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宿瑜松手放我回床里,他在床头站着道,“待殿内别出去,除娴妃娘娘外,谁都不准放进来。”
我连连点头,这我还是听的。
秦宿瑜扯来大氅披好,转身走了出去。
殿门吱呀着声一开一合,我终于是清净了。
我摊在床上,张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却还在想刚刚的吻,秦宿瑜跟恶鬼吃人一样啃过来,我是有点怕,但他没吃我,他说是吻的时候,神色凝重而温润,像是在跟我交代一件极重要的事,让我都免不得紧张。
两个人嘴对嘴这样的事我还是头次见,从前王嬷嬷跟我说,除非亲近之人,寻常的外人都要和他保持距离,因着我的身份,一般人我鲜少能接触到,王嬷嬷的话,我也只在心里留了个印记,真说要做到,其实不用我去做,那些奴才大臣都自觉离我三尺远,满打满算真正能搁我这儿说得上话的,也就穆娴、谢弭和一个秦宿瑜了。
父皇定他当了太子,论起来,我和他要比穆娴、谢弭还亲上几分,就是亲近些好像也没什么,我幼时还长跟父皇玩闹,父皇兴致好的时候,也让我坐他背上骑大马,这些稀松平常的小事现在想起来,倒也是温馨,是以我觉着和秦宿瑜吻两下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要真立着话来说,也就是父子之间增进感情。
我向来看人都往好的地方想,这么多日下来,秦宿瑜除了一开始揍过我,后面也就是口头上恐吓,真的动手却不曾有,想来是时时与我在一处,对我也生了些许依赖,他又是个闷葫芦,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作为他的父亲多少得担待些,万不能跟他计较个长短。
他说我是女人,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他现下约是会错了意,错把亲情误解成了喜爱,一心只想我跟他走阴沟,他本就是孤独的人,我算起来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了,他缠我也是应该的,我能跟他睡觉,但是断袖万万不能断。
我得想办法将他扳过来,断袖一时不算什么,时候长了那可就是麻烦,我还指着他传宗接代,他要耗在男人身上,我哭都没地方去。
我叹着气,这世间如我这般通情达理的长辈属实不多,秦宿瑜能有我这个父皇简直是他十辈子修来的,他又是那般凶,我竟能忍受,我都得佩服我自己。
这个儿子是我自己求来的,就是哭也得宠着,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他,他瞧着喜爱跟人吻,我便顺着些罢,把他安抚好了,我也能安生,况且那吻也没多讨厌,虽说有吃人口水的嫌疑,但我没多排斥这感觉,只要不在人前乱来,我勉强纵容也不是不可。
我在床上滚了两下,就听外头周欢又在喊。
“陛下!娴妃娘娘来看您了。”
算算日子,我都好几天没见穆娴了,她不来我没甚感觉,她这一来倒叫我极想念,我匆忙道,“快让她进来。”
我扒两下头发,理了理衣裳,下床来从秦宿瑜的书架随便摸一本书装样子。
穆娴推门进来时,我佯作随意的侧头看她,才时隔几日,她倒端庄了不少,那脸捣鼓的颇雅致,倒没了那股泼辣劲,我惊艳道,“爱妃又好看了。”
穆娴左右晃了晃脖子,一转身歪倒在藤椅上,只手捻果盘里的葡萄,丢一个进嘴里。
原来将才都是装的,该野她还是野,穿的再好抹得再漂亮,也遮不住她骨子里的随性。
穆娴将腿搭到桌子上,斜眼打量我,“陛下在寝殿都这么穿?”
我看了看自己,没觉得不妥,“皇儿准寡人换的。”
穆娴踢来凳子让我坐好,她一手点在桌边,面色瞧不出是好是坏,只听她道,“陛下晓得你现在像什么吗?”
我不晓得,但现在这样最舒服。
“寡人像什么?”
穆娴抠两下自己的腮帮子,双手在半空绕一圈,泄气道,“什么也不像。”
故弄玄虚,我就知道她闲的。
我把手里的书放桌边,问道,“爱妃来找寡人为的何事?”
穆娴耸一下肩,道,“臣妾在殿内无事可做,又想着好几日没见陛下了,所以过来瞧瞧。”
我哦道,“寡人倒忙的很,跟着皇儿去宫外巡查矿地,回来又见了五皇姐,没个时间歇息。”
穆娴敛住眉,“太子殿下竟带你出宫了。”
我拉凳子坐近,灰着脸道,“寡人还去见了柳小小,她跟书里完全是两个人。”
穆娴拿过那本书,随便翻两张道,“陛下有些任性了,出宫就是去见一个烟花女子,看来太子殿下太宠你了,这等事也听从你。”
她话里话外都有种责怪的语气,我不爱听,“寡人又不是干坏事,去看看人怎么了?”
