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族长手持杖节,苍老的手撑着它跪下。
“还请圣僧救治村里其他,中蛊中邪的人。”他垂泪流涕,浸润衣摆的雨水渗出,淌在地上。
族长一跪,屋内的白族人愣了下,随即跟随,跪倒一片。
寥寥的几个汉人,也伏倒在地。就连刚苏醒的戴木,都拉着儿子跪拜。
白凤看自家阿爹也其中,一时不知所措,应不应该也跪?
“阿弥陀佛。”无花道,“诸位施主请起,我不过一普通修行者,怎担得起如此大礼。”
“还请高僧救我等同乡!”白族人高呼,这一次,他们真正对这个异族人低下头颅。
刀白凤正欲屈膝,就被一双柔软滑腻的手拉住。
冯露眨眼冲她微笑。
“众位施主快起,我且去看看。贫僧没有我佛神通广大,只能尽力而为。”
屋内众人皆露出欣喜之色,起身引路。
刀白凤自然就不用下跪了。她望向拉住自己的冯露,雨水打湿她的发髻衣襟,却显气质清雅,似是汉女独有的韵味。
冯露察觉到她的打量,也含笑回望。刀白凤竟有几分羞怯,被她拉着手走出去。
“阿凤!”小姑娘回首,是自家阿爹叫住她。男人往她手塞了把雨伞。
“给姑娘撑着伞。”
待村长无花等为首的人,披蓑衣撑伞出门后。刀白凤为冯露撑开油纸伞。
冯露见她面容还显稚嫩,身材却很高挑,有一米五、六了,只比自己矮一些。
她问道:“阿凤今年多大了?”
刀白凤听这么亲热称呼自己,心道,汉人都这么热情的吗?为什么逃到大理的汉人显得冷漠怯懦。
她道:“十岁了。”
要是放在现代,不足为奇,可这是资源短缺的古代。
冯露惊呼:“好高。”她自我安慰:我十三、四,还长,还长。
刀白凤凝向前方的队伍,无花被簇拥中间,身影和白袍都看不见。她手执竹柄伞,扭捏半晌问道:“你是高僧的……双·修伴侣吗?”
冯露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正想着怎么打破尴尬,套套小姑娘是不是将来,大理那位王妃,段誉亲娘。
毕竟是多个世界混合,没准时间线也乱了。
未曾想小姑娘就抛了这么个,炸雷过来。她可没那本事收。
冯露忍不住轻拍小姑娘帽子,“别瞎想,无花……大师品德高洁、严守……佛门戒律。”道德的沦丧,冯露为了撇清二人关系,违心吹捧无花。
然,无花与上述词完全相反。冯露良心有点痛。
小姑娘嘟囔道:“鸠摩罗什也是高僧,他不也娶妻了。”
“你还知道这些……读过佛经?”冯露微微诧异道。
“阿爹喜欢,我就跟着学了些。”
冯露汗颜,怎么跟她一个性子,读书读史,竟喜欢关注名人私生活,尤其情感纠纷。
而且比她开窍还早。
不过接下来,冯露看向前面停下的队伍,认真劝阻:“你最好不要喜欢这位师父。”
身为一个女人的敏锐度,和几十年尘世阅人经历。冯露瞧出这小姑娘早熟,春心萌动时期,正巧赶上无花了。
无花渣技,比段正淳高了好几个段位。可以直接对段正淳,发动“王之轻蔑”。
刀白凤以为冯露会嫉妒,并警告自己。谁知她眸含怜惜,还握住自己小手。
“日后婚嫁,先看人品再看家世。”要真是段誉他娘,那这姑娘不容易,小时躲过狂魔淫·僧,最后还是嫁给了花心种·马。
她不打不骂,还含情相对,弄得刀白凤没了战斗力。不服就打的习惯,被强压下去。
她气结,可手里温软感觉还不赖。她喜欢高僧,但也无法讨厌冯露了。
前边村长为无花打开落锁的木门,又大又宽的竹屋里,摆设简单,十张床,一张放了茶壶杯子的桌子。
冯露挤进人群,过去观看,刀白凤收了伞,紧紧跟在她后面。
人们见着是和无花同行的少女,顺带有几分敬畏。自动开路让她们进去。
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冯露捂住欲要惊呼的嘴巴。刀白凤没有惊讶,只是了然和感同身受的悲痛。
十张床上躺着十个腹部隆起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全部,面色苍黄,神情痛苦,宛若产妇。
一看有人来了,他们眼睛里迸发求生欲望,哀声呼救:“族长、村长救救我们。”
里面有白族人,也有汉人。
“救救我,救救我……族长爷爷。”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头裹蓝色包巾,腹部的衣物都快被撑裂了。
他哇哇大哭起来:“肚子好痛,快痛死了!”
