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娴谙把之前备好的礼又取来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了一次,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里:“放到额娘那儿去,跟府上的礼一起送进宫。”
嬷嬷答应了一声,又问:“过几日又要过年了,这年礼……”
娴谙算一算日子,觉得不慌:“也都备得差不多了,我前些日子可赶了不少针线。”
好在像她这样的格格,在针线上也就送送长辈,做些荷包鞋袜手筒之类的小物件,否则她就是把十根指头都扎出洞来,也难做好。
再有一样费功夫的礼,就是抄经了,这个她是熟练的,成品也很拿得出手。
“格格可再多做两个荷包。”乌嬷嬷清点完后来回话:“过年的时候,您要随着太太去走几户人家,出门时身上要备着些。”
“也对……”娴谙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嬷嬷去给我找几个花样子来吧,趁早准备。”
——
这边娴谙正在为了过年时走人家备礼,宫里的胤禛正在过自个儿的生辰。
今日汗阿玛放了他半日的假,他原本是想出宫走走的,一想又觉得出去了也没什么玩的,索性就留在了乾西二所,自己看看书作作画,自得其乐。
晚膳的时候,德妃那里来了个宫女,说是在永和宫摆了膳,叫他过去。
胤禛知道后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复杂:“我换身衣裳就去。”
他对德妃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只是他从小养在孝懿皇后身边,从未与德妃亲近过,而德妃那边,前有胤祚后有胤祯,根本顾不上他这个皇后养子。
如今孝懿皇后没了,他也跟德妃亲近不起来——他难道还能上赶着跟自己年幼的亲弟弟抢关注度吗?
是以,他进永和宫的时候,只感觉全身上下都在闹别扭。
德妃星里其实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作为一个能以包衣出身在宫里混出头的女人,她的表情管理比胤禛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坐吧,今日是你生辰,听说你汗阿玛给你放了半日的假,我便想着叫你过来,也好和你弟弟们吃顿饭。”如果忽略语气里的一丝僵硬,这话也说得算是到位。
胤禛迅速应了声是,母子俩互相一望,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气氛顿时蔓延开来。
好在德妃今日身边带着两个小不点,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
十三阿哥今年虚岁五岁,十四阿哥虚岁三岁,两个都还没到住进乾东西所的时候,所以都在永和宫养着,由宫人和嬷嬷照顾。
十三阿哥的生母是永和宫侧殿的章佳庶妃,章佳氏出生不高,也没封上位分,所以十三阿哥平日就由德妃教养着。
“德额娘,这是四哥吗?”胤祥站在德妃身边问道:“我好久没见过四哥了。”
德妃僵硬的笑容稍微自然了些:“是,你哥哥们平日在上书房念书,很是辛苦,所以你平日是见不到他们的。”
又对胤禛道:“你十三弟也快六岁了,大约明年就能进上书房开蒙,等他搬到东西所去,你要多照看着些。”
“我要读书了?”胤祥是个活泼的性子,转头去扯胤祯的小脸:“十四弟!我明年能去读书啦!”
胤祯如今也就是能把路走稳当,他跟胤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被扯着脸还急呼呼地问:“十三哥要搬出去住?我也要跟十三哥一起出去!”
“胡闹!”德妃看着小儿子,眼里的慈爱是藏不住的:“你十三哥是到了年纪了要出去读书,你还要等好几年呢!”