穆娴伸手过来,捏住我的耳朵道,“再叫我知道你出宫看女人,我把你腿给锯了。”
她下手忒狠,我疼的跳起来,“寡人往后都不看了,宫外的女人还不及宫女好看,看了辣眼睛。”
穆娴这才笑眯眯松了手。
我揉着耳朵瞪她,“你现在又不管寡人了,怎还对寡人打骂?回头寡人要跟皇儿讲,让他收拾你。”
穆娴呵呵两声,“胆子大了,敢拿太子殿下压我,我看你还想讨打。”
我只得闭嘴,她打人真的疼,便是我求饶她也不会放我,我少年时跟她一道,每每惹了事她都给我兜着,就是避着人必会打我,她为人豪爽不做作,论起来倒比一般女子阔气,至少对我敞亮,从不会亏待我,要是她能温柔些我一定对她死心塌地,可惜她天生就这脾气,我又治不了她,父皇还要我听她的,就只能受她气。
穆娴扳着手道,“公主殿下来你殿内,你为何不通知臣妾?”
我见见五皇姐,个个来兴师问罪,我招谁惹谁了,就许他们东窜西窜,我殿内来个人还看这么紧,就是耍猴的,那也得给猴儿喘口气罢,我过的还不如只猴。
“五皇姐就是来诉苦的,寡人自己就能应付,要你来回头又跟她吵架,寡人可不想再见一次孙太妃。”
穆娴一拳砸桌上,那架势就跟之前秦宿瑜砸床头柜的气势没两样,我搬着板凳朝后挪,只恐她突然冲上来打我。
穆娴竖着眼盯我,“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公主殿下入宫,你务必要叫我到场,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
我没当耳旁风,她都说不会管我,那这事我自然也就算在不管的范围内,我看她两眼,瞧她跟个随时会爆炸的炮仗一样,就没敢顶嘴。
穆娴呼出一口气,冲我招手。
我又搬凳子坐回去,我揣揣不安道,“五皇姐不就是个矫情人儿,她在寡人这里说的话寡人转屁股就给丢了,她就是想兴风作浪,也得寡人给她递杆子,你还不知道寡人吗?寡人可不会给她颜色开磨坊。”
穆娴待要说话,暖阁门又敲响。
“陛下,您该喝药了。”
说着那门就要被推开,穆娴喝一声,“等着!”
我老实趴到桌边,望她道,“谁给寡人送药进来?”
穆娴点一下我的头,起身去门边把药端进来,她放到桌上,给我舀好放碗里,道,“才听见说王太医来给你诊脉,臣妾当是什么大的毛病,未想就是火气大了。”
我吹吹药,“都是皇儿小题大做。”
我低头抿一口,又道,“这事传的也太快了吧,没多长时间连和春殿都知道了,这些奴才嘴上没把门,赶明儿寡人叫人将他们拉到敬事房里去训一训,都什么臭毛病,主子的事岂是他们能传的?”
穆娴自顾倒水喝,“训什么训,你这里的奴才都是先帝把关挑出来的,你训他们,莫非还想将先帝也训一顿?”
那不能,儿子哪能训老子,这多不孝啊,我最是重礼,这种事可做不出来。
我一口咕掉药汤,笑道,“寡人就是教育他们不要随口乱说,以免影响寡人的清誉。”
穆娴噗笑,“陛下的清誉不是早没了?这合宫上下谁不知陛下蠢,得亏有太子殿下护着,臣妾才能松懈,你个不省心的,没个人看着就能闹出事。”
她一说秦宿瑜,我就想到断袖,我跟她道,“爱妃,皇儿喜欢跟人断袖。”
穆娴才喝着茶,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全扑了出来,正好扑我脸上,她连忙抽帕子给我抹脸,“谁说的?”
“五皇姐说皇儿喜欢男人,断袖断的分明,”我回答道。
穆娴眉心蹙到一起,“她扯淡。”
但秦宿瑜确实不对头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人就算不断袖,也没差太远,我将心底话跟穆娴说,“皇儿着实不正常,他约莫是瞧上了寡人,为了跟寡人断袖,他还说出寡人是女人的鬼话。”
穆娴连喝好几口水,“他真说出你是女人的话?”
我点点头,看把她吓的,我当时听见比她还震惊。
穆娴眼角隐约抖着,她少见的肃着面道,“秦韶,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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