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拍不了早说啊，白白浪费时间。”
“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起早，瞎折腾啥……”
“哎呀算了……颜煦可能是累了，你们也别怪他。”
“是呀，都快一点钟了，没状态也正常。还是早点收工睡觉吧！”
四周开始窸窸窣窣的，隐约传来不满的抱怨，好在颜煦剧组内的朋友也多，不少人都主动帮他说好话。
“煦哥！”
薛森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此时颜煦还愣愣的，表情一度有些失神。
薛森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连连向大家鞠躬道：“实在抱歉啊，耽误时间了！煦哥最近状态不好，我这就带他回去休息！”
“也是，这都凌晨了。让阿煦先回去，再琢磨琢磨剧本。”梅前帮忙打圆场道，“……大家也累了，咱们明天继续，明天继续哈！”
众人哎呀的发出哀怨声，不再多说什么，转眼便各自散了。有几个先前看颜煦不顺眼的，这会就站几米开外，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叹息道：“没办法，带资进组毕竟高人一等……想怎么玩儿都行呗。”
颜煦和薛森刚好路过，停了一下，把那些人吓得不轻。然而颜煦没说什么，他脸色不太好看，也没力气跟谁胡扯瞎掰。
可这样一来，那些人反而没完没了，愈发有些蹬鼻子上脸。方笠老早看他不爽了，借着擦身而过的机会，假装不在意地说：“真羡慕啊，后台硬就是好，花钱请一个剧组陪玩。”
颜煦偏头看向方笠，那目光冰得骇人，唇角却是带着笑的，一字字道：“你有钱也能这么玩。”
“你……”方笠脸都青了，“你要玩别占主演呀，宋至闻就这样被挤走的，这么干有意思吗！”
“如果你也想走，大可来试一试。”颜煦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方笠憋不住了，在他身后喊道：“你拖垮整个剧组，连陆允也跟着受累，真就没愧疚心了吗……”
这一回，前方的脚步顿住了。颜煦抬起眼时，陆允就在不远处的树下，天太冷还下着雨，他披了件羽绒服，怀里捂着热水袋，脸颊和耳根还是冻得发红。
颜煦默然望着陆允，陆允也怔怔与他对视。但没来得及开口，方笠大步冲上前，拉过陆允道：“陆允我们走吧，懒得跟他多说了……”
“你先走吧。”陆允淡淡道，“我有话和他说。”
方笠着急道：“陆允，你还不懂吗……这人就是来玩儿的，根本没想认真演。”
“刚才那是失误。真要存心拖延，我会看不出来？”陆允说这话时，远远看向了颜煦，而颜煦神情微动，似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方笠：“可是……”
“拖太晚了，难免引起抱怨，也确实是他不对。”陆允道，“至于别的……你回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和颜煦谈。”
他声线虽平稳，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方笠看到这里，也没法再说什么，最后瞥了他们两眼，便闷着脑袋走掉了。
*
山里的夜晚又潮又冷，陆允也不想站着说话，两人回酒店的时候，已差不多凌晨一点了。
颜煦换了身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隔壁房间的门。那时陆允刚冲完澡，发丝上还挂着水滴，站在窗台旁边煮姜茶，热腾腾的甜香味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两人隔得不远，颜煦听陆允咳嗽了两声，登时紧张地问：“你感冒了？”
“有点，这两天太冷了。”
陆允鼻尖泛着薄红，大半张脸缩羽绒服里，裹成粽子走过来，朝颜煦递了杯姜茶：“过去坐吧，那边开着电热毯。”
可颜煦干站着不动，目光渐渐低了下去。良久才道：“对不起，我拖太久了……还害你生病。”
“你别多想。是喂猫那天，我穿少了。”
陆允转身坐回床边，把今天的剧本翻开，停在颜煦和林羽书对戏的那一页。
颜煦见状，也弯腰坐了过去。他以为按陆允的习惯，应该先讨论今天的剧情。等了好一会儿，陆允却将剧本放下了，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最近睡不好吗？”
“……”这一下，委实把颜煦问愣住了。他顶着俩泛青的黑眼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允大概也觉得问唐突了，便摆了摆手，缓声道：“算了，我不问……”
“是，没睡好。”
颜煦坦诚地说：“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没睡着过。”
陆允诧异地问：“每晚都这样？”
颜煦嗯了声：“只有午休的时候，能勉强睡会儿。”
陆允动了动唇，似要问点什么。想了想，还是迟疑地道：“你……真的怕鬼？”
颜煦怔了片刻，随后便笑了起来。兴许是精神不济的原因，他的笑容泛着苦味，不像原来那样灿烂了：“……也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啊。”
陆允定定望着颜煦，片刻后将视线下移——因为颜煦是盘坐在床边的，这样的姿势使得长腿交叠，带着半截裤腿卷起了边角。
陆允留意到他小腿往上，接近膝盖的那块位置，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状长痕，像是受过什么伤。兴许年代久远了，也看不太真切。
陆允只瞧了一会儿，便将目光收了回去。他没打算多问。
——毕竟任何人都有一段过去，隐秘的伤口藏得越深，越不希望他人前来触碰。
颜煦素日里以笑脸待人，内心也不定是绝对空白的，总会有些难言的痛处。
“……”
陆允裹着羽绒服，又抿了口姜茶，坐床边酝酿了很久。原想着怎么开口，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这时颜煦却凑了上来，主动将剧本翻回那一页，扫了两眼。然后道：“说实话，陆允。这场戏……我有点演不来。”
陆允仔细看了看剧本。上面将卧底刑警的动作神态标注得非常清楚，字里行间里透着一股果决的狠劲。
或是出于某段相似的经历，颜煦面对林羽书稚嫩的面孔，很难做出刻意伤害的举动。
至于具体是怎样的经历，他没打算往细了挖掘。
陆允想了一会儿。半晌才放下姜茶，看向颜煦道：“……既然演不来，那就改吧。把剧本改了。”
颜煦闻言一呆，手里的剧本没握稳，啪的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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