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想让自己成为间接杀人犯,又或许,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总之秦庄一边攀援旁边的大树,一边去拉樊青河。
他的力气并不足以将樊青河整个人都扯上来,但最起码给了那人一个着力点。
过程艰难万分,樊青河几次都差点坠下深渊,但或许是有秦庄帮忙的缘故,他打身体里生出无数的潜力,一路险之又险地往上攀登,终于成功支起身子,翻身躺到了马路上。
秦庄见他上了,也终于卸去力气,从马路边缘往后退,行至中央脚下一软,又跌坐下去。
他身体本就不好,淋了大雨,又耗了一番大力气,只觉血腥味都涌上了咽喉,令他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从生死危机中解脱,樊青河才发觉自己小腿被树枝刮破了,扯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他不敢再耽搁,看秦庄摇摇欲坠,便蹲到他身前去,将他背了起来。
许是因刚才那件事产生了隔阂,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樊青河回想秦庄刚才那个漠然的眼神,再念及前事,刚止住的泪水又有了决堤的征兆。
揣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太多,求财的、求色的、求权的,数不胜数。
可用真心待他的人,却又那么少,这其中跟他没半点血缘关系的,更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秦庄也曾是这样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家财万贯,却从未向自己索要过一分一毫。
哪怕知晓了自己身体残缺的秘密,也没有表露过半分嫌弃,甚至对他说出了一生一世的承诺。
秦庄爱的,是他这个人,是他辛苦伪装出来的那个成熟儒雅、事事以秦庄为先、一心一意爱着他的樊青河。
可现在秦庄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爱了,甚至生了仇恨,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坠到深谷里面变成一滩烂泥。
是自己改变了他啊……
是自己毁了这份爱……
是他用虚伪的真心换了一分真挚的情爱,又毫不珍惜地将它舍弃,才落到如今这样,想求求不得,想要要不到的局面。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那三年光阴,痛恨曾经的自己。
樊青河一时悲上心头,干脆借着暴雨的掩护,放声大哭起来。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5,当前爱意值90。】
雨声虽猛烈,可秦庄与他胸膛贴着后背,又怎会听不出他在哭。
但听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最深切的疼痛,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
樊青河可怜,又有谁来可怜他呢?
可曾有谁把他当做一个独立完整的人看过?樊青河,陆寒江,都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在他的世界里逞能,将那条通往未来的路毁得稀烂,还来要求他大度。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佛陀,他只是这尘世中最平凡的一个,不曾害过谁,却还是落到这样的下场。
两人约莫走了半小时,才与前来寻找他们的随从汇合。
樊青河带着秦庄上了车,去最近的诊所处理伤腿和风寒。
一连数日都没有再歇雨,樊青河自知这次旅游只能中止,便带秦庄回了G城。
到达稍微安定的环境后,秦庄的眼睛便成了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樊青河请来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在侄子的医院里给秦庄诊治。
检测报告雪花似地飘到了樊青河面前,可结果却不容乐观。
并非太严重,而是……根本查不出任何问题。
无论是眼球、视网膜,还是神经区,一切指标都很正常,也无病变区域。
可秦庄就是分辨不出任何颜色,拿着检测卡在他面前让选,只能换来一脸茫然。
侄子那边在樊青河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回话:“怕是心病。”
樊青河差点给他气笑了,道:“你是西医,不是中医,用这话糊弄谁呢?”
