派声誉。

    收拾完残局,贺梅辛带两个师弟准备回门派禀告师尊,身后传来娇怯怯的呼声:

    “道长,带奴家走吧!”

    一个柳眉杏眼、丰乳细腰的花楼姑娘一扭一扭地走过来,含情脉脉地对贺梅辛道:“道——长,今日若不是道长相救,奴家定是活不成了。奴家这一条命都是道长给的,道长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带奴家回去吧,让奴家侍奉您更衣。”

    这姑娘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眨啊眨的,偷偷看他一眼又缩回目光,犹抱琵琶半遮面,看得两个师弟眼睛都直了。

    他们多情派向来是鼓励弟子双修的,只要二人情投意合,双修能大大提升对多情道的参悟境界。

    况且这姑娘实在貌美,贺师兄真的是好福气啊!

    然而贺梅辛却道:“多谢姑娘,不必了。我会着人尽快帮忙修缮好花楼,不耽误姑娘们开工。”

    贺梅辛的语气过于春风和煦,以至于姑娘竟一时没听出这是一句拒绝。

    回门派的路上,两个师弟一左一右围在贺梅辛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师兄,你真的太厉害了!那可是百年蜘蛛妖哎,我之前在书上见过一次都要吓死了,你居然就这样chua、chua、chua地就弄死了!”皮肤白话多的师弟叫素珏,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地来回比划模仿贺师兄。

    “什么叫chua、chua?”皮肤黑话少的师弟叫墨琇,一脸冷漠地看着素珏如耍猴。

    素珏企图解释:“就是、就是——哎呀!要是贺师兄的招数能被你全学了去,你不也成多情派首徒了吗?”

    贺梅辛笑着揉揉两人脑袋:“若是想学,师兄上山后教你们。”

    素珏被揉得心花怒放,忽而想起什么,道:“哎,师兄,你为什么拒绝刚才那个姑娘啊?虽说她是一界风尘女子,可连我都看出来了,她卖艺不卖身,不仅元阴未泄,还是极阴之体,如若双修,定然对修为大有助益。”

    贺梅辛笑而不答。

    墨琇凝眉道:“乱说话。师兄的心思岂容你去猜。”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回到多情派,已是傍晚。贺梅辛将两个师弟送回各自住处,才默默走进自己的院落。

    关上房门,确定四周无人,贺梅辛的神清瞬间由从容温雅变得痛苦万分。

    他紧紧扭着心口的衣襟,贴墙的脊背一寸寸下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贺梅辛双眉不由自主地搅成一团,冷汗从鬓角不住地滑落,发白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

    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他挣扎着站起身,一把扯去全身的衣服,却没有走进卧房内小厮备好的浴桶中,而是开启书架上的机关,踏进只有他一人知道的暗室中。

    暗室内放着一只大浴桶,里面泡得尽是黄岑、半枝莲、冰草之类的性寒药材。

    贺梅辛几近是跌进浴桶,桶内水冰凉刺骨,贺梅辛感觉却是甘之如饴。

    半晌,痛苦稍解。贺梅辛低头看一眼方才被自己揪得通红的心口,不禁苦笑,暗骂自己没用。

    贺梅辛有一个秘密。

    他是多情派首席弟子,人人口中的天纵奇才,哪怕是天下情报最灵通的天枢阁也查不出他的弱点。

    世人都赞他生性温雅舒和、无微不至,对万物皆有情,是修习多情道的绝佳秉性。

    可是,其实,他根本没有情感。

    尽管通过理解和模仿别人的情感逻辑,他表现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好;可他仍是没办法像常人一样体会到最直接的心绪情感。

    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毕竟,多情派首徒,怎能是一个连情感都没有的人呢?

    他背负了全师门的期待和责任,怎么能够叫他们失望。

    他一直掩藏得很好,修为远超同辈。直到他在参悟境界时受阻,怎么都无法突破。

    “情为何物?”

    这问题他无法回答,日日思考却适得其反,被吊在境界将破未破之处,隐隐有走火入魔征兆,不时承受丹火反噬之痛。发作起来,就会像今天这样,心如刀绞,只有用极寒药材才能缓解。

    贺梅辛静静望着水面中映出自己的面容。没了伪装,他的表情无悲无喜,如一潭淡漠无光的死水。

    今日之状,千万不能被同门看到。必须要尽快参悟、加倍修行,参悟多情道法门。

    “公子!”

    猝然,远远传来一声呼喊。

    “公子,今日的水温不温呀?阿蒲来给您添水啦。”

    糟糕!是他的贴身书童,蒲傲辉!

    若是让蒲傲辉发现发现自己不在他准备的浴桶里,可就难解释了。

    “咦?公子你难道是泡得舒服到睡着吗?那我就自己进来啦。”

    当机立断,贺梅辛“咻”地一声,用内力震灭了全屋的烛火。

    霎时眼前漆黑一片的蒲傲辉:“???”

    蒲傲辉手里端着装有水壶香皂草药等物的托盘,一时手足无措,颤声道:“公、公子,你在练什么神秘功法啊,别、别吓阿蒲啊。”

    说时迟那时快,贺梅辛夜能视物,立即从浴桶中跳出来,一个冲刺飞奔回卧室,关上暗门,藏起机关,跳进阿蒲准备的浴桶中,全程如风一样,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

    听见水声,蒲傲辉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摸索道:“公子?公子你在里面对吧?”

    贺梅辛清清嗓音,温言道:“我在。”

    蒲傲辉又惊又喜,在黑暗中寻声探去:“哎哟,公子,你吓死阿蒲啦!”

    然而,由于看不见,蒲傲辉伸出去探路的一只手,正正好摸在贺梅辛袒露的胸肌上。

    硬邦邦,湿湿的,还有一点点温热的律动。

    “啊呀!!”蒲傲辉又失礼又惊吓,瞬间羞得满脸涨红。

    贺梅辛这才想起还没点灯,立刻随手一点,燃亮卧房内的三根红烛。

    谁知蒲傲辉惊得下意识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一脚踩在他放在地上的香皂上,瞬间失去了重心,向前滑去!

    不好,以现在这个姿势,他定会摔到头破血流。

    贺梅辛立刻起身,迅捷如电一般出手,一把抓住蒲傲辉的衣领,将他救下来。

    蒲傲辉惊魂未定,直愣愣地看着贺梅辛,两颊瞬间烧红一片,眼睛都不会眨了,直直地盯着他:“公子,你……”

    贺梅辛心道:阿蒲定是吓傻了,眼泪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他顺着蒲傲辉的目光看去,才想起自己此时是全身赤果地站在浴桶中。

    由于常年练功、严于律己,贺梅辛的身材非常好,胸膛饱满、线条分明。

    此刻在热气蒸腾下微微发烫,将平日禁欲的气息消解三分,令人情难自禁。

    贺梅辛见蒲傲辉盯着自己胸膛,满面赤红,一副欲说难说、小鹿乱撞的样子。

    贺梅辛很是不解。

    就算阿蒲差点摔了一跤,吓了一跳,也不至于脸红成这样啊;

    再说,他又为何要盯着自己的胸看呢,两块白肉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呢?

    忽然,他心头一紧。

    他余光看向自己还残留着红痕的胸口。

    蒲傲辉今□□为、神色如此怪异,如此反常,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糟了,他难道是……

    发现了自己修炼阻滞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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