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之上,金色的阵法与红绳以及三清铃互相交错,阮长醉系好最后一枚铃铛,然后在阵眼处放上一颗龙血石。
三清驱邪阵被激活,红绳发出血红色的光芒,铃声大响,龙床上的梅漪凰似乎受阵法影响,不舒服的皱起来眉,喉咙里发出几声混沌不清的呓语。
“乖,忍一忍。”阮长醉伸手抚平了梅漪凰紧皱的眉,尽管知道她听不到,却还是轻声哄她,“很快就好了。”
梅氏秘术通灵控尸,乃极阴之术,梅氏一族也都是极阴之体,而阮长醉设下的两个阵法都属纯阳,两者相克,梅漪凰当然觉得不舒服。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血梅咒也属极阴,必须用纯阳阵去克制。
一旁的白术倒是觉得新奇,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布阵治病的。
而且这阵法也很怪异,他虽不是专攻阵法的,但毕竟博览群书,见过的阵法数不胜数,但阮长醉布得这两个阵,他竟认不出来。
红绳和三清铃是驱邪阵常用的道具,看布局,有点儿像三清驱邪阵,但又不太一样,三清驱邪阵应该呈六芒星状,但阮长醉布的阵法则是五角星状。
金色的阵法则有点儿像九龙阵,但阮长醉的阵纹只画了五条龙,部分纹路也和九龙阵略有不同。
“这是什么阵法?”白术忍不住问,“我怎么从未见过?”
阮长醉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照例无视了白术。
饶是白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变了变脸。
南鹤夫妇都是医修界德高望重的前辈,待人也温和有礼,怎么养出这么个目中无人的儿子?
阮长醉并不在乎白术的想法,他确实是个很自我的人,只有那些入得了他眼的人,他才会给好脸色,但入他眼很难,像所有天才一样,他目中无人且狂妄放肆,活了两辈子,能入他眼的也不过才三个人。
阵法已经布好,阮长醉开始施针。
白术发现,阮长醉施针的同时还在驱动阵法,阵法跟随他的针法在变。
奇妙!白术惊叹,竟还能这样施针。
白术是医痴,顷刻间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开始专心致志研究起阮长醉施针的玄奥了。
研究了一会儿,还真被他摸出些门路来。
白术发现,不断变换的两个阵法对应的是人体五行,阮长醉应该是在三清驱邪阵和九龙阵的基础上,研发出了这两种新阵法,专门用来克制血梅咒。
意识到这点后,白术内心震撼不已,修仙界,属阵法学最难攻克,大部分修士都是直接沿用前辈们流传下来的阵法,修改阵法甚至创造新阵的几乎没有,饶是专心攻克阵法学的老学士,也不敢擅改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阵法,可阮长醉不过十几岁,就已经能轻而易举改变上古阵法,再融合进去医学针灸来救人。
这一刻,白术终于明白了常人和天才的差距。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医学天赋,虽然不是阮家人,但他学东西很快,医书都能过目不忘,去云泽山庄进修时,阮氏子弟都笑着感慨不如他,也有不少人夸他是天才。
他记得有一次,导师在课堂上给他们布置作业,让他们就一只五脏碎裂的梅花鹿,他以精妙的针法缝合了梅花鹿的五脏,同学们纷纷鼓掌,感叹他是天才。
这时,有个阮家的年轻人不服,酸里酸气的喊:“他算什么天才,我堂弟阮长醉才是真的天才,这种程度的缝合,小长醉三岁时就能做到。”
白术脾气好,笑笑没说话。
关于天才阮长醉的事迹,他也听过不少,但他觉得传言都太夸大其词了,没有人可以那么聪明。
今日亲眼看到阮长醉施针,他才惊愕的发现,是他浅薄了。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这么大,他穷尽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阮长醉可能轻轻松松就能抵达。
原来他不是天才,他只不过是比常人稍微聪明一点罢了。
***
梦境里,阴兵与魔军开始厮杀,梅漪凰和楼藏月也开始了第一战。
他们打得昏天黑地,梅漪凰开了九重鬼门,并请黑夜女神上身,最终一剑砍掉了楼藏月的左臂,险胜。
楼藏月捂住断臂,无尽黑烟从他周身升起,他抬头望向梅漪凰,神情不再轻挑,反而添了几分敬重:“没想到灵蕴大陆还有这么能打的,是我小瞧你们了。”
他被砍了左臂,也没恼,反而扯了扯唇角,放肆的笑:“丫头,告诉我你的名字。”
梅漪凰冷眼看他:“梅漪凰。”
“好,梅漪凰,我记住你了。”楼藏月道,“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
楼藏月周身弥漫的黑雾越来越浓,梅漪凰意识到他要逃,于是提剑刺了过去。
“没有下一次。”
今日她便要斩了他。
楼藏月的身体逐渐隐进黑雾里,梅漪凰的剑紧随其后,然而就在那剑即将刺到楼藏月时,一双手从黑雾中伸出,握住了梅漪凰的剑。
那一瞬间,两个空间被隧道连接,梅漪凰身在金陵,却通过隧道看到了魔渊。
她看到一个有着漂亮桃花眼的白衣少年握住了她的剑,少年的眼睛里,映着四瓣梅花。
那梅花的纹路,与梅漪凰如出一辙。
***
龙床上,昏迷中的梅漪凰突然变得很不安,她满头大汗,身体也不自觉的发着颤,嘴里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一一。”阮长醉握住了梅漪凰的手,“再忍一忍,马上就结束了。”
白术递来毛巾,阮长醉为梅漪凰擦了擦额前的虚汗,然后继续施针。
之前白术还嫌阮长醉小瞧他,竟让堂堂太医院首席医师干递针的活儿,见识过阮长醉的阵法后,白术服气了。
他的针法跟随阵法变换,白术确实帮不上忙,于是便接受了递针的活儿,当起了学徒。
最后几针刺下,血梅咒退回了梅漪凰锁骨处,阮长醉感觉差不多了,便挥手移开了阵法。
两个大阵都是纯阳之阵,与梅漪凰身体属性相克,不能用太久,否则会适得其反。
阵法刚移开,梅漪凰猛然惊醒:“哥——”
然而梦中的阴兵,魔渊还有白衣少年都不见了,梅漪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古典雅致的寝宫,以及……阮长醉!
