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囚鸟(27)

    “还在您家里,有佣人给他按时送饭和清扫。”新请的护工这样说。

    樊青河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精神也彻底松懈下来。但他大病未愈,依然没什么精神,只扭头看着窗外出神。

    太狠了,秦庄这一招。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樊青河,也不得不给出如此评价。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只是他不曾提防,才被那人一口咬中了死穴。

    单论这两条腿,就不可能恢复原状,只怕是要瘸上一辈子。

    或许秦庄这个人,生来便是自己的克星吧,原本他还能依靠往日旧情,打个平分秋色,现在却完完全全落在了下风。

    锁得锁不得,困也困不住,只能这样不尴不尬、不远不近地处着,等这一辈子耗完了,就差不多了。

    秦庄与樊青河,相隔十几里,同看一片天,却是两番浑然不同的心境。

    系统:“玩家,您要跟支线人物远走高飞吗?”

    秦庄闲适无比地翻动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回道:“如果是原来的秦庄,或许会这么选择,毕竟他想要的是化茧成蝶、重获新生。但我不一样,我不是来过日子的,是来虐渣攻、做任务的,速战速决,才是我的目的。”

    系统:“您要做什么?”

    秦庄:“还有什么比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痛苦的呢?找机会让他发现我的计划,我要的,就是他能焚毁一切的怒火。”

    系统:“是。”

    另一厢,病房内。

    樊青河刚在护工帮助下往胃里塞了点饭菜,医生就掐着点进了房门,给他换药。

    樊青河走着神,由着医生将绷带从伤腿上扯离,那犬牙带给他的尖利撕咬似乎还残留在骨肉的记忆里,现在想想仍觉得战栗。

    那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死了。

    三个混进校园的流氓,换三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狗,那人可真是把“以牙还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他不曾想过自己的枕边人会有这样锋利的计谋,也未料到过他会这样毫不留情地对付自己。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秦则诚害他,他千里搜寻秦则诚;他报复秦庄,秦庄又来算计他。

    兜兜转转,饶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除却这一身伤,再剩不下半点其他东西。

    医生的话将他游离于九霄之外的魂魄唤了回来:“樊先生,劳烦您配合一下,你身上还有些撕裂伤……需要处理……”

    他说着便去够樊青河的裤子,可这却勾起了那人不愿意想起的一些片段。

    樊青河想也没想,一把挥开那医生,又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反射性地弓起上身支棱起脖子,对着床下呕吐起来。

    护工见状,忙端着垃圾桶去接,一时间病床前酸臭味弥漫,医护人员都忍不住挪开了脸。

    樊青河自昏迷起就没吃多少东西,等吐完食物残渣,就只能来来回回吐些酸水。

    护工帮他顺了顺背,又拿湿毛巾将他口鼻拭干净。喝完水漱完口,樊青河才终于从这番动荡里缓过劲来。

    他冲医生道:“我自己来。”

    “可是您腿上有伤,不便动弹,很有可能扯开伤口……您不用担心,之前您昏迷的时候,也是我帮您上的药……”医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樊青河骤然变了脸色,抓起床头柜上看望的人送来的鲜花水果,一股脑地朝着他们丢了过来。

    “我说滚,都给我滚!”

    众人不敢开罪他,努力闪躲还是挨了几记打,通通挂了彩。

    医生护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畏惧,忙将伤药放在樊青河顺手的地方,匆匆退了出去。

    樊青河伏在床沿上剧烈喘着气,脸上的怒意还未褪,就演化成了悲哀。

    若是换了他从前的性子,若是害他的不是秦庄,他定要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就因为他知道秦庄受的伤有多过分,知道这一切都是冤冤相报,他这口气才堵在胸口发不出来。

    帮扶的人都被他赶了个干净,樊青河左看右看寻不到其他人,只能自己拿出备用机来,拨通了亲信的电话。

    “把那三条狗给我宰了,还有姓郑的那畜生……”

    樊青河刚说完助手的名字,就听亲信在那边问:“他怎么了?您平时不是挺信任他的吗?”

    “他睡了老子的人!”樊青河攥着被单的手用力到近乎扭曲,恨声道:“永远别让我看见这狗东西!”

