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小乌鸦你在说话吗？”太宰治好奇地凑近，“虽然但是，我不小了哦。”
红眼乌鸦歪歪头，尖嘴开合，出口是动听的男声：“如果我刚才的话有冒犯到你，向你道歉，先生。”
乌鸦的语调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像长辈在哄顽皮的孩子，在大人的世界里迎合小孩子不成熟的价值观。
这让太宰治心里微微不爽，能与他这般说话的，只有葬仪屋，先生的实力深不可测，存在也对他不同寻常，自然是不一样的。现在不知道哪里跑出个乌鸦怪，也想自来熟地以长辈之名对他吗？
做梦呢吧。
太宰治影帝上身，坐稳熊孩子的人设，无理取闹地说：“你的确冒犯到我了，乌鸦先生，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是成年人了。”
乌鸦低沉一笑，配合地说：“是的，先生，你与同年龄的人一比，的确成熟很多。”
它似乎觉得自己形容得不够准确，又补了一句：“甚至比半身入土的老人还要成熟。”
太宰治得意地笑，又故意装出几分谦逊：“夸过了，乌鸦先生。”
乌鸦却含笑道：“年龄从不是衡量眼界与力量的标准。”
太宰治不再装了，欣然应下：“你说得对，乌鸦先生，你也很成熟，起码不会像那些自视甚高的大人，永远把孩子当成无知的代名词。”
乌鸦矜贵的声音十分愉悦，好像遇到什么让人极其高兴的事情：“我们志趣相投，先生，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太宰治学着它歪头，不感兴趣地说，“这就没意思了，乌鸦先生，你不能提起这样无聊的话题，智者都是孤独的，朋友除了相互作践有什么用呢，我并不需要，不要告诉我你对过家家游戏有兴趣。”
乌鸦眨眨它通红如宝石的眼睛，平淡中暗藏蛊惑地说：“朋友确实无聊了些……那主仆呢，你觉得怎么样？”
太宰治一副被惊讶到的表情，真的开始思索起来：“听起来比朋友有趣，可我今天刚刚有了一条言听计从的狗，要仆人有什么用呢？”
乌鸦并没有人类一样的嘴，但太宰治此刻却觉得它笑了。
“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金钱、名利、欲望、爱情等等等等。”
红瞳如绽放在地狱的业火红莲，绽放的花瓣蛊惑着迷途中的赏花人。
“先生，伸出你的手。”
太宰治眼睛一空，回望着乌鸦红色的眼睛，听话地伸出手，近乎无意识地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乌鸦扇动着翅膀，向太宰治的手心飞去：“很简单，先生，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比如……”你的灵魂。
嗖——
在乌鸦要落尽太宰治手心的瞬间，一把手术刀从远处飞来，直直穿过乌鸦的身体，乌鸦变成一团黑色羽毛炸开，幻境般消失不见。
太宰治眼神瞬间锐利，完全不似刚才中招的样子，他上前拔出陷入墙壁里的手术刀，雪白刀身清晰地倒影出他的影子，直到血红色祭文将他包围，他才意识到，那不是刀刃，而是一片刀刃形状的镜子。
依旧是圆月当空，只不过现在是鲜红色的。
他站在绚丽的玫瑰花窗下，五彩的光现给他的影子染色，每一块都拘在这方天地，不给他方向，也不让他迷失。
葬仪屋坐在玫瑰缠绕的王座上，笑嘻嘻地打招呼：“呦，小先生，晚上好啊~”
没等太宰治回他，葬仪屋又拍拍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应该叫‘先生’才对，毕竟你再过几年就是成熟的大人了？”
太宰治一秒变乖：“先生还是叫我‘小先生’好听。”
葬仪屋咧嘴：“把孩子当成孩子，都是自视甚高的大人。”
太宰治继续装乖宝宝：“这些话都是糊弄那只傻乌鸦的，在先生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呀。”
这句话倒是他发自真心的。
葬仪屋静静地端详着黑发少年，仔细思考着利弊，“小先生以为，那只乌鸦是什么东西呢？”
听到恢复如常的称呼，太宰治知道第一关是过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像是异能，倒像是童话里会说话的妖怪。”太宰治脑中闪过什么，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问，“是恶魔吧？”
他接着说：“先生，您应该相信我，无论是我的脑子……还是别的什么。”
葬仪屋仍是沉默着，好像睡着了根本没有听他讲话，直到在空旷的宫殿里，太宰治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真的很轻，好像一阵风就吹走了。
银发男人坐直了身子，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太宰治一步一步蹭过去，真的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交叠放于身前，认错似的微低着头。
葬仪屋将额前碎发撩起，露出额头和一双粹亮的绿眸，冥鬼幽潭般描绘出少年的模样，似要将太宰治的魂吸走，他盯着少年细细地打量。
“几日不见，小先生好像长高了一些。”
太宰治觉得有些无措，一种对他而言实属罕见的感受，他该说几句俏皮话的，像是他们之间没有冷战，或者倔强地坚持冷战下去，因为不想承认所谓“替代品”。
他想过无数再见的第一句，却被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给瞬间击败了，他现在有一股很不“太宰治”的冲动，只想钻进男人怀里耍赖撒娇，做个不成熟的“孩子”。
葬仪屋在同一个瞬间好像读懂了少年的眼神，他扬起头，身体趋势向上，伸出双手揽住少年的脖颈，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头靠着太宰治的头，皮肤摩擦间在两人心里激起同一阵心悸，葬仪屋闭了下眼，像个在世界边缘走了很久的旅人，似乎筋疲力尽了，嘴唇无力地贴着在少年的耳朵，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在亲吻：“灵魂只有一个，珍惜好它。”
太宰治回靠着男人，他觉得现在两人就像冬日里抱团取暖的猫咪，将身体的温度逐渐传进对方的心里。
他突然有些困了，无法控制地卸下一层又一层伪装，几乎不过脑子地随心问。
“如果我被别人打了，先生会帮我打回去吗？”
“如果你想，可以。”
“哪怕做错事的是我吗？”
“你做错事，小生会亲自教训你的，不用劳烦他人。”
太宰治蹭蹭，拖长音：“可是我怕疼。”
葬仪屋闷笑一声，用他惯用的奇怪语调：“自杀时倒是积极，小生也没看你喊疼——疼才能让你长记性，知道疼了下次才不会再去冒险。”
太宰治又蹭了蹭，他觉得自己疼过之后并不会长记性，只会以此为借口天天找先生撒娇要糖。
困意比他想象中的糖果先到了，爬着他的神经线催眠他，陷入沉睡前，他朦朦胧胧地问了最后一句。
“如果我的灵魂丢了，先生会找到我吗？”
抱着少年的手臂骤然缩紧，葬仪屋脑中浮现出许多画面，先是大火中被残忍缝合的文森特，再是躺在废墟破石椅上永远沉睡的夏尔。
最后定格在黑发少年向乌鸦伸出的手，如何都抹去，葬仪屋将头深深埋进太宰治的颈窝。
“小生绝不会让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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