胤祥急忙安慰道:我还会回来看你啊,你也能来找我玩儿。”
胤祯这才勉强被哄住。
“还是你懂事。”德妃笑道:“德额娘这里备好了笔墨,你拿回去先练练手。”
眼看着面前几人其乐融融,胤禛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德妃这才注意到了他,有些尴尬道:“你们四哥在上书房的课业很好,日后要多跟他学学,你们汗阿玛最看中的就是这样了。”
胤祥立刻爽朗地应道:“那日后就麻烦四哥教我啦!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自然,上书房的谙达们要求甚是严格,汗阿玛对我们的期望也不小,日后开蒙读书,你要认真勤奋才是。”胤禛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开口,心底却是松了口气,若不是今日有十三弟带着气氛,他跟德妃还不知道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没说几句话便到了摆膳的时候,胤祯被抱到一旁去给乳母照看了,几人上了桌,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只听得见些微动筷子的轻响。
胤禛用得不多,如今他还算在孝期,只能吃素食,德妃大概是觉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更喜欢吃荤的,倒是让厨下做了不少以假乱真的“素肉”上来,胤祥吃得倒是很香,胤禛却是个本来就喜欢吃素的,看着这些“荤食”也没什么胃口。
就这样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胤禛又在德妃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借口要回去做课业。
“回去吧,那我……额娘也不耽误你了,你汗阿玛惯说你是个认真的,额娘也放心。”德妃觉得在这么下去也实在是没意思,便顺着话叫他走了:“最近天愈发冷了,你要注意身子才是,别着了凉。”
于是胤禛便行礼道别:“儿子回去了,额娘也要注意身体。”
回到乾西二所,胤禛身边的内侍上来道:“主子爷,奴才等把送进来的生辰礼理了份单子,还请您过目。”
“德……母妃送的是什么?”胤禛问道。
内侍看了看,回道:“是一套玉质笔洗,似乎是过去皇上赏给娘娘的,很是贵重。”
是贵重,却没什么心意。胤禛淡淡地点头,又问道:“费扬古府上呢?”
内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胤禛问的是哪位:“主子爷是问的那拉格格?那位自然是送了的,奴才去取来给您看看。”
说完,内侍边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内侍苏培盛是打小在胤禛身边伺候的,这位主子颇有些口是心非的毛病,还喜欢什么事都憋在心底不说,也是难为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不过,苏培盛这种机灵的,时不时小赌一把,也能有讨到喜的时候。
等苏培盛取完东西回来,胤禛沉下脸:“爷有说要看吗?”
唉,这就是赌对了。苏培盛心里暗想,却是一脸惶恐的跪下:“主子爷赎罪,奴才不该擅作擅作主张。”
胤禛冷哼一声,把苏培盛赶到一边去,原本想让他把东西放回库房,却又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乌拉那拉氏送来的匣子上面贴着“正黄旗乌拉那拉氏内大臣费扬古府谨进”的签子,匣子侧面不起眼处刻了一行小字,写的却是“正黄旗乌拉那拉氏小女娴谙”。
娴谙是未嫁女,哪怕是未来的皇子福晋,也是没有资格独自送礼入紫禁城的,她要送点什么东西也只能在费扬古府上的名义随礼。
按理说,这样在匣子上刻字不合规矩,还有些轻狂了,但胤禛却没有感到丝毫不悦,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开匣子一看,胤禛的表情顿时微妙,忍不住拿起来翻看。
匣子里是个巴掌大的淡青色鸡心缎面荷包,挂了长长的络子,上缀一块上好的白玉鱼佩。荷包是双层的,中间填了香粉,里层用的兔皮,还做了个夹层,针脚比不上内务府的绣工,却也看得出做的人很认真。
形制中规中矩,可上面的绣花却十分古怪,不是常见的山水花鸟诗词吉纹,而是一只胖胖的,表情迷之蔑视的灰白色狸猫,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小帽,还穿着小马褂,猫后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小鱼。
说实话,胤禛倒不是觉得这猫绣得不好,就是看起来有些古怪,尤其是表情过于生动,让他不禁怀疑娴谙是不是别有用心。
旁边的苏培盛眼看着胤禛没有生气的样子,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主子爷看完了?这……奴才是收回库还是……”
胤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苏培盛马上闭嘴了:“奴才去给主子爷换盏茶来。”忙不失退了出去。
他方才可没看错,阿哥爷对着那荷包都看出神了!这明显是上了心的模样……看来日后福晋进门,他可得好好伺候着。
至于如今后院里刚进门就跟着开始守孝的两个侍妾格格……苏培盛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这人的运道和本事,有时候还真是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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