    亲信在那边忙不迭地应承,而樊青河在挂断电话后,也脱力地躺回了床上。

    随着他呼吸声的渐渐平复,病房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说来好笑,他有通天的财力与权势,到了受难时,却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找不到。

    叔伯们来,只为利,操着看不见锋芒的刀枪在病房里互搏,都想等自己死后能多分一杯羹。

    旧日情人、狐朋狗友,也不过是两盏酒换来的交情,少通来信,这时也不会为自己的痛苦伤多少脑筋。

    自当年被秦则诚害过以后,他再不相信任何人。如今,也没人肯认真待他,用热血来暖他一颗心。

    想将秦庄放进心窝里,那人却将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报应吧。

    樊青河努力从仰躺换成侧躺姿势,伸手够到那药瓶,用棉签沾了膏药,艰难又屈辱地给自己抹起药来。

    秦庄被关在鸟笼里,日日有人照看,吃喝拉撒都有佣人负责,倒也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他不知道这是樊青河下了那“谁也不许动他”的令,还以为那人或死或昏迷,没空搭理他,便静静做着逃亡打算,等待陆寒江过来接他。

    许是报复完樊青河后心情不错,他还在笼子里哼起了歌。三年前的流行歌曲,现在听来有些陈旧,但于他而言已是难得的消遣。

    佣人正拖着地,听他歌声,十分不解地看过来,问:“你怎么还有心情唱歌?”

    秦庄一改从前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唱?大仇得报,我恨不得再买两挂鞭炮放来庆祝。”

    他抓着栅栏,满心愤懑尽化针言喷吐而出:“我恨他,恨不得他死,恨不得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他,要是能有下辈子,我过奈何桥时也得一碗孟婆汤喝下去,把他忘个干干净净,连魂魄里都不沾他半点痕迹。”

    佣人看他疯癫神态,摇了摇头,拿好清扫工具就走,秦庄的声音却仍从后面远远传来:“他以为装腔作势、讨乖卖好我就会原谅他吗?做梦!他让我当了三年□□,就是再来三十年,三百年,我照样恨他!”

    秦庄坐回褥子上,身体已经缓和下来,嘴里却仍在骂:“他毁了我,他害我,我这辈子就爱过他一个人,他这么对我……”

    骂着骂着,又想起从前,抬手去抹发疼的眼,只抹到一星泪痕。

    就那么一点,再没了。

    樊青河住院的不知道第几天,亲信照例给他带来公司的文件、家族的要务,却又附耳过来,道:“本家,您让我们盯着的那个姓陆的小子,本来都送上了飞机,又来了个人间蒸发。”

    樊青河一边批文件,一边道:“本来还想饶他一命,既然他自己找死,那也没必要手软了。”

    亲信:“还有一件事,您的手机——落到秦少爷手里,没拿回来的那个,这几天多了几条短信资费。”

    樊青河写字的手一顿,笔芯都险些折在纸上。

    亲信没把话挑明,可樊青河已经明白了其中因果:是秦庄指使的,他还想从自己手里逃走。

    樊青河一时再顾不得什么公事私事家族事,只将手边一堆文件并着承载的小桌都扔到了地上,砸出惊天动地一声轰响。

    他两眼烧得赤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又或者磨牙吮血的妖兽。

    这一生数十年,樊青河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过心。

    千方百计寻着办法给他治病,低声下气求他原谅,哪怕拿热脸去贴他冷屁股,哪怕被他用这样歹毒的方法废了两条腿,只差把整颗心挖出来让他看看是黑是白,其他什么都做了。

    可他呢?

    一点点机会都不给,一点点念想都不留,一有机会便迫不及待地往天外飞,拼了命地想挣脱自己的掌控。

    有那么一瞬间,樊青河恨不得飞奔回别墅里掐死他,再一粒子弹送了自己这条命,用死换这一生恩怨情仇烟消云散,下一世从头开始,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可秦庄就是这么不留情面,用尽手段把自己从他的余生里驱逐出去,宁愿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过他的人身上,也不愿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每一言,每一行,每一举,每一动,都在告诉他,他樊青河不配!

    樊青河以手搓了搓气到僵硬的脸,扭头对亲信道:“守好这株木桩子,四面八方全部围好,等那兔子入网。”

    亲信:“是。”

    与陆寒江约定的日子很快便到来,秦庄坐在鸟笼中,只觉那天洒进屋的阳光都变得明媚起来,暖了他许久不曾放松过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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