族长和屋内的人都联声求无花,援手相助。
无花走近哭得最厉害的孩子,搭手诊脉。
与他人的期望不同,冯露却蹙眉,忧心忡忡。
她以前闲看杂书,知南方古时候,多是官员贬谪流放地。
在南宋以前,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多在北方。
朝代越往前,大家不越喜南方,认为是未开化的南蛮之地。
南方经历了几个的时期转变,才成就了如今的繁花富柳。
宋皇室的南迁,就是南方蜕变的重要节点。赵康升临安暂作首都,为南方带了大量人口和财富,使其经济由此赶超北方。
大家之所以这么怕,且越往南难越怕。
主要原因,到了亚热带气候之地,不仅气候热,而且有瘴气、人烟少,毒虫猛兽多。
这屋子里的人很可能得了,水蛊病。
古人喝溪水清泉,认为自然清澈,痛饮极爽。实则里面隐藏细菌病虫。
南方溪水更是毒害之物不少。喝了生水,蛔虫之类的进入腹内,腹中积水肿胀不已。
以古代的医疗水平,过不了多久就死了。
故有“南方卑热,丈夫早夭”的慨叹。
现如今苏杭城建甚好,人多医士多,已经得到了大大改善。而这太南之地,冯露喃喃道:“太难了。”
无花亦是凝眉,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让村民给这,十人一人服用一粒。
吃完后带去排泄。
冯露看那白莹通圆的药丸,好似她小时吃过得糖丸子。
她前世有三十多了,自是吃过九十年代兴盛的排虫药物。
之后国家经济医疗卫生等各方面,大幅度提升,后面的孩子几乎再不用吃。
村长祈求他们多住几日,实则是想让无花随时诊看,这些得水蛊病的人。
出乎冯露意料,竟真有三四个人好转了,肚子渐渐消下。
村子的人从心灵上,被彻底征服,奉无花的话为佛神旨意。
每日煮最好的素菜,让各家妇人连夜赶制僧袍。村里也开始准备建佛堂,雕佛像。
他们看见无花,眼神极为崇敬狂热,却又不敢上前,只打完招呼,远些望着他。
只要无花回佛礼,他们就觉莫大荣幸。
冯露不仅被无花的医术震惊到,更被他的圣佛心震到。
这货真不是淫·魔、变·态,而是圣人佛子转世?
冯露每天都被他的圣光,照得眼疼。
村里人不敢拉无花谈话,却凑在冯露身边,天天寻问无花长短,陶醉崇拜。
冯露只好躲避他们,去找刀白凤说说话。至少面对小美女,还能看脸舒心。
她看向外面空地散步还念经的无花,有些焦虑,何时能动身启程?
无花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他走近道:“冯檀越,我们明日便启程。”
冯露点点头,表示感谢后,赶忙缩回了刀白凤的小屋,她不想被村民用眼神戳死。
无花凝望村落,日落西山,偶有雀鸟飞回林间,袅袅炊烟升起。
他耳朵微动,朝南方走去,一阵马蹄渐渐停消。
“吁……”一位青年头戴方巾,青衣云靴,长眸美姿仪,腰别玉箫,系半枚莹白玉佩。
他眯起狭长的凤眼,扫视一圈,被他扫到的人都偷偷缩回脑袋,不敢再看。
他声音冷淡,又带些疲倦的厌气:“和尚,有没有见一位姑娘?”
“十三四岁,瘦、柳眉、秀气。”他顿了下,示意腰间玉佩,“可能,系着一半比目玉佩。”
无花脑海划过一人,他微微颔首:“可否再具体些?”
“姓冯。”黄药师道,“若助我寻之,必有重酬。”说完,他顿了一下,从袖中抽出一卷轴,哗啦展开。是一位姑娘的小相。白裳翠裙,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无花细细看去,叹息:“想必这位姑娘对公子极为重要。”
黄药师肃沉着脸,轻轻哼了一声“嗯”,他缓缓卷起小相收入袖笼。
无花道:“人间八苦其一,爱别离。贫僧虽有心,却着实不知。”
啰嗦!黄药师看了眼他,拍马就走。
无花忽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公子,贫僧自小拜在少林门下,师父赐出家名——无花。”
黄药师回首望他,上下打量他几秒:“你就是无花?”
“我是黄药师。”
无花不由感叹,微微露出惊赏:“原来阁下就是,近年声名鹊起的黄大侠。”
一声嗤笑:“怕是黄老怪!”
无花摇头,由衷赞赏:“若是他们知道黄施主,如此形容清俊、风姿隽爽,怕是要大吃一惊。”
无花念了佛号,行一佛礼道:“贫僧将去临安,认识些善心施主,可为公子打探一二。介时黄施主可来昭明寺寻我。”
黄药师眉峰微微柔化,微微颔首:“多谢。”
说完便驾马北去。
待马蹄声渐远。
恰逢冯露走出门,给刀白凤去别家寻丝线补衣。她隐约听有马蹄声驰过。虽然尘埃落定,地上还能见印记。
她不由好奇问道:“无花大师,方才是有什么人吗?”
无花对她微微一笑,似云开月明,镜湖微荡。
霜洁之气减淡,多了几分美俊。他道:“问路人。”
冯露暗诽腹,无花是怎么了,她头回见他笑得如此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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