阮长醉还握着梅漪凰的手,即便梅漪凰醒了,他也没打算松开。
“陛下又做噩梦了?”这人一点自己是死囚的自觉都没有,白术身为首席御医都跪了,他却不跪,反而拿起毛巾继续为梅漪凰擦汗,还笑盈盈的问,“需要罪臣为陛下调几样安神的香么?”
梅漪凰把自己的手从阮长醉手里抽了出来,然后阴恻恻的给了他一记眼刀:“你还知道自个儿是罪臣啊!”
手突然空了,阮长醉好不遗憾。
这就抽走了?他还没摸够……
看阮长醉还没下跪认罪的意思,梅漪凰直接上去一脚,把他踹跪了。
“说说吧。”渣男跪下以后,梅漪凰舒畅了,倦懒的斜倚到床榻上,眼尾冷清清的瞥了阮长醉一眼,“你一介死囚,怎么跑朕寝宫里了?”
阮长醉拱手,坦荡荡道:“回陛下,罪臣来救驾。”
“呵。”梅漪凰冷笑,“越狱就越狱,还救驾?朕太医院上百医修,用得着你来救?”
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首席医师白术突然觉得自己脸好疼!
阮长醉忍着笑,顺毛哄:“确实不需要,但罪臣心念陛下,得知陛下犯病后坐立难安,不亲自过来看一眼,实在放不下心。”
他抬眸看向梅漪凰,眸底是深切的关怀,仿佛真的把她捧在了心尖上,唯恐她出一点意外。
若是换做原身,一定会沉溺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吧?
可梅漪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赏他三十大板。
他当他是谁?
一介死囚,竟敢擅闯皇帝寝宫,还花言巧语说自己是来救驾的,真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她就会心软宽恕他?
原身也许会,但梅漪凰不会。
“既然爱卿坐立难安,那朕帮帮你。”梅漪凰嫣然一笑,“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杖责三十!”
不是坐立难安吗?那就打三十板子,趴着也就安生了。
阮长醉僵住,没想到自己救完人非但没获赏,居然还要挨罚。
还有没有天理了?
白术也吓了一跳,连忙为阮长醉求情:“陛下,万万不可,刚才陛下犯病,是阮公子及时赶到,为陛下压下血梅咒,救了陛下一命。”
雪尘突然从屏风后钻了出来,跪下认罪道:“陛下,是我自作主张把阮长醉带进未央宫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之前为了防止其他人擅闯,雪尘一直在门口守门,梅漪凰醒后,他听到动静,本想第一时间跑过来查看下梅漪凰的情况,谁料刚跑到屏风前,就被屏风里堪称修罗场的气氛吓住了,一时间没敢进去。
现在梅漪凰要问罪,他知道不能再躲了,于是出来请罪。
梅漪凰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犯病了,她只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一觉醒来,便发现阮长醉站在自己的床头。
她下意识的觉得渣男没安好心,没想到这货真是来救驾的。
……不,即便他真是来救驾的,也肯定没安好心。
说不定是想借救驾的恩情摆脱死罪,心机男!
“陛下刚才犯病,血梅咒已蔓延至头部,情况凶险,雪美人也是心忧陛下,才铤而走险带阮长醉过来为陛下医治。”白术沉声道,“他虽犯了死罪,但对陛下却忠心耿耿,而且也正是因为他的冒失,陛下才能脱险,还请陛下念在他不惜犯死罪也要救陛下的忠心上,宽恕他吧。”
梅漪凰当然知道雪尘对她的忠心,整本书里,雪尘是最爱原身的那个,他最后也是为了保护原身才死的。
雪尘是狐狸,他对原身的爱并非男女情-爱,而是灵兽对主人全心全意的爱,这爱不含任何杂质,也不需要占有,只有忠诚和陪伴。
“都起来吧。”梅漪凰道,“你们救驾有功,朕怎么会怪你们?”
白术和雪尘都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阮长醉也跟着站了起来,梅漪凰瞪他一眼:“没让你起来。”
阮长醉:“???”
陛下,您是我救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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