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你不知道吗？颜煦的家世背景，不管在圈内还是圈外，都是出了名的混乱。”方笠留意到陆允微妙的表情，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说了你都不敢信。他老爹会玩儿得很，同时搞好几个小老婆，全都是有名头有地位的女人。”
陆允没什么反应，也没往下接话。
其实这一点，他已隐约猜到了。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压根没想多问，更没那闲工夫八卦。
“早几年颜煦在圈里横行霸道，看谁不爽就去掺和一脚，碾死一人就跟玩儿似的。”方笠说，“谁都知道，他家后台硬……靠那几个小后妈撑腰。”
陆允问：“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哎呀，陆允你看不出来？”方笠苦恼地道，“他就是盯上你了呀！”
陆允微微一怔，待要出声，方笠已抢先道：“你不觉得颜煦看你的眼神，特别奇怪吗！”
此话一出，陆允目光不动，亦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颜煦那种极度危险的眼神，时常居高临下地刺他脸上，好像一柄锋利骇人的尖刀。
——近在咫尺，却按捺不发，犹如潜伏于黑暗深处的凶兽。
“好几次了，他就用那种眼神，隔老远盯着你看。”方笠不禁胆寒道，“你……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陆允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对颜煦，防备心是有的，害怕倒不至于。
他向来是个傲气的人。
颜煦若有任何挑衅的举动，陆允势必将他连皮带骨一并掀了——不可能等他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颜煦是仗着有后台，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方笠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陆允，你还是小心点吧。他们那边关系贼乱，颜煦混到今天的位置，肯定也是不干净的，他……”
陆允忽打断道：“方笠。”
方笠急道：“你别不信，这都是真的呀！”
“我记得颜煦几年前，是从底层模特做起的。”陆允说，“如果仰仗家世背景，他没必要把起点拉到最低……不是这样吗？”
方笠一时语塞，完全无法反驳。
陆允正色道：“一个人的是非好坏，不能通过流言蜚语判断。”
——若非有过相同的境遇，也许很难有人明白，最顶点的光芒与黑暗往往是并行的。人一旦站在高处，注定将承受数不清的猜测，甚至无理由的质疑与抹黑。
他对方笠道：“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方笠脸色一白，顿时尴尬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生气的。”
“……”
陆允本想解释点什么，又感觉说不太通，最后叹了一声，索性保持沉默了。
*
次日傍晚有一场餐桌戏，是几位警察扮成普通村民，前往嫌疑人家中暗做调查。
“这场戏主要突出的是暗流涌动。”梅前说，“十多个人凑一张桌上吃饭，至少有两个是谋杀案的帮凶……到时得有明显的眼神交流，隐晦的肢体语言也得有。具体怎么做吧，等大家来了再商量一下。”
太阳下山一半的时候，窗外打进来的自然光刚好，剧组这边人也都到齐了。
陆允正靠着窗台翻阅剧本，余光稍稍一偏，瞥见了门外熟悉的身影。
颜煦今天换了一身朴素的常服。因为剧情需要，要求穿着必须“接地气”，符合村民自然的乡土风情。
有句话曾这样说过：一个人只要长得好，哪怕穿抹布都比一般人香。
见到颜煦不得不承认，这厮完全就是百搭身材，不论穿什么都很耐看——只可惜了，那张俊脸依然憔悴，估摸昨晚又没睡好，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隔过重重人群，颜煦也望向陆允，两人无声对视了片刻。不多时戏得开拍了，方笠和群演们一起进来，十多个人吵吵嚷嚷的，拉开椅子围坐方桌旁，摆的道具也是新鲜饭菜——据说是请当地村民现做的，那香味隔老远钻进鼻子里……当场把人都看饿了。
“先、先别真吃啊……”副导演说，“一会儿念长台词，给特写镜头，嘴里又是口水又是菜的，多难看呀！”
这话一说完，大伙的口水又生生咽了下去。
剧本是走悬疑犯罪路线，饰演村民的小角色也都给了镜头，几乎每个人说话的语气、餐桌上的小动作都不尽相同，以烟.雾.弹的方式吊观众的胃口。
走完一遍群演，开始走三位主演。
这一段让方笠当面质疑颜煦，再针对颜煦的表情变化，让他的搭档陆允也起了疑心。
“你真认为他没问题吗？”
方笠指着颜煦鼻子，一字字逼向陆允道：“就算你们是几年的搭档，在真相面前，你也不该有任何包庇行为！”
陆允面色微沉，偏过头时，正对颜煦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你也不相信我吗？”
耳畔的声音分明很轻，却带仿佛有千斤重的分量。
颜煦俊朗的面容写满了疲惫，就好像一个落寞孤独的孩子，脆弱又毫无防备的，闯进陆允冰封已久的心房里，试图摄取他最贪恋的那一丝丝温暖。
让人不自禁的，想给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那个瞬间，陆允愣住了。
心绪一下从戏里跳出了戏外，囫囵之中走进了现实——颜煦像往常一样，拉住陆允的袖口，用充满落寞的眼神问他：“你也不相信我吗？”
不是的啊……
心脏突然被揪住了，隐隐传来支离破碎的锐痛。
陆允不知道是怎样想的。但凭直觉，清楚在脑海中叫嚣着，不是这样。
在任何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不可触碰的某个伤口。他知道颜煦也是。
他无权知晓真相，但至少……不会加以伤害，更不会残忍地撕开那道伤疤。
所以那个时候，陆允望着颜煦。几乎是下意识的，喃喃脱口道：“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全场怔住，扒饭的群演们不动了，连方笠也吓掉了筷子。
颜煦先是一怔，而后弯了眉眼，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连日来的疲惫与惶恐一扫而空。
“谢谢。”
颜煦深深凝视着陆允，沉声说道。
——隔了半晌，他绷不住了。捂嘴笑得肩膀发颤：“但是……你念错台词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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