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卡！”
梅前一边喊停，一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陆允：“陆老师……您没事吧？”
要知道平时的陆允非常严谨，极少出现念错台词的情况，所以大家的第一反应，都认为他哪里不舒服，或是生病了。
“抱歉……”陆允用力揉了揉眉心，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刚才有点走神。”
梅前关心地问：“是没休息好吗？”
陆允摆手道：“没事，我们继续。”
颜煦笑得意味深长：“怕是想好事去了吧……啊！”
话没说完，又让陆允一肘子顶了回去。颜煦那张俊脸顿时七扭八歪的，倒回桌旁边耍起了赖皮：“完了完了，我第二个肾也没了！”
“啊……阿煦你肾没了？”梅前竟还当真了，连忙紧张地问，“要不要上医院呀？”
颜煦捂腰子嚎道：“你快让陆允赔我，他弄坏我两个肾了！”
“别说让人误会的话。”陆允拖起他道，“赶紧起来，现在是在拍戏……”
然而拉扯半天，颜煦死活趴着不动，陆允刚一伸手拽他，两人便歪一块去了，笑哈哈地闹着好玩。
副导演便让他们暂停下来，再酝酿酝酿，顺带抓拍一些花絮——毕竟两大顶流在戏外的互动，也不失为电影前期的主要卖点。
可这一边颜煦陆允有说有笑，那一边方笠看在眼里，心头怎么都不是滋味。想来先前提醒陆允的话，他一个字没听进去，也完全没有防备的意思。
方笠偷偷瞥着陆允，还没来得及失落，忽又觉得侧颈一凉——刚回过头，便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只见颜煦说笑的间隙，目光远远斜刺而来，犹如蓄意挑衅般的，冲方笠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然后，在方笠瞬间僵滞的注视之下，颜煦伸开他修长有力的手臂，搭上陆允的肩膀，并以示威的姿态的轻轻拍了两下。
“干什么？”陆允抬胳膊赶他，“别老吓我……手拿开。”
“做个标记，省得有人惦记。”颜煦意味不明地笑道，“……不安好心。”
“！！！”
他……他还敢说别人不安好心！
方笠的脸色刷的变了——他现在确定以及肯定，这个颜煦，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
经历多次不愉快的对视之后，方笠怎么看颜煦都不对劲，见了面更是浑身上下不舒坦。
每次拍完戏休息的时候，方笠想找陆允聊一会天，颜煦就过来横他俩中间，完全一副宣示主权的狼样；好几回他们吃烤肉，颜煦就算不沾油腥，也翘腿在旁边坐着，像是活生生的一尊佛。
不知道为什么，方笠感觉颜煦就是故意的，存心和他对着来，说话也总是别有深意，夹带火星——反正圈内有谁不知道，颜煦背后“家”大“业”大，几个女人唱一台戏，他老子爹敢只手遮天，想整死谁还不是信手拈来的易事？
方笠自知惹不起他，平时见了也绕道走，假装看不到那野狼一般的凶利眼神。
但熬了几天过去，直到后来有一回，方笠终于忍不住了。
当天山里下了一场大雨，林间石路湿滑而泥泞，他们都穿着很单薄的外衣，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拍摄多人搏斗戏。
那时正值夜晚，站的位置又对风口，冷雨淅淅沥沥打在脸上，刀割般的泛起一阵阵刺寒。方笠和陆允满身是泥水，脸和手都勾了伤疤妆，血浆凝在上面一滴滴下滑——那场万分艰难的搏斗戏，几乎持续了四个小时。
拍完的时候已经零点了，现场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又冷又困，就等余下颜煦的一场，十多分钟完事，也好收工回去睡觉。
而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
这段戏是林羽书挣开凶手逃跑，颜煦追了上来，表面对小孩儿一通安慰，实则一等人放松警惕，便猛地捂住他的口鼻，想顺势了结他的性命。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流程，只要演出那股杀人的狠劲就行。
可周围十几个人等着，冷风呼啦直吹，天上又不停下雨，摄影师的手都快举酸了。
他们就看一大一小两人面对着面，颜煦缓缓蹲下来，一边望着林羽书，一边轻轻摸他的头。
林羽书的神情非常纯粹，就是那种小孩遇了危险，下意识对警察叔叔的依赖。单纯且毫无防备。
颜煦却不知怎的，连日以来状态不佳，绷紧的五官显得有些僵硬。
他一直举着手，摸林羽书的头，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一分钟过去了，他在摸头。
……三分钟过去了，他还在摸头。
直到第五分钟，梅前熬不住了，小声提醒道：“阿煦，你该捂他嘴了啊……”
颜煦闻言一怔，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挪动他的双手，从少年细瘦的脖颈往上，一路移向他柔弱稚嫩的面部五官。
林羽书反应很快，立马做出痛苦不堪的样子，随后闭紧双眼，等着颜煦过来捂他。
——可他白痛苦了半天，什么也没感觉到，再睁眼时，发现颜煦的手还停在面前，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颜煦哥？”林羽书喊道。
头顶万千冷光挥洒而下，空气中隐有雨丝斜飞，伴随山间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方包围着那人疲惫而落寞的身影。
颜煦面色如纸般白，双手僵在半空中，正对少年疑惑的脸孔，却是怎么也按不下去。
“阿煦，你捂呀……”梅前喊道，“不要发呆！”
林羽书近距离盯着颜煦，发现他的目光黯淡而空洞，始终保持着死亡般的沉寂。直到梅前那么一喊，颜煦才动了动，再次抬起双手，试图捂向林羽书的小脸。
然而，又在双方只差一厘米不到的时候……
颜煦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瞳孔微不可察地紧缩着，双手亦如脱力般的垂落下去。
“……”
周围响起不满的议论声，似乎对刻意拉长的这场戏颇有微词。
而陆允站在人群后方，也投来了略微复杂的目光。
“阿煦，还能拍吗？”梅前为难地问，“大家等不及啦……”
“抱歉，耽误你们了。”
颜煦沉默了很久，才缓声说道：“我……暂时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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