侄子:“这可不怪我呀,叔你自己看,所有检测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每一个环节都检测过了,真查不出问题。您要不信,送京都去看看,或是找称职的中医检查检查,反正我这是解决不了了。”
樊青河本以为能药到病除,听了这话,心霎时间就凉了半截。
接下来的半个月,樊青河推了行程,奔波于各大医院给秦庄看病。
可无论他们去哪,无论负责看病的是教授还是专家,给出的结论都大同小异。
硬件上没问题,但就是分辨不出颜色。
相比他的难以置信,秦庄却显得淡然许多,仿佛早有所料。
看到最后一个老中医时,老中医拍了拍樊青河的肩膀,道:“您儿子这情况,应该是心病,还是得多陪伴,努力找出心结来。”
樊青河被他那句“您儿子”给气没了半条命,拿着那几味固本培元的药,和秦庄前后脚离开了。
秦庄这阵子没少往来奔波,倦得很,一上车便在后座上躺了下来。
樊青河知道待一起会惹他嫌,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了副驾驶。
车子一路不急不慢,秦庄只觉得自己像陷在一个铺着软垫的轿子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被樊青河放到一个陌生的床上。
秦庄几乎是刹那间就惊醒过来,惊疑不定地向周围看去。
所在处依然是他常住的次卧,只是鸟笼不见了,变成了书桌和立柜。而房间里又凭空多出这一方大床来,铺着柔软的衾被,连被面都是人工手绣的蜀锦,倒好似他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富家公子……不然如何能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樊青河满心期待着他的欢喜,却不料秦庄开口的第一句竟是:“笼子呢?”
樊青河:“扔了。”
秦庄:“扔了?”
樊青河以为他心疼,忙解释道:“没事,过几天我就找人把它卖了,换成钱来用。”
秦庄一翻身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对樊青河道:“我不睡这个。”
樊青河:“怎么了?”
他眼瞅着那床,以为哪里不好了硌着秦庄了让秦庄不舒服了,结果那人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把笼子搬回来。”
“还要那个做什么?”樊青河失笑,可当他看到秦庄那不容辩驳的眼神时,才明白他没在开玩笑。
谁会喜欢睡笼子啊?樊青河想这样问。
可这念头才刚刚浮起,就被樊青河按了下去。
是啊,谁会喜欢睡笼子呢?又不是什么鸟雀,或是宠物。
秦庄这是在警告他,并不是自己想让他睡笼子,他就会愿意的,同理,现在自己想让他睡床,他也不会就范的。
伤害并非一夕铸成,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被原谅。
可这些天,樊青河仔仔细细地选材、挑选花样,花费重金购了这样一张床来,也不是用来换秦庄的冷板凳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谁也不服谁。
最终,樊青河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他就不信了,不信秦庄真能抗拒这诱惑。
当夜,秦庄宿在了地板上。
第二天,依然如此。
第三天,樊青河先败下阵来,给他撤了床,重新搬回笼子,秦庄才肯罢休。
冷色调的囚笼,比紫禁城的红墙还要高不可攀。
秦庄坐在里头,翻着书看。
樊青河在外头,满腹愁苦。
这明明是樊青河的地盘,可秦庄以那囚笼划分出一份属于他的区域,将樊青河彻彻底底地赶了出去。
第四天,秦庄在漫长的冷战后,难得对樊青河提了要求。
“把我的身份证和储蓄卡还给我。”
这两样东西,堪称秦庄安身立命的根本。
身份证在三年前就被樊青河拿走,为了更好地控制他。
储蓄卡里仅有四五万块钱,却也是秦庄多年来的所有积蓄。
樊青河虽对他的用意有些疑惑,但想想这本就是他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无妨,便找出来还给了他。
第五天,秦庄主动走出了笼子,并从房间里翻找出了一副银色手铐。
樊青河常在他身上用这些东西,偶有遗漏也全无记忆。
但这次,手铐的其中一只锁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秦庄当着他的面大方地脱了衣服,道:“想要了。”
连求欢也求得这样傲慢,好似樊青河是他随便召来的一个男娼,而非他人生的掌控者。
樊青河见他这样,如中了蛊,想都没想就亲了上去。
他已许久不曾这样吻过秦庄了,像情人一样,毫无防备地气息交织,而非为了欺骗和欲求。
秦庄被他一路抵到笼子上,经由他双手一抱,便彻底腾了空。
迫不得已,他只能将双手环上樊青河脖颈,经受他的亲昵和询问。
樊青河:“你养了狗?”
秦庄瞳孔微微缩了缩,却没有否认。
“砖缝里有狗毛。”他看秦庄脸色紧绷,安抚道:“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你要是喜欢,整个后院都能给它们溜达。”
尽管不知道秦庄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狗运进来的,但想到他不再像木偶一样服从于自己,甚至有了属于他的小秘密,樊青河便觉得他多了几分活气。
他希望秦庄敞开心胸重新接受自己,为此,在生活中做出一点小小让步